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索诺玛州立大学华裔校长李明东
直播预告
上个月，加州索诺玛州立大学（Sonoma State University）来自台湾的华裔校长李明东，向挺巴抗议者承诺检讨捐赠基金投资方向，并对以色列机构有关教育计划予以“学术抵制”后，遭加州州立大学系统（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System）勒令行政休假，随后李校长宣布退休。 加州州立大学系统是美国最大的四年制公立大学系统，索诺玛州立大学系该系统下属院校，约有5,800名学生。 一个多月来，美国各地大学支持巴勒斯坦学生在校园内安营扎寨，除了抗议以巴战争以外，同时要求校方拒绝与以色列学术机构合作、公开校产资金对以色列实体的投资信息，索诺玛州立大学也不例外，4月26日开始出现抗议营地。 经过数天讨论后，李明东与学生抗议者 达成多项协议，包括对以色列机构做出学术抵制、大学基金会公布投资对象和撤资、呼吁加沙停火等。5月14日，李明东致信学生称，“当人类遭受大规模屠杀和毁灭时，任何人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5月15日，加州州立大学总校长贾西亚（Mildred García）发表声明，指李明东在未经批准下发出这个信息，同时宣布在加州州立大学系统对他展开审查期间，安排行政休假。而大学系统官员在16日表示，李明东已宣布“退休”。 此前，贾西亚将李明东的行为描述为“抗命”，直指其做法给加州州立大学系统带来“后果”，他传递的信息对部分索诺玛州立大学的学生及社区成员来说则造成“艰难伤痛”。 可以想象，李明东的处境颇为艰难，但相比美国首位华裔校长，其遭遇可谓小巫见大巫。
六十八前，位于美国南部的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大学迎来了一位不起眼的小个子留学生。
短短一年后，这个华人小伙子就获得了机械工程硕士学位，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他在20个月后再次拿下普林斯顿大学 机械工程博士和文学硕士学位。虽然他提前完成学习任务，但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在种族隔离严重，华人地位远低于现在的时代，这位留学生不久后改写了 华裔在美国高校的地位， 成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122年历史上，也是美国有史以来首位名校华裔校长。 前总统克林顿称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领袖与导师”，他就是田长霖，书写美国华人历史新篇章的华人翘楚。 田长霖并非生于显贵世家，也不是书香门第之子。刚来美国时，他一贫如洗，连从西雅图转机飞往肯塔基州的机票钱都付不起。 但就是这样一位寒门之子，一步一步的从学校最底层，被导师歧视的“中国佬”走向了热物理学界的领军人物再到美国名校的校长。 完成这一切，他用了34年。与此同时，他也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1956年，刚刚大学毕业的田长霖，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英语，踏上了前往美国求学的道路。 在西雅图入境后，囊中羞涩的田长霖已经付不起 下一程前往肯塔基的机票了。于是他只能搭乘美国的“灰狗巴士”前往目的地。 西雅图到肯塔基州，全程需要70多个小时。 田长霖在陌生的国度，整整耗费了3天，才抵达位于肯塔基州的学校。 刚一下车，田长霖就感受到美国南方黑白分明的社会特色带来的冲击。
当时正感内急，在他四处寻找厕所时， 发现面前这个装潢良好的厕所门口上竟然写着“Whites Only”。
在 远处破烂角落还有一个厕所，那才是像他这样的有色人种能够使用的 便溺场所。这一幕让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田长霖入学后，作为穷学生，他和同学三人合租了一间卧室；为了省钱，他从不去饭馆和学校食堂吃饭，而是经常走十个街区到黑人区去吃便宜的苍蝇馆子。他的奖学金是每月75美元，除去房租，还有洗衣、吃饭等日常支出，每月他还得寄20美元回台湾偿还借款。 还有乘坐公共汽车去市区的经历—— 田长霖 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坐在那里。公车的前排座椅是属于白人的，有色人种统统只能坐在后面。他不知道自己该坐在哪里，于是就站在司机边上。 在路易斯维尔，他遇到许多设有“仅限白人”或“有色人种”标识的洗手间和饮水机。公车的前排座椅是属于白人的，有色人种统统只能坐在后面。 在 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不庆祝自己究竟该坐在哪里，他坐公交车的时候站在司机边上。 直到有一次他得知自己可以和白人一起坐在前面。从此以后， 田长霖在路易斯维尔就从来没有坐过公交车，如需到市区办事，他宁愿来回步行各一个小时。 