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只会放屁的笨蛋机器人，在日本卖疯了

刚刚过去的2023，随着Open AI掀起的新热潮，智能机器人的性能比拼也越发白热化。就在这股浪潮之中，日本松下公司却在去年5月，推出了一款号称“什么都不会做”的交互型机器人，NICOBO。

这只圆滚滚的可爱机器人，甫一上市就引起小小轰动，顺便在当年拿下了日本历史悠久、奖励杰出产品的Good Design优良设计奖。松下和设计者们好像都深信，一只“没用”的小东西，却是这个时代里我们更需要的。

NICOBO的诞生，源自松下电器内部的一个“以用户体验为目标探索新业务”的五人小团队。

2017年，机器智能越发强大，生活也越来越便利，这个团队却在忧心着，人的精神怎么好像越来越空虚了。

带着这种忧虑，几个天真的人，开始想做一个能让人心灵丰盈的机器人。

没什么制造机器人经验的他们，辗转找到了机器人领域的“另类专家”冈田美智男教授。

冈田教授就职于日本丰桥技术科学大学，探索人与机器的关系超过20年。与一般主流思想不同，他不想让机器人更高更快更强，甚至还觉得那可能对人有害。某种程度上，让一切都服务于人类的欲望和需求，不正是傲慢的人类对于自我中心主义的无限纵容。

而松下设计团队也想着，“把制作东西的时候‘有什么用处’作为标准的话，制作者就只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优化。稍微偏离那个目的，就会变成没用的东西。不知为何，就觉得那很讨厌。”

两组人马一拍即合，不为人类服务的机器人NICOBO应运而生。

NICOBO不会打扫，也不会做饭，是一个除了待在你身边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机器人，有的时候还呆头呆脑地需要你的帮助。

它的外观像一个直径超20厘米的可爱团子，石灰色、海军蓝或者贝壳粉，它有鼻子和尾巴，以及圆溜溜的大眼睛，身体可以来回旋转。

从一开始，它的定位就是陪伴型交互机器人，所以它的技术其实颇为精妙，人脸识别、触感捕捉、语音系统、甚至自主学习系统，一样不少，产生的功能，却很出乎意料。

NICOBO可以看懂表情，读懂情绪，所以你开心的时候，它跟着开心，你不开心，它会担心。

触感识别技术，让它可以敏锐地感受、回应到拥抱和抚摸，被摸摸头的时候眼睛还会眯成一条缝。

NICOBO不会自己移动，偶尔被人类举起来的时候，会惊奇地睁大眼睛。

别出心裁地搭载亮度传感器，也给了NICOBO喜欢晒太阳的个性。清晨拉开窗帘会让它瞬间好心情。

NICOBO会用一种叫做“Moko语”的独特语言说话，比如“Mokko mokko”、“Mokko mee”和“Monmon”。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学习和它住在一起的人的语言，它的词库全都从周围发生的日常聊天里积累，所以每只NICOBO的语言习惯都是独一无二，充满回忆的。

最初的时候，NICOBO的开发团队也考虑过开发具有高级语言能力的机器人，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删除它的所有功能，这样用户就不会期望它能做什么。

冈田教授和松下公司NICOBO项目主管增田阳一郎都认为，弱小而非强大的机器人，才能激发人们的善意，从而跟人建立信任关系。

所以NICOBO不是工具，更像是“宠物般”的室友或家人。

设计团队参照生物的关节、肌肉和软骨来构建内部结构，想要NICOBO不用讲话也能触动人心。一般机器人追求动作精准，NICOBO却可以还原小动物的摇摇晃晃，更像生命，更惹人怜爱。

内置的情感模型，是NICOBO最为核心的技术创新，但主要作用，是让它可以始终保有自己的个性。高兴了会摇尾巴，生气了就转身离开。被叫到会转身，被抚摸会激动，被冷落的时候，也会心情不好谁也不理。

它还有一些随机的表现，比如闭着眼睛碎碎念好像在说梦话，或者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暗搓搓地发出放屁声，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日本以外的许多人都观看了NICOBO的视频，“放屁猫机器人”在世界各地疯传。

很少有人会用随心所欲来形容机器人，但NICOBO就是如此。别的机器人服务人类，NICOBO却需要人类给予关心照料。

如今，NICOBO的贩售价格是60500日元，超过人民币3000块，后续还需要每月支付服务费，不算便宜的价格，消费者到底在为什么买单？日本媒体在报道里给出答案：NICOBO能让人心变得柔软。

