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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性羞辱:当一个“好看的女生”卷入校园霸凌

青春期的性羞辱:当一个“好看的女生”卷入校园霸凌

7月前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人们常常认为校园欺凌关乎个人品质。要么是施害者太恃强凌弱、天性顽劣,要么是受害者人际支持脆弱、不懂反击。当我们认为欺凌者只是恶霸,受害者只是绵羊时,僵化的刻板印象正在阻碍我们认识这一并不罕见的现象。

“校园欺凌”的严重程度是一个光谱。彩子的“灰色”介于黑白之间。她的故事揭示了真实校园生活中欺凌的复杂性,以及,欺凌行为本身,有可能是系统性暴力的最后一环。彩子说:校园就是一个斗兽场,是动物丛林。



姜昊珂

编辑|徐菁菁

“爆炸的高压锅”

“啪”。2004 年,初中生彩子拿起一支削尖的2B铅笔,猝不及防地刺进前桌男生的后背。
铅笔被立刻抽回来了,但笔芯断在了肉里。
男孩大叫一声。他的白衣服上逐渐浸出血迹。
同学们呆住了,空气里是不同寻常的安静,打打闹闹的课间顷刻凝固。匆匆赶到的老师、辅导员也吓坏了,男生被几个大人送去医院处理伤口。
彩子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不慌不忙。“说实话,在那个瞬间,我很享受所有人都被震慑到的感觉”。彩子将反击时的集体寂静形容为“猎杀时刻”——本来喧闹的班级,不闹了。彩子的暴力有了“杀鸡儆猴”式的威慑效应。
《少年的你》剧照
她确信爸妈会站在自己这边。“心里边是有一点担心,但我担心的是万一对方父母难缠,我家要赔钱”。
被戳的这个男生叫孙立,是个各方面都比较普通的男生。“普通到我现在对他都没有特别的印象,只记得他成绩很差”,彩子说。
事发时,他和几个朋友正在进行“处女排名”。这是一本在年级内部秘密流传的名册,每个班都有几名“好事者”加入。他们轮流在笔记本上列出班里长相还不错的女生,后面一栏写上QQ号或电话,再后面是有没有男朋友,以及暗示处女的“是不是纯”。
“哎,你有没有跟那 XXX 睡过?”孙立回过头来对彩子轻笑着,边上几个男同学跟着起哄。彩子目之所及,是“好几张在笑的脸”。
彩子可能警告了几次,也可能没有。她记不清了。三言两语之间,她的情绪快速到达沸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有一种天然高于你的感觉。他也不是真的想问什么,而是期待你对那个问题有很大的反应”。
她突然决定不再忍耐。于是顺手拿起一支2B铅笔,大力刺向孙立的背。
《记忆之夜》剧照
手起刀落,彩子总是这样。怒气驱使她拿起手边任何工具反击。在学生时代,圆规尖、桌椅都曾是她打人的工具。把人推进卫生间沾屎、怂恿同学孤立一个人……这些事她也都干过。
动手时,她脑子里是一片烧糊了的空白,“什么都不想”。从愤怒到行动,彩子的反应链条极短。后来彩子剖析这种行为“奏效”的原因,正是时间差。当她像一口被长时间堵住气阀的高压锅突然爆炸时,旁观者的反应通常是:啊,至于吗?也因为她反击得太早,“挑衅者”总是毫无防备地懵掉。
20 年后,彩子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后怕。万一手边的工具是刀呢,是危险化学品呢?她心里清楚,自己大概率也会抄起来就用。
“那时候我很像一只未经驯化的野生动物,没什么惧怕心理。加上我很小就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觉得先下死手把一个带头的人打服了,剩下那些小喽喽就不敢欺负你”。
彩子后来听说,孙立背上留了个黑点。他确实再没说过类似的话了。

