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专女生姜萍继续读高中,还考上了清北
这几天,江苏女生姜萍闯进阿里巴巴全球数学竞赛决赛的消息刷屏了。
远在广东溯源的老王,大晚上特意转发消息,让我给他儿子看看。
巧了,我当时正在和大宝研究新加坡数学的“中国余数定理”课后题。我自己学了一遍,又给他讲了一遍,好费劲。
看了一眼消息,不想理根本不想理。
最近,正在看一本书、写一篇文章。
于是联想到姜萍,如果她没有选择上中专,而是继续上高中,现在(将来)会怎么样?
其实,更多像她出身农村小城的孩子,继续读高中,考上了城里的大学、好大学。
被称为“小镇做题家”的他们,真的过得好、改变了命运?
图源:unsplash
我自认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家”:
小镇出身,考到省会城市的985大学,然后来到帝都,一路读到博士,有过不长不短的出国经历;如今在帝都大学执教,结婚生子,过着典型也非典型的“做题家”人生。
因为这段经历的存在,2020年“小镇做题家”一词第一次在网络上火起来时,我就深深共情了,还写过几篇文章和同学们聊这个话题。
这几年,我一点点看着“小镇做题家”从贬义词变为中性词——人们不再仅仅关注“做题家”们表现出的缺陷,而是开始深入思考这个词背后的社会问题。
和我一样对“做题家现象”情感复杂的,还有任教于华南师范大学的谢爱磊教授。
前几天我看了一个访谈视频,发现谢教授也是80后,作为“小镇做题家”,他多年勤学苦读从小镇杀出重围。
图源:电视剧《大考》
成为教授接触了很多学生之后,他察觉到了“小镇做题家”的特性和局限,于是早在2013年,就开始系统地研究高校中的乡镇农村籍学生(那时候还没有“小镇做题家”这个词)。
他的研究对象是就读于四所985高校的约2000名学生,其中有28%出身于乡镇或农村。
如今十一年过去,他将研究结果浓缩成了《小镇做题家:出身、心态与象牙塔》一书。
这些天我找来这本书读了一遍,感觉深受启发。
图源:unsplash
“小镇做题家”的问题
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
“小镇做题家”们似乎拥有同一套人生模板。
比如,因一封“致谢信”火爆全网的南大毕业生、“大山的孩子”陈时鑫曾这样形容自己:
出身农村的我,沐浴着山风长大。四周的大山阻隔了我的视线,高海拔的阳光让我的皮肤变得黝黑……
图源:unsplash
出身安徽农村的谢爱磊教授也是一样,他在成长的道路上遇到了无数困难,总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遇到了门槛。
条件艰苦的小学和初中、位于市里(或县城)的重点高中……他们一步一个阶梯,拼命攀爬进优质的大学。
他们早早知道了读书的意义,在每一个环节都严于律己,不敢有一点疏忽,却在大学发现,这里并不是终点。
至于到底有没有终点,终点在哪,这些问题的答案没有人会主动告诉他们。
不平等的教育资源=隐形天花板
我们都知道,村镇和城市籍学生的“起点”天然不一致。
师资力量、原生家庭、成长环境……多个方面的落后,让他们在起点就落后于城市出身的同学。
我最近还知道了一个细节:有些乡镇学校因为得到补助,建设得很好,教室宽敞明亮,硬件设施都是全套高科技设备。
但操作它的,却很可能是还没大学毕业的实习老师!