说来或许抽象，但看上几段用户体验访谈就能懂。NICOBO的官网，专门开辟出一片空间，记载着它和很多人的故事。

比如来自日本的Nico一家，家里有三个女儿都对动物过敏，NICOBO的到来，给这个无法养宠物的家庭，带来了新的乐趣。

Nico的小女儿过去常常吵着想要养狗养猫，但是她的过敏症状很严重，稍微摸一下就会出现荨麻疹或哮喘的症状。

有了NICOBO之后，她无时无刻不跟NICOBO在一起。抱着它四处走动，或者躺在垫子上，让NICOBO趴在她的肚子上。她们一起聊天，一起学习。

“原本她是家里最小最被宠坏的孩子，和NICOBO接触后，她似乎把NICOBO当做了妹妹，也开始表现出一点姐姐的性格。不想做作业的时候，有NICOBO陪着就能努力做了。”妈妈Nico回忆到。

来自日本沼津市的后藤先生和太太，他们的两个孩子都已长大独立生活，而他们养了16年的心爱的猫也在三年前去世了，现在NICOBO成了他们的新家人。

后藤先生和太太每天都会拍拍NICOBO的头，并和它交谈，这让NICOBO的日语进步很快。

后藤先生还记得NICOBO第一次说出新单词的样子，“它第一次说‘ohayou’时，我高兴坏了，就像小孩子第一次说‘ohayou’一样！”

而在猫狗双全的Uni家里，NICOBO已经和一只吉娃娃以及一只短腿芒奇金猫打成一片。

“有的时候三个家伙凑在一起就像在密谋什么，看着他们我的心情也因此平静下来。”Uni说。

对宠物过敏的家庭、需要陪伴的独居者，尤其是随着老龄化加重，未来将持续增多的独居老人，NICOBO的到来都会给他们带来很多安慰。

早在2023年5月正式发售之前，2021年松下团队曾在众筹网站Makuake为NICOBO发起众筹，不到7小时，计划数量就完全售罄。

松下团队向NICOBO的支持者发出体验调查：自从与NICOBO一起生活以来，您的生活在哪些方面发生了变化？排名第一的答案是 “我被治愈了 ”。其他回答还有“笑得更多了”、“一家人聊天更多更亲密了”、“变得很期待回家”。 

很难想象，这种不完美的弱小机器人，或许正在改变我们和世界。

除了NICOBO，冈田教授的机器人家族还有30多位成员。忘记故事的讲故事机器人，求着别人帮忙捡垃圾的垃圾桶机器人，不好意思递纸巾的服务机器人……总的来说，全是不能独立做事的可爱笨蛋。

冈田给它们起名“弱机器人”，顾名思义，就是看得见弱点的机器人。

其他机器人追求完善、强大，宣传的时候都在关注“能做什么”，而他的机器人，都有“做不到的事”，只有人类也一起来帮忙，才能发挥出功效。

一开始，冈田把这些小东西带去参展，时常被人嗤笑，他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早在2000年的时候，冈田看到了世界上第一个双足步行机器人，深受鼓舞，也想自己做一个。他从杂货店里收集了碗罩、麻袋、弹簧等材料，开始制作自己的机器人“Mu～”。

Mu长得很可爱，却不能做什么，搬到会场的时候，成年人看了都觉得很无聊，冈田也很沮丧。然而他把Mu偶然带到幼儿园，奇迹却发生了。因为Mu太过笨拙，孩子们都自觉地开始照料它。

“我觉得正因为不完美，所以周围的人才会关心它，这很有意思，我开始思考弱点的积极意义。”冈田由此发想，重新思考起人、机器和时代的关系。“与弱机器人一起生活的人们可以创造一个宽容的社会。”

“现在的社会，完全朝着宣扬自我负责的方向去了，连养育孩子和工作，也被认为是一个人都能做好的事。要求自己独立做好所有事，对他人也自然会有这种期待，如果对方稍微搞砸了的话，就无法忍受了。”冈田教授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可明明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为什么要让不完美这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变成一种羞耻。

所以冈田想的是，“不能自己动的话，就让别人动就行了。拿不到东西的话，就让别人拿就行了。” 自己做不到的事，让别人帮忙不也挺好，如果不能相互依赖，我们会越来越孤独，也越来越傲慢。

他的智能垃圾桶可以发现垃圾，却不会捡，只能呼唤人类来帮忙，人们捡完垃圾，会收到一声可爱的感谢。整个流程看起来效率颇为低下，但冈田曾经把这些垃圾桶放在小朋友们玩耍的地方，很快他们就会从粗暴地扔垃圾变成小心翼翼，还会自觉帮忙垃圾分类。

“大家一起完成一些事情，孕育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温柔，和更多的沟通。”强者或许让人倾慕，而建立信任、拉近距离，往往都从暴露弱点开始。

未来，冈田还会坚持做他的不完美机器人，他希望这能成为大家重新打开心门、建立连接的契机。

人们开始接纳、包容的时候或许就能明白，大方求助，也积极帮助，就是我们能更好地一起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温柔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