屠龙者与龙

彩子今年 34 岁,在北京拥有一家创业公司。她已婚,养 4 只猫,和丈夫住在朝阳区 60 平左右的一室一厅。
人们很难从今天的彩子身上想象她青少年时期的骁勇。即使是回到当年,她也绝不是典型的“恶人”,也不是容易被欺负的弱势的孩子。
她出生在江南扬州。放暑假的时候,她喜欢去清水潭玩,坐在澡盆子改造的土船里,一边看满池子的荷花,一边摘菱角吃。她成绩好,读书时总被分在“优秀班”。她性格外向,喜欢参加各种文艺活动,比如演话剧、打军鼓、跳舞、写毛笔字。她身边总有不少朋友,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她拥有大体愉快的童年,生长于宽松自由的家庭氛围。有重要篮球比赛想看时,爸爸会帮她编借口逃课:逢 NBA “翘”早自习,逢 CBA “翘”晚自习。她从小一身反骨,很少畏惧权威,不管这个权威是父母、老师,还是长大之后的职场上司。她乐于帮助弱者,不太知道什么是害怕,看到路上有野狗打架都会去拦。
“凶”,是父母对童年期彩子的印象之一。
别的小孩吃了她的零食,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东西从别人嘴里抠出来,“即使把嘴巴抠破也不停”。有亲戚小孩来家里做客,看上了彩子的玩具,父母没多想同意了,彩子见状拿起她的玩具,朝着地面摔个稀巴烂。
父亲对此有一丝骄傲。“女孩凶点挺好的,至少以后不会挨欺负”。母亲则会被略微吓到。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一个“对很小的事情有剧烈反应”的孩子,所以通常以妥协草草了事。那时候彩子就感到,发疯有效。
《小舍得》剧照
2002 年,彩子上六年级。
此时她的身高接近 165 cm,脸颊婴儿肥脱落,腰腿线条变得明显。在一张小学集体毕业照里,彩子有点像女明星倪妮的悲伤版本。
“我相对早熟。在身边的同学具备孩童感的时候,我已经完全长开了。在话剧社别人演小兔子乖乖,我都是演兔妈妈”。
彩子记得,从五年级开始,关于女生身体方面的玩笑就不绝于耳。初中之后,她几乎与“黄谣”生活在一起,“说我骚、打过胎、又跟谁睡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但彩子是一个傲气很足的小孩。
她所在的学校不但在扬州市以成绩优异闻名,她在班里也是总是数一数二。老师偏爱她,优绩主义者们站在她这边。在人群中,她看起来漂亮且成熟,偶尔校门外有陌生男孩等她放学。六年级的暑假,彩子在溜冰场被街溜子搭讪,自此有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简而言之,她很出名,甚至黑白通吃。
一个人成为“校园欺凌”潜在靶标的原因各式各样。比如太高、太矮、太胖、太瘦、不干净、不聪明、长相特殊、声音特殊、身体残疾或不符合刻板的二元性别规范,但也可能和受害人特质无关。
《悲伤逆流成河》剧照
她隐隐发觉自己被盯上,是因为总有外校女生接近自己。比如在去厕所的路上拉住她脖子上的名牌,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你就那谁谁谁吧?或者放学堵住她的自行车,警告她“不要勾引某个男孩”。
她并不明白“雌竞”的含义,从后续的人生发展来看,她的心理受害程度不高。对彩子来说,这些谣言更像一种“烦人的噪音”,像 BGM 一样平铺在她整个青春期里。
能激怒她的,往往是更具挑衅性的当面行为。
有一次班级换座位,彩子来晚了。进教室时,一个高个子的白净男生对着她笑,并慢慢摇晃她的卫生巾。他并没有说太多话,后面有若干“他的兄弟”跟着起哄。
彩子尝试把卫生巾夺回来,但那个男生举得更高。
“我发现不行之后就立刻上手了”。彩子像一座没有预警就喷发岩浆的火山——她举起手边的钢制椅子,对准男孩的脸砸了下去。
《人性课外课》剧照
和大多数女孩不同,彩子是个无法忽视自己“情绪上存在不舒服”的人。她能够立刻领会到对方行为的羞辱性,且无法让那种具备性意味的嘲弄“轻易过关”。
“现在想来,他知道月经是一种标志性成熟的东西。有种‘哎,你现在谈恋爱,男孩子已经可以跟你搞在一起了’的感觉,好像我是一块什么可以随便被占有的土地。小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完全没有接受过性教育。但我知道自己很不爽、很不开心。尤其是一群人在那笑的感觉,让我心里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报复欲”。