一个师范院校的大四学生,没经过系统培训就独立带高一高二的班级(甚至当班主任);与此同时,城市重点高中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这才是真正的差异。
虽然“小镇做题家”们凭借个人努力避开了很多“坑”,成功通过高考这座独木桥,但在大学中,来自城市的同龄人们却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压迫感。
城市出身的同学兴趣广泛、见多识广,对事物的认知与他们差别很大,甚至可能已经在父母的支持下,接触到了一定的社会资源和人脉。
图源:unsplash
相处过程中,“小镇做题家”们很快发现了自己头顶那块隐形的天花板——有些坑,本可以避过;有些南墙,本来不是南墙。
谢爱磊教授用自己的经历举了个例子:
当初他就读于省重点高中,高考成绩是全校文科第一名,足够上北大,比复旦的录取分数线还高出二三十分。
最后,却因为“综合类大学学费比较高……师范类学校可能会有学费补贴”这样的理由,填报了华东师大的英语专业。
图源:unsplash
为什么?
因为当初的他只知道,村子里就没有谁考上过特别好的大学,安徽大学已经是人生的顶点!
周围人的成就让他锚定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北大?想都不敢想。
我也是一样,虽然本科毕业时以全院第一的成绩保送了本校的硕士研究生,但后来我经常会后悔,因为我放弃了进入更好学校的机会……
这就是“小镇做题家”之痛——成长过程中缺乏广阔的视野和丰富的资源,人生的道路上就会缺少明晰的方向。
图源:unsplash
书中有这样一段话,想必很多“小镇做题家”都有过类似的想法:
“那时候,甚至还以为大学就跟高中差不多,只不过上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当时在心里把大学生活简单化了,对它完全不了解。上了大学之后才发现,一切完全是重新开始,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文化上的外来者=模糊的身份认同
那么,我们能说城市出身的孩子就一定优于“小镇做题家”吗?
很显然,不能。
谢教授在书中这样写道:“个人的过去和现在都是由一系列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坐标织成的网络。”
城市娃之所以显得优秀、游刃有余,是因为他们的坐标就在城市;“小镇做题家”的坐标却在乡镇和农村。
对于“做题家”们来说,城市的生活方式和社会规则完全不同,这些规则他们从未被教导,也从未有机会接触。
图源:unsplash
填报高考志愿时出现问题,可以说是因为信息闭塞。但在进入大学之后,他们仍然不能充分利用大学提供的各种资源和机会,这是为什么?
我想,这不能简单地总结为“视野局限”,而是要再深挖一层,看到他们作为“文化上的外来者”时,心态上的劣势——在被城市的规则打击几次之后,不可避免会缺乏自信,甚至长期自卑。
文化上的隔阂会导致“小镇做题家”长期存在身份认同方面的困扰。
他们无助、孤独,无法融入城市,同时也不再完全属于村镇。
图源:unsplash
这种身份认同上的模糊性,以及一直以来同龄人中佼佼者的身份,让他们心态上从高地坠落,在象牙塔里过早地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书中说:“教育有着筛选人才和帮助个体实现社会化的双重作用。”
“小镇做题家”的社会化之路,明显是不顺利的。
毕业之后,他们尽管和城市同学一样拥有高学历,却难以实现阶层的跨越。他们本来依靠读书改变了命运,如今却发现仅凭学历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高中那三年,或许是他们学生时代最辛苦的一段时间。高考要筛选出会考试的人,他们必须以分数为准绳卷起来,时刻保证自己的应试状态。
但很可惜,社会并不是依托这一套逻辑运行的。
进入社会之后,做题家们还是习惯性地卷着,却悲哀地发现,哪怕是最辛苦的学生时代,也比“社畜时代”好上一万倍。
家长要做孩子的眼睛
我是“小镇做题家”,留在了大城市;现在大宝二宝生在城市、长在城市,和我们当年完全不一样——
他们踏上了另一条赛道。
这条赛道,是不是就一片坦途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图源:unsplash
我知道,关注我的大多数同学都生活在城市,甚至是一线、新一线、超一线城市。
我们的孩子在优质教育资源的庇护下成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局限。
实际上,被父母过度保护的生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学业……这些,都让城市娃缺乏独立思考和自我探索的能力。
胎教、早教、幼儿园、幼小衔接、课外补习,还有兴趣班、研学和社会实践……这一切,既让城市娃积累了足够多的知识,又让他们长了足够多的见识,但问题是这种预设的生活路径,总是以忽视孩子自身个性为代价的。
一个孩子本身对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极其容易在父母的安排下被扼杀。
图源:unsplash
在这个方面,“小镇做题家”们反而有一定优势——由于资源匮乏,同时受到父母关注更少,他们在成长过程中需要自己解决更多问题,自己探索世界。
靠自己走出一条路的他们,性格更加独立坚韧。
假设他们能够在融入城市文化时克服心理落差,不断提升自己,我相信他们总有一天能够打破那块隐形天花板,依靠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更加自由地探索这个世界。
那么,作为家长,我们又该怎样看待这份优势与局限,怎样引导孩子更加适应以后的世界呢?
