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封杀法案突如其来，TikTok为何毫无防备？

几周前，TikTok美国业务的高管带着好消息飞往公司位于新加坡的国际总部。

据知情人士透露，他们告诉老板，经过多年来在美国的命运抗争，这款热门视频应用，不会面临马上被美国这一最重要的市场封禁的危险。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的竞选团队刚刚在“超级碗”(Super Bowl)周日入驻TikTok，这也是好兆头之一。

但回到美国几天后，他们就发现自己错判了形势。

在华盛顿，一个由两党议员和拜登政府官员组成的委员会一直在幕后悄悄筹划新的立法，试图迫使TikTok关闭或出售给非中国买家。这项立法是华盛顿和硅谷对华强硬派一年多来联合遏制TikTok的一个高峰，而随着TikTok平台上与以色列-哈马斯冲突有关的视频引发愤怒，立法势头进一步增强。

当议员们上周公开他们的计划时，普遍赞成的声音让TikTok措手不及。

“这个过程是刻意保密的，因为法案起草人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推进这项立法，”TikTok的一位发言人表示。

现在TikTok在美国面临到目前为止最严峻的生存威胁。美国众议院已经在3月13日通过了封禁TikTok的新法案进行表决。TikTok是全球最受欢迎的应用之一，在美国拥有超过1.7亿用户。不过参议院阻力会更大一些。拜登已表示，如果法案提交到他的办公桌上，他会签字。

据知情人士说，在TikTok内部，一些高层知道议员们正在起草法案，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赢得这么多支持。

情急之下，TikTok给用户发出通知，呼吁他们给自己国会选区的众议员打电话，这激怒了一些议员。尽管如此，TikTok高管仍考虑向用户发送更多类似的通知，让他们和国会联系。与此同时，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上周也在华盛顿之行中与议员会面，游说他们反对禁令。

众议院议员还听取了情报官员的机密简报，内容涉及政府对TikTok的担忧，以及该应用可能如何使用其收集的数据。

相关描述来自对TikTok及其母公司的现任和前任员工，以及政府助手、政策顾问和议员们的采访。

长期以来， TikTok的美国批评者一直担心这款应用的母公司、受中国人控制的字节跳动(ByteDance)会与中国政府共享美国用户的数据，或是迫使TikTok宣传中国政府的观点。但TikTok表示，即使收到这样的要求，他们也不会遵守。

去年TikTok高管有理由感到乐观。该公司在美国挺过了几次攻击。前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在2020年试图通过行政命令禁用TikTok，但被法院阻止了。去年，在一些州和联邦机构禁止雇员使用TikTok的同时，几位议员还提出可能使TikTok在事实上被封禁的多项法案，但都没有获得足够多的支持。

在特朗普试图封杀TikTok后，这款应用开始隔离美国数据，试图安抚一个与之谈判的政府小组，争取继续留在美国。TikTok还发布了退伍军人和美国国旗等纯美国主题的电视广告。当蒙大拿州试图封禁TikTok时，该公司争取到一项禁止令，暂时阻止了该法律生效，一位联邦法官称，这项法律可能违反第一修正案。

但TikTok的反对者并未偃旗息鼓。美国国会下属的研究顾问小组美中经济和安全审议委员会(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的成员Jacob Helberg试图打造一个跨党派和跨东西海岸的对华鹰派联盟，他们共同的一个目标就是封杀TikTok。他说，过去一年他见了100多名国会议员，跟所有人都谈到TikTok。

Helberg说，为了给法案造势，一些议员召集了听证会，让同僚们知道他们为什么反对TikTok。Helberg也参与主持了一场听证会，其中一个焦点话题就是TikTok。

这项工作起初进展缓慢，直到去年10月7日。Helberg说，当天哈马斯在以色列发动的袭击以及随后在加沙爆发的冲突，成为反对TikTok行动的转折点。一些历来在TikTok问题上不置可否的人开始担心TikTok视频中对以色列形象的描绘，还有TikTok平台上越来越多的反犹内容。

住在旧金山的数据科学家和科技高管Anthony Goldbloom对TikTok面向广告买家发布的数据做了分析，这些数据显示带有特定标签的视频的观看次数。他发现，带有亲巴勒斯坦标签的视频的观看次数要远多于带有亲以色列标签的视频，两者比例有时竟高达69比1，尽管偶有波动。

TikTok表示其平台不会在任何问题上偏帮某一方。

主张禁止或强制出售TikTok的Goldbloom在X上发布了他的调查结果，引起广泛关注。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妮基·黑利(Nikki Haley)在一次初选辩论中引用了这一分析。Goldbloom还得到了威斯康星州共和党众议员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办公室的反馈。

加拉格尔领导一个关注中国问题的众议院委员会。鉴于TikTok平台上有关以色列-哈马斯的视频引发担忧，加拉格尔和其他委员会成员再次尝试强制出售或封禁TikTok。

他和委员会里级别最高的民主党人克里希纳穆尔提(Raja Krishnamoorthi, 伊利诺伊州众议员)与司法部副部长莫纳科(Lisa Monaco)共同推进这项工作。在拜登政府中，莫纳科从不讳言她的观点，她认为TikTok的中国血统造成了国家安全风险。她的身份以及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意见有助于争取国会民主党议员的支持。

莫纳科和拜登政府的其他官员还在另一个问题上提供了支持。众议院中国委员会此前预计，即使法案在国会通过并由总统签字，TikTok也会以违反宪法第一修正案为由提出诉讼。所以该委员会和拜登政府共同商讨如何撰写法律条文才能在司法挑战面前立于不败之地。

该委员会和拜登政府官员的行动足够低调，以至于TikTok在华盛顿的大规模游说和政府关系部门都没意识到该法案几乎木已成舟。

与此同时，拜登竞选团队的官员也给了TikTok乐观的理由。在“超级碗”周日，拜登竞选团队入驻TikTok平台，发布了一段总统谈论橄榄球的视频。

后来这个账号又频繁发布内容，总共有60多条，其中包括一些取笑特朗普的视频，还有拜登自嘲邪恶的梗图。

上个月底，TikTok美国业务高管（包括运营、政府关系和公共关系负责人）在该公司的新加坡办事处出差，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和字节跳动的负责人梁汝波都在那里工作。

在一次会议上，一名美国高管向梁汝波、周受资和其他领导介绍了TikTok在华盛顿游说的最新情况，称当时针对TikTok的政治风潮已暂时平息。

上周三，也就是法案提出后的第二天，TikTok的美国业务领导决定设置一个app推送，如果TikTok用户所在的地区是能源和商务委员会（第一个就该法案投票的委员会）成员以及众议院领导人的选区，他们的手机上就会弹出这个推送。用户可以在推送中输入邮政编码，打电话给他们的代表投诉该法案。

如此剑走偏锋的做法可能弄巧成拙了：一些议员对这款有中国血统的应用程序竟然诱导用户打爆国会电话表示愤怒。能源和商务委员会最终以50票对0票推进了这项法案。

TikTok 未来在美国的命运还不确定。但多数人预测如果TikTok不接受被迫出售给美国公司，这个APP会被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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