彩子反击时绝不留情。
基于她小时候的经验,“下手轻,对方以为你调情。那时候男生女生之间打来打去的很普遍。大家都看过《我的野蛮女友》,男女生互打了,同学们会觉得这两人肯定有什么”。
《我的野蛮女友》剧照
彩子将这种“看起来不起眼”的侵扰,解读为一种对潜在被欺凌者的试探。为了避免成为一只被反复杀掉的鸡,她认定自己必须变强。“什么兔子急了会咬人,刚开始你就不能是兔子,知道吗?”
在通讯不发达的小城市,消息总是不胫而走。很快,溜冰场的混混们知道了这件事,巴不得能为她做点什么,于是在操场上把那个男生的裤子扒了。彩子觉得那个人活该。
澳大利亚教师、心理学家肯•里格比( Ken Rigby )研究欺凌问题 25 年。他在一本名为New Perspectives on Bullying的书中写道,“我时不时地会听到一些女性的故事。这些女性在还是女学生时,通过采取完全出乎意料的身体报复手段,严厉地教训了欺负她们的男孩,从而戏剧性地结束了欺凌……这些女性的攻击性通常是反应性的,是她们对无法容忍的情况的回应”。
我把原文转给彩子。她发来四个惊叹号:“!!!!”——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我不是个例”。
和大多数被卷入校园欺凌的亲历者类似,她将班级描绘为一个“动物角力”的斗兽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丛林里,小孩子会本能地感觉到谁更不怕死,也对权力系统中谁处在高位天然敏感。
《我身体里的那个家伙》剧照
不过,由于这种“动物角力”在彩子的校园生活中反复发生,以至于她越来越领会到“先下手为强”的重要性。她组建了以自己为中心的小圈子,谁惹到“我们的人”谁就会有麻烦。
在某些时刻,屠龙者和龙的界限变得模糊。
在高中的晚自习,彩子得知朋友被一个“总爱给老师打小报告的狗腿子”叫到走廊上扇巴掌。回来后“脸上红印三天才消”。
她被激怒了,根本不想弄清前因后果,“我只知道你敢欺负我朋友,我揍死你”。
高中时期,暴力已被明令禁止,于是彩子换着花样针对那个扇巴掌的男孩。路过他阴阳怪气几句,把他桌子揣歪,书碰掉,把泡面汤浇在他作业本上。敌意裸露在表面。
当时教室里有一台饮水机,位于靠后的角落。彩子和最后几排同学玩得好,他们配合响应了这种群体孤立行为——他们轮流挡住通道,让那个男孩接不到水喝,就像无数个守门员盯住一颗泄气的足球。
《黑暗荣耀》剧照
任何活动,彩子放话“只要他参加,我就不会去”。她对自己的影响力感到自信,操办活动的同学则不得不权衡两者权力动态的影响。
这种刻意针对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连那个被打的朋友都觉得过分”。彩子后来想,自己这么做好像也不是为了朋友,而是为了她自己。因为保护别人是彰显自己权力的一种方式。“在一个群体里,不止你自己不被欺负,如果还能保护你的小团体不被欺负,大家就会更难对你怎么样。你知道吗,这种东西是很微妙的”。
不管是被欺负,还是欺负别人,在食物链等级中,彩子的精神现实更接近于一只狮子。她似乎存在一种天然的应得感,这让她不择手段地追求实现某种“野生的秩序和公平”。她承认,自己对他人痛苦的同理心并不强。
她还是一个具有灰度的欺凌/受害者。这个标签囊括的是既被欺凌也欺凌过别人的学生。据研究统计,多达四分之一的孩子曾卷入校园欺凌问题,而彩子这样的类型,大约占据其中的 10.8%。
大部分的欺凌达不到极端恶性的程度,它们常常以一种面目模糊的形态发生,比如孤立、嘲笑、造谣,且时常通过互联网隐蔽传播。某种程度上说,这些行为并不犯法,但它们最大的危害在于制造了一种“总是使人不适的毒性文化”,且等着某个人际支持度低的孩子坠落其中。
彩子确实认为自己和学校另一些“恶霸”有着本质区别。那些人会无来由地抢东西、要钱、打人,有些人似乎喜欢把欺凌当成一种主动且随机的娱乐,而他们对自己不受制约这件事心知肚明。“就好像斗兽场里面,有狮子就得有羊”。
彩子的“动物角力”随着高中毕业落幕。
因为她逐渐发现,成年人的生活拥有更多的退出机制。不喜欢谁的发言,拉黑就好。不满意公司文化,可以自己创业。但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你总是要上学的,你每天都要面对同样的人”,这件事无比残酷。
《怜悯/千万次呼唤》剧照