田长霖回忆道， “总的来说，也还行。即使是在种族隔离的气氛里面，南方人实际上对外国人，对客人还是很热情，很好的。甚至，他们对口中称为黑鬼（Negroes）都不错，只要这些人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们对黑人，就像对自己的狗。只要这些人安守本分，主仆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就像狗和主人的感情那样。所以，我学到很多。” 在路易维尔的12个月里，田长霖接触到的教授们，绝大多数都很好，除了一个来自南方的老教授。 田长霖曾担任此人的助教，两人都坐在同一间办公室的角落里。 这位教授经常叫田长霖 “中国佬”（Chinaman）——他就一直这么叫，好像跟没事一样。田长霖回忆道， “我当时是助教，他就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有时候半开玩笑的说，这个中国佬，啥都不懂，傻子一样。我是他课上学生的助教，他就当着学生面这么说。我很难受，但又不知道怎么应对。我甚至都没意识到，中国佬是个贬义词，我还乐呵呵接受了。” 当旁人向他解释Chinaman是对中国人的蔑称后，田长霖恍然大悟，但他还是很有顾虑—— 如果他硬刚这位教授，可能会丢掉奖学金，这意味着他无法完成学业。可忍气吞声的滋味也不好受，田长霖为此纠结不已。 最后，在周围人的劝说下，田长霖鼓足勇气走了过去，“教授，以后请不要再叫我中国佬。” “有什么不妥么？” 这位教授问，用那种南方人特有的腔调。 “我这么叫你已经两个月了，不是很好么？” 这样的反问很有意思。在南方，只要你知道自己的地位，你是第二等，第三等人，他们就貌似对你还不错，可一旦你要挑战这种尊卑等级，他们的态度也会陡然改变。 “叫我C.L。或者长霖，或者长，或者霖，或者田。” “我怎么能记得住这么乱七八糟的奇怪名字。Ding-dong， ching-chong，我记不住这么奇怪的名字。” “教授，如果你记不住，可以，但以后别叫我中国佬了。” 田长霖愤怒地说，然后转身就走。 这次当面的 “交流” 效果立竿见影。接下来的十个月，这位教授倒也真的不再叫他中国佬了，只是也不叫他名字——他要维持他不会叫中文名字的立场。 而田长霖也保住了自己的尊严，没有丢掉奖学金。他还和以前一样和这位教授交往，但也要小心翼翼不要得罪他。尽管如此，在偶有犯错的时候，这位教授给了 田长霖一个终身难忘的惨痛教训。 当时，作为助教的田长霖正跟着老教授上蒸汽涡轮实验室。教授讲完开场后说，“你要不上去，关下蒸汽阀门？” 田长霖顺着梯子爬上去，关了阀门，就在下来的时候滑了一下，手不自主地摸了一下旁边的管子。那根管子是高温蒸气管，田长霖的皮肤立即就烫伤了。 “我下来，已经流血了，我不能说，我知道如果说了，他肯定会当着全班的面说，你个笨蛋，啥都不知道，怎么能摸那个管子呢？我那个时候真的是又流汗、又颤抖，还留着血。我把手放进兜里，等着他赶紧结束这次课。” 田长霖回忆道。 通常，教授讲完走后，田长霖还要留着，看学生进行实验操作。这次不一样，等这位教授走后，田长霖就立即和学生说，“我得离开五到十分钟，干点要紧的事。” 此时，他已经虚脱，浑身出汗，赶紧跑去诊所做包扎。 “那晚，我真的是哭了，这真是太难了……这些经历让你变的强大。我觉得有时候你必须得有耐心，即使是有极大的苦痛，也要忍。我觉得，你要经常去想，最好的处理的方式是怎样的；我得考虑周全，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 田长霖说。 在路易维尔呆了一年，拿到硕士学位后，他就离开了那里。 “中国佬”田长霖 毕业后，田长霖来到普林斯顿大学深造，只用了20个月的破纪录速度获得了机械工 程博士，还顺便拿下一个文学硕士学位。 1959年，田长霖获得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教职。伯克利校园开放包容的氛围让他深感宾至如归。短短三年后，他就 获得了杰出教学奖，时年仅26岁，这一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他于1968年晋升为正教授，此后担任伯克利机械工程系主任长达7年。1983年到1985年间，他出任伯克利科研副校长。 从1988年到1990年，田长霖离开伯克利，被任命为加州大学 欧文分校执行副校长。在这个仅次于校长的岗位上，他负责制定一项将校园变为全美知名研究型大学的发展规划。 正当即将执掌欧文分校之际，田长霖被选为伯克利分校的校长。伯克利是加州大学的第一所分校，长期以来被视为该校旗舰校园。 做为首位领导加州大学校园的亚裔美国人，田长霖面临的挑战丝毫不亚于如今挺巴抗议运动 。由于学校预算遭遇大幅削减、歧视白人和亚裔的招生政策备受指责、以及不断酝酿的社区问题，学校局势一触即发！ 田长霖 上任不久，伯克利兄弟会宿舍一场大火导致三名学生丧生。不久后，一个精神错乱的枪手在当地酒吧中劫持30名学生作为人质，尽管闻讯赶来的警方迅速将其击毙，但劫匪已经杀害了一位人质。 田长霖本人也多次收到人身恐吓。校方宣布田长霖当选后的几小时内，他就收到许多恐吓信件和电话。白人至上主义者威胁、恐吓他，甚至扬言要杀了他。这一切都源于种族偏激者认为：“华裔根本不配做大学校长！” 田长霖面对的远远不止是口头威胁！上任 两年后，田长霖及其夫人在校园寓 所险遭谋杀。当时，校方计划翻新伯克利校园附近的校产“人民公园”，营造沙地排球场和其他校园设施，这里自1960年代成为抗议者的根据地。此举令占据公园的众多流浪人士极为不满。 1992年8月28日深夜，一位名叫罗斯巴德·阿比盖尔·德诺沃（Rosebud Abigail Denovo）的20岁女性抗议者携带两把刀潜入校长寓所打算刺杀田长霖，但她进门不久就触发了报警装置，闻讯赶来的警察将田长霖夫妇带到安全处。随后执法人员将刺客 堵在屋内，当德诺沃挥刀拒捕后遭警方乱枪射杀。事发次日，田长霖照常投入工作并拒绝了媒体德采访。