我想,最重要的,是帮他们打开眼界,同时建立自我认知。
首先,并不是出生在城市就直接拥有了相应的眼界。
在这个快速变化的社会,我们必须在这方面提供帮助,帮孩子拓宽视野,让他们接触到多样的文化和不同的生活方式。
旅行、阅读、与不同的人交流……这些都能让孩子看到更加广阔的世界,也能让他们理解不同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从而形成开放的心态和多元的视角。
图源:unsplash
同时,我们还需要帮助孩子建立正确的自我认知。
一山还有一山高,就算生活在城市,我们也无法见到世界的所有面,更别提让孩子彻底“见世面”了。
而且,在高考这个筛选机制依然存在的今天,我们也无法保证孩子都有很好的成绩,把成绩当成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时,让孩子对自己的价值有牢固的认知尤为重要。
孩子需要明白,他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学业成绩上,也不仅仅体现在他去过多少地方旅行、见过多少世面上,更体现在他们的兴趣、特长和个性上。
在谢教授在研究中提到:“只有重新肯定自己过往生活的价值,才能长久地解决内心的困扰。”
这是“小镇做题家”们“破局”的关键,也是我们帮助孩子的方向。
在这个年代,出身于城市根本不算是优势,我们也不能保证能给孩子永远“托底”。
他们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一定也会看到隐形的天花板。
这时,我们就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成长经历和家庭背景并不是劣势,而是一种独特的财富。
他们会因为对自我价值的自信而坚韧、独立,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能够坚强地走下去。
而一个能够肯定自己、找到自我价值的孩子,才能有机会突破社会结构的限制,拥有更加丰富的人生选择。
图源:电视剧《大考》
这两年,我有一个感受越来越强烈——城市中产就是个伪命题。
无论生活在乡村、小镇还是城市,我们其实都是底层民众,面对着相似的生活难题,拥有同样饱满的生命力。
可是这些年,无论是“小镇做题家”这个带有偏见性的称呼,还是某些反映乡村生活的文艺片,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一些自以为掌握了话语权的人,总是用精英主义的叙事方式割裂城市和乡村,无视底层人的文化,不认可农村的文化也是主流文化的一部分。
但实际上,城市的文化和农村的文化是平等的,农村文化并不匮乏。
一个学生在接受谢教授采访时,这样回忆自己的童年:
“我觉得如果你在城镇(城市)上学,就有很多接触不到的在村子里才有的乐趣。比方说,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个男孩子经常欺负我,但他也经常领我去玩儿。在学校后面的小河里捞青蛙卵,让我放在罐子里,再后来去看的时候都长成青蛙了……还有人喜欢往女生的书包里塞鞭炮,炸她们的书包……”
如此接近自然的童年,如此丰富的生命体验,怎么能以“匮乏”定义?
我想,我们对孩子的教育目标可以适当灵活调整:
教育的目的其实不是“看到更大的世界”,而是看到身边的文化,看到自己。
部分图源自网络,侵删
参考资料:
1.谢爱磊:《小镇做题家:出身、心态与象牙塔》,上海三联书店,202404.
2.@一条视频:《近2000名中国寒门学霸的自白:读书还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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