性别的牢笼

彩子几乎没有因为打人受到过惩罚。
孙立“处女排名”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是,彩子家赔付了医药费,但父母觉得她做得对。
她被老师教训了几句,再有就是“不能当大队长了”。但孙立也被打了五十大板,老师对他父亲说:看看你家儿子,把我们班好学生逼成什么样了?
她担心的“难缠家长”并未出现。站在班主任面前的孙立父亲,甚至感觉丢脸:“你一个男的怎么能被女孩子打”?
这是一个互文式的讽刺。有毒的性别规范将女孩绑在了“被挑选和被性化”的位置上,也把男孩绑在了“必须具备强悍男子气概”的位置上。
这些事情最后的处理方式,让彩子她确信自己的预判正确:第一“暴力有效”,再者,只有暴力有效。
“大人最在乎的就是身体暴力,因为这种暴力最显眼嘛。如果被打成这样还能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他们又怎么会认真对待‘说我骚,说我打胎,说我勾引别班男同学’?这种事证据都很难找”。
房间里的大象无人问津。
《女神降临》剧照
性羞辱在彩子青春期的丛林叙事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可是,为什么性羞辱可以起作用?为什么男孩要羞辱一个女孩?为什么一个人际支持度如此之高的女孩,却依然无法跟大人谈谈“被欺负”这件事?
近年来许多专业人士认为:欺凌是一种“情境行为”,也是一种“群体氛围”。联合国的一份报告指出,“刻板的社会性别规范”是造成校园欺凌的一个不可小觑的根本因素。在澳大利亚,约 90% 的儿童认为学校存在基于性别的骚扰,比如外貌羞辱,弹内衣肩带,性骚扰,恐同,排挤“娘娘腔”。
在彩子的青春期,性别是一种泾渭分明的存在。“打篮球是男生的,跳皮筋是女生的,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一分为二的性别结盟世界。男生总是加入男生,而女生之间四分五裂。那也是一个性缘社会的缩影。男生为寻求同伴认可物化女生,女生把自己摆在被挑选的位置心怀嫉妒。
在校园里面,“好看的女生”是一种尤其特殊的存在。彩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标的。有阵子,追求她的男生多到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彩子剖析蜂拥而来的少年之爱的虚伪之处:“那是一种群体行为。你能说那是真的喜欢吗?不能啊。他们只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试两下又不亏。万一成了,他不就牛 X 了”。
一些男生忍受不了被拒绝。“被睡过、打过胎”的谣言从他们嘴里传出去。一些女生们跑到她的班级门口,警告她离“某个不知道是谁的男生”远一点。
《血观音》剧照
“我受欢迎被说骚,男孩子受欢迎叫什么?风流倜傥?”彩子认为,她能够被激怒,就是因为“感觉到了强烈的羞耻”。而在成长过程里,女生值得羞耻的东西似乎更多,比如发育中的身体特征,或者永远要藏牢的卫生巾。
澳大利亚心理学家里格比发现,大多数欺凌事件其实发生在同性别内。也就是说,男孩更常使用身体欺凌(暴力攻击)的方式欺负男孩,女孩更常使用关系欺凌(孤立、谣言)的方式欺负女孩。这可能是因为“性别隔阂”比较严重,二元性别之间的互动不多。其次,孩子们很小就会使用“符合自己性别规范的方式”来表达攻击性。
