去完大理回来,整个人又被洗脑了
这应该是我第七或者第八次去大理。
从新加坡飞昆明,第二天一大早转大理。第一次没有住大理古城,住在下关。从十六层窗户望出去,海天一色,洱海和天空混杂在一起,海面有时掠过几只白色海鸟。我不知道从高处看,洱海这么壮阔,每次抬头一望,好像一头扎进一片深不见底的蓝,一时半会回不过神。
以前都是在海边看的。十几年前旅居大理的时候,傍晚五六点钟,从古城跑步去才村码头。头几次去,看到漫天晚霞,很震撼。去了好多次,每次都有晚霞,终于不再激动,像当地人一样,在海边看看鱼,头也不回走回去。晚了天黑,田埂上不好走路。从码头跑过村子时,常闻到扑鼻的炒菜香味。
除了这个,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大理冬日的阳光。花八块钱在咖啡馆买杯小粒咖啡,或者二十块买份早餐套餐,之后可以在二楼露台躺上一上午。我一直记得当时穿着一件二十块的布褂子,一点不冷。
这回来,碰上降温,下雪。旁人都说,你以前来住过,怎么不知道大理冬天也会冷?
我顿了一下,后来才想起来,是因为二十五岁时,根本不怕冷。
他们问我,之前住了这么久,是不是大理哪里都去过?那倒也没有,去过一趟沙溪,又去过双廊,之后受不了舟车劳顿,最主要还有点囊中羞涩,只是每天在古城石板路上走来走去。
离开大理之后,只要找到机会,立刻启程出发。大理是所有文艺青年的老家,全中国没有哪个地方像大理一样,底色便是风花雪月。你要说它是浪漫小镇,那都有点俗了。大理浪漫得很大气,苍山雪,洱海月,上关花,下关风。这些东西扑面而来,能把整个人由内而外涤荡一遍。
我们在大理吃饭,常常会碰到表演节目,几个穿着白族服饰的大哥大姐走进来,大哥拉三弦琴,大姐托着手唱民谣,唱完一曲,开开心心走了,又到另一个房间去唱。有一晚在鹤庆吃完饭,广场上有篝火晚会。
歌一放,周围的人自动转着圈跳起来。在我家那边,当众跳舞还是件很难为情的事,常常要人三请四请,才愿意一起跳。所以我喜欢云南,这里的人还保留着人类的天真,不管不顾,手牵手转着圈跳起舞。几圈跳下来,再冷的夜晚都暖乎乎的。
这回去大理参加微博活动,第一天鹤庆,第二天崇圣寺三塔,第三天喜洲,我都没去过,立刻积极报名,说统统要参加。
鹤庆快到丽江了,以前来云南旅游,根本想不到来鹤庆。来了知道鹤庆有个黄龙潭,潭水很清。几个会摄影的老师说,来晚了,如果早点来,晨雾升起来的时候,肯定很出片。旁边一个人拿出早上的视频,一群人叫起来,哇,好美,仙境一样。
我在旁边插了句嘴:鹤庆有什么美食?
有人说,鹤庆米糕很有名。
中午去一家店,鹤庆白族女孩在门口用瓦罐煮着三道茶,几盘红的绿的米糕捧在手上。让人想起家里办喜事的场面,我结婚生子的时候,桌上会放几帧双数松江糕,意喻吃了年年高。鹤庆米糕也是喜事专用,太阳和暖地照着,坐在河边,一手喝茶一手吃米糕,日子再好没有了。
去鹤庆这天,是腊月里的好日子,走街串巷,碰到好几家办喜事的。白族大姐都招呼我们,进来吃噶。
不克不克,吃完饭着急去银器小镇。好多年前,第一次来大理,住在青旅多人间。第二天起床,一个大哥问,要不要买点银首饰?那时我懵懂无知,不知道是什么路数。他说他来很久,店里的人都熟,可以打折嘛。
我跟着他去银器店,买了点银镯银耳环。我大概20岁,经济条件捉襟见肘得很。买下来也就花了几十块,大哥看到我挑了个20块的镯子,没什么陪我讲价的热情,直接走出去了。
多年后想起来这哥们,大概就是个托。他赚我这几块钱干什么呢?真奇怪。
现在大理买银器完全不是这样,每个人都会告诉你,银不贵,贵的是工艺。整个小镇都是叮叮当当敲银器的声音。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觉得买银壶银碗的人很俗气,结果现在一进银器店,满脑子都想着要买一个银茶壶。
因为一颗漂泊的心,已经逐渐转向家居风,也想要在某个有风的下午,院子里闲闲坐着,拿起一把晶莹剔透的小银壶,倒上一杯热热的普洱。买壶的时候很逗,我这边扭捏着不知道怎么杀价,当地朋友站出来说,我帮你杀嘛。
一个说,不行不行,这个最低了。另一个说,再低点嘛,你看人家老师那么老远来的。
趁他们讲价的功夫,我逛着逛着看上一面银镜子,太美了,爱不释手。正面镶嵌着绿松石和南红,背面是极其复杂的掐花工艺。看到后面的标价,第一次感到犹豫。想买,但镜子一般用来做嫁妆,买给妹妹,实在太早了。
踌躇再三,算了。留个念想,下次再来。
鹤庆吃的晚餐,是银锅宴,看到一只银锅端上来,瞬间懂了古人讲蓬荜生辉是什么意思。有老师问,这个锅要多少钱?有人讲,一两万总是要的,具体看工艺。
银锅宴除了银火锅,还有银筷子,银酒盅,银分酒壶。银酒盅小小一个,手指头捏着很有意思,等问过价格,要五百一个,大家都老实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要拥有,享受过,放在记忆里,就很好。
喜洲跟鹤庆完全不一样,喜洲有点像以前的大理。在大理古镇还没有满大街石板烧烤和塔罗算卦前,人民路上跟喜洲古镇一样,总有几家文艺青年开的咖啡馆,几家当地人开的鲜花饼梅子酒,还有几家老板一时起意就关门的店。
听说古镇的文艺青年,都搬来了喜洲。
但具体他们分散在哪里,没人知道。
大理人过着一种很舒服的日子,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鹤庆民居更绝,每户人家里,还有一口噗通噗通涌着泉眼的清池。我问一个大理人,你们是不是都很爱家乡?
她有点难为情地点点头,又说,家里吃得好,大理人都不愿意出家乡。
出了家乡,吃得就差了。
一个大理人,要克服多少诱惑,才能走出去啊。
连我们这些外乡人,只要去过一趟,大理就成了念念不忘,时有回响。
等春暖花开,古镇白族老太太摆摊卖鲜花的时候,还得再去一趟。凑在人堆里,要一个手卷饵块,拿在手里,热热地吃,从人民路下段,慢慢走到上段,然后找家咖啡馆,坐着,看一下午书。
找回那个文艺青年的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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