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投突围退出“堰塞湖”:有机构找茬式退出,有机构投资规模腰斩 | 潜望
A股震荡、监管收紧,压力已经传导给了一级市场的PE/VC基金。
继2023年8月27日,证监会宣布“阶段性收紧IPO节奏”之后,今年4月12日“国九条”提出严把发行上市准入关,强化发行上市全链条责任、加大发行承销监管力度。IPO作为国内创投项目的主要退出渠道,政策收紧直接减缓了退出节奏。
“每年300到400家公司上市的预期已经没有了,”新鼎资本董事长张驰说,“让人更头疼的一点是,不知道这一波收紧会持续多长时间,是今年一年,还是明年、后年,没有明确的预期。”
创投行业的可持续发展有赖于“募、投、管、退”四个环节的良性循环,没有退出,募资、投资都是空谈。恰好在退出环节,严重依赖IPO为退出途径的私募股权机构,被卡住了脖子。近年来,创投机构数量逐年下降,行业进入洗牌出清阶段,2024年或成决定创投机构生死存亡的关键之年。
退出难,机构出险招
行业研究机构清科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股权市场共发生3946笔退出案例,同比下降9.6%。其中IPO作为主要方式(54%),退出数量同比下降38.3%。
标准趋严、难度加大,有券商明确告诉创投机构说申请肯定通不过,因此今年不少原计划申请IPO的公司主动撤回了申请,转而关注并购、回购、转让等其它渠道。
在张驰看来,不少财务型的创投机构就是按照能够上市的门槛标准来筛选投资项目的,如果上市的标准更严格,意味着此前的项目投资周期将拉长。
但是,非IPO渠道退出同样艰难。不少机构使出浑身解数,险招、怪招频出。某家创投机构急于从被投资企业中退出,但是苦于投资时没有签署过回购、对赌条款。无奈之下,该机构派出财务和法务人员到被投公司做尽调,严查被投公司的财务业绩数据,甚至有些故意找茬之嫌,而且专门挑选企业新一轮融资或者有重大事件发布的敏感的时期上门调查。因为担心负面信息影响,企业最终还真的同意了该机构的退出要求。
一家财务型的创投机构转让一个价值1亿左右的项目,前前后后经历了约半年多的时间,联系沟通了100多家机构,最终才得以退出脱手。
甚至,还有消息显示,一家创投机构的某只基金,因为出资人着急退出,无奈之下该机构就用新一期募集的基金买了上一期基金的份额。
实际上,当退出项目众多,各家机构争相卖出的时候,并非退出的好时机,折价退出、亏损退出成常态,但是来自出资人的压力逼迫着管理人应退尽退。
一家公司管理人被出资人要求强制退出,而且还要写下“保证书”,如果不能按时退出还需要承担连带责任,按天支付LP利息。
多位受访的创投机构负责人都表示,今年来用在向出资人解释退出计划、沟通项目情况的时间明显增加,往年行业形势好的的时候,出资人常常不会过多过问,但是今年常常需要第一负责人亲自出面去解释沟通,尽量稳住出资人的情绪。
退出难传导至募投环节
不知道怎么退出就不知道该怎么投资,当前退出难直接影响到了募资和投资,多家交流的机构都表示,今年投资出手的节奏更偏谨慎。
某机构去年1到4月份就投出了几个亿,今年同期只投出了几千万。一家管理基金规模超100亿的财务型泛科技创投机构,在2022年时投出了超10个项目,但是到2023年只投了3个项目,2024年以来,还没有新增的投资项目。
在募资方面,据行业研究机构FOFWEEKLY发布的《LP全景报告》数据显示:2023年私募股权市场资金端供给量明显下滑,LP出资总规模超1.8万亿,较去年下跌8.75%,连续3年下滑。
相较于金融机构或产业型出资人的出资下滑,近年来国资或政策型的出资人相对更加活跃,上述报告显示,2023年政策型LP在2023年对股权市场的资金供给占比57%,可统计出资规模超过万亿。
但是,政策型出资人的钱并不好拿,因为政策型资金往往附带了当地招商引资的任务,目标诉求更加广泛。据一家100亿规模的机构介绍,他们去年为了拿下浙江下属某地政府引导基金的资金,直接将项目从别的省迁移到了浙江。“相当于交了‘投名状’, 帮助当地完成招商引资。”该项目的负责人说。
多位创投机构负责募资的人士表示,当下募资经理(IR)的工作职能和范畴已经大幅扩大,对个人能力的要求更加泛化,不仅需要向LP推荐产品,还需要照顾到LP的持投体验,募资经理需要参与到投资环节、投后管理和退出环节,甚至还需要帮助出资人的员工分担一些属于对方的工作。
危中有机“剩”者为王
在退出难、募资难的背后,创投机构也正面临着大洗牌。中国证券基金业协会数据显示,2024年3月,私募股权、创业投资基金管理人12526家,相比于2023年同期,该数据已经减少了726家。
FOFWEEKLY发布的报告认为,管理人的生存困境开始由显性走向隐性,市场从“结构性”出清进入到“无差别”出清阶段,在这个阶段中,无论大机构还是小机构,业绩具备竞争力或是缺乏竞争力,都会受到这波盘整的影响。
目前仍在正常运营的机构,也在加大成本的管控,例如能不出差就不出差,控制差旅成本,不少机构进行了人员的裁减。一家机构内部人士直言:“连司机都在离职!”
出清的直接反映就是现在还在看项目的机构明显减少。据张驰的观察,往年看项目,参与竞争的机构经常有10多家,一般有6、7家国资机构和3、4家民营机构,而现在看项目,经常就是张驰1家民营的机构。
尽管面临艰难的行业环境,但是对于存活下来的机构来说,竞争机构减少意味着更多的机会,毕竟往年数十家机构抢份额的局面不再,竞争难度下降。当下仍有不少机构选择逆势投资。
一家早期投资机构在2023年投出了二十余个项目,出手频率不低,今年以来也已经投了多个项目。据其执行董事介绍说,当下对项目的风险容忍度有所改变,对于较成熟的赛道项目,提高了业绩和财务的要求,风险容忍度低,但是对于技术足够前沿、团队稀缺、赛道广阔的项目,仍然有较高的风险容忍度,会大胆地投资。
另一家专注医疗器械和生物医药的创投机构比邻星创投,今年还创下了一周完成3家公司交割的纪录。在比邻星创投合伙人李喆看来,医疗赛道有很强的科技、专业属性,产业转化、退出周期普遍很长,所以需要有专业的眼光和更精准的判断。“我们的投资原则是重大市场前景、重大价值、重大创新、重大平台、最优秀的公司,现在还要加上好的价格和好的团队。这样的投资才能够穿越周期。”李喆这样说。
告别2015年到2017年的大繁荣大扩张,经历2018年资管新规推出后的调整转型,以及2020年到2022年新冠疫情期的艰难求生,当下的创投行业从增量时代进入存量优化时代,或将通过出清实现“剩”者为王,良性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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