在处理这些危机时，田长霖 展现出临危不惧的品格。有人担心这位戴眼镜、口音浓重的校长是又一个冷漠无情的技术官僚，但他以实际行动证明事实并非如此。兄弟会火灾后，他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待在事发宿舍安抚学生，甚至协助 认出一名受害者遗体的身份，让心碎的父母不必亲自到验尸官办公室。在人质危机期间，他一刻都没有离开现场；当学生获释后，他第一时间给他们温暖的拥抱，事后田长霖还逐一致信他们的父母。 然而，田长霖认为自己作为校长面临最深重的危机是 1990年代初的经济衰退，这导致伯克利分校在四年内出现7000万美元财政赤字。同一时期，为了消除财务危机，27%教职员工不得不提前退休。田长霖当时曾表示，这一系列的挑战或意味着伯克利究竟是走向卓越还是沦为平庸。 事实证明，伯克利的学术并未因此失色。1995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连续第三个十年被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评为全美首屈一指的研究型大学。 田长霖在这个过程中居功至伟！他亲自招聘顶尖年轻学者到校任教，并设法将最优秀的教授继续留在校园。 田长霖的另一项工作重心是筹措资金。任职期间，他负责筹集的资金高达9.75亿美元，成为伯克利历史上筹款金额最庞大的校长。其成功部分归功于他说服此前无人问津的亚洲捐赠者慷慨解囊。一位来自 台湾的捐赠者豪掷1,500万美元建造全新的东亚图书馆，这也是伯克利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国际捐款。1995年，田长霖再次遭遇挑战，时任加州 州长皮特·威尔逊要求加州大学校董会在招生过程中不再考虑种族，族裔或性别因素。加州大学校董不顾田长霖和其他八个校园校长和教职员工的反对，投票终止平权招生政策。 次年，当加州计划取缔平权行动的209提案即将进入表决时，这场辩论还在持续之中。田长霖对此公开表示反对。尽管外界均暗示，作为亚裔人士，田长霖支持该项提案似乎更符合情理。批评者认为，优先考虑弱势少数族裔群体的平权行动可能牺牲更具入学资格的亚裔或白人利益。但田长霖坚持认为，当公平竞争环境缺失时，招生平权政策必不可少！ 伯克利亚裔研究教授王凌琪指出，“ 在这些问题上，他的表达方式真的是无所畏惧且标新立异。”王教授还表示，田长霖对于187号提案也相当不以为然，这是1994年通过的一项极富争议的反移民举措，由于法庭诉讼该举措基本失去效力： “这就是让他成为一个伟大领导者和知识分子的原因。” 1995年，随着田长霖考虑其他工作的报道浮出水面，校董会为他加薪2万美元。他用其中10,000美元启动了伯克利承诺项目（一项价值100万美元，协助 弱势学生符合伯克利招生要求的计划）。这是加州大学为保持种族多样性所 采取的首个具体步骤，该计划服务那些有志接受高等教育的青少年，最早从七年级开始就开始提供大学导师、特殊学术指导和奖学金。 1996年7月，田长霖宣布自己计划一年内辞职，这让伯克利校园社区深感意外。虽然外界揣测这是由于他不满校董会遴选加州大学总校长的方式（数个校董让他相信自己是该职位的首选），但他仅承认预算不足和难以满足时常冲突的校园利益群体诉求使得这项工作异常挑战。 辞去校长职务后，他继续留在伯克利担任杰出工程学教授，并且成为加州大学首位校长奖章得主。 作为知名美籍华人组织百人会的创始人，田长霖长期致力倡导华裔政治权利。当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华裔科学家李文和因遭到无端泄密指控时，田长霖积极维护他的合法权利。 2000年，田长霖确诊罹患脑瘤，九月开颅手术过程中他中风致残。此后两年，他还一直在伯克利的家中接受治疗，并正式退出教学和其他工作。2002年10月，田长霖 再次入院接受治疗，但因病情恶化于当月逝世，享年仅67岁。 https://www.worldjournal.com/wj/story/121360/7970462?zh-cn https://digitalassets.lib.berkeley.edu/roho/ucb/text/tien_chang-lin.pdf https://www.latimes.com/archives/la-xpm-2002-oct-31-me-tien31-story.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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