但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数据是,在跨性别欺凌中,男孩更常使用口头手段欺凌女孩。一些学者发现,“有毒男性气质的构建”是校园欺凌的一个强大推力。男孩参与性欺凌的原因,部分可解释为“基于支配他人的权力感而确认自己的男性气质”。
彩子认为,不管是“处女排名”还是“卫生巾”事件,那些男生好像是希望通过戏弄女生来证明些什么的。那是一种文化上的无意识迎合。“你能说那个开黄腔的男孩子具备主观恶意吗?他可能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他们似乎寻求的是一种刻板男性气概的“投名状”,一张父权制“兄弟会”的入场券。他们以为自己正在通过“雄竞”的方式来“爱女”,实际上在通过“厌女”的方式来“使自己得到接纳”。
《海街日记》剧照
人是活在社会里的动物。彩子捍不动那股隐隐在撬动所有人的力量,她无法开口向父母求助,甚至描述这件事本身就会带来羞耻。
“骚、打过胎、勾引”,有些孩子没法赤裸裸地说出这些词句。
在性教育欠缺的环境里,孩子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别人说她骚,她会感到羞耻。这种“同伴评价”会伤害任意一个每天必须待在教室里的孩子。
彩子后来回想,自己的内心或许并不如自己所想得坚定。他也许说得对呢?也许我就是一个看上去不太正经的女生呢?
就算求助了家长,能不能得到重视也是一道槛。在彩子的观察中,“大人通常会淡化事情的严重性。比如他们交涉的时候不会说‘你家孩子说我孩子骚’,而是会说‘你家孩子说了一点不好听的话,以后别说了’,那种行为的伤害性立刻就被削弱了。”
这也是彩子“私仇私报”的主要原因。她的攻击性指向非常明确:把自己感到的羞耻加倍还给对方。
彩子很幸运,在人生的很多时刻,父母都站在她这边。这种站队基于一种伟大且盲目的爱。不管是彩子欺负了别人还是被欺负,他们都相当支持彩子的行为。但这种“行动上支持”的背后,存在一种“情绪上同频”的欠缺。
《关于性》剧照
未成年人的负面情绪是另一头不被看见的大象。“孩子说自己不高兴,难过,家长会觉得你小人说大话,甚至会觉得好笑”。
一个家长怎么对待孩子的情绪,可以被视为一个权力系统如何运转的最小单元。
彩子想不通。为什么即便是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都很少有亲戚或爸爸妈妈愿意把孩子当作一个平等的人类来倾听、尊重和沟通?
直到今天,她依然使用发疯来掌控自己的人生。“比如什么时候买房、结婚、生不生孩子、怎么养猫,因为从小发疯,所以我在这些事上有绝对自主权”。
她强烈地感到,父母的开明是一种”东亚父母的开明“。很多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如何尊重孩子真正的想法,而是“看你这么闹,反应这么大,那就算了吧”。
发疯可以换来妥协,但无法换来理解。“算了”并不是一种赢,而是一种弃权。
在被欺负和欺负别人的校园生活中,彩子无数次地较劲并迫使对方“弃权”。但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赢。
《流金岁月》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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