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一则“致娃哈哈集团全体员工的函”引发轩然大波。这份函件显示，已故传奇企业家、娃哈哈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宗庆后之女宗馥莉辞任娃哈哈集团副董事长、总经理职务，不再参与其经营管理。
根据上述函件，宗馥莉辞任，是因为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政府及杭州娃哈哈集团部分股东，质疑宗馥莉在宗庆后离世后对集团经营管理的合理性。
事实上，娃哈哈集团并非家族企业。天眼查显示，目前，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的最大股东是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实控人为杭州市上城区财政局），持有46%的股权；第二大股东仍显示为宗庆后，持有29.4%股权。
7月18日下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简称每经记者或记者）致电杭州市上城区财政局，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表示：“现在区委政府领导正在研讨中。请耐心等待，以官方答复为准。”
在行业人士看来，“辞职函”事件反映出宗庆后离世后，娃哈哈集团核心团队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成立于2003年的宏胜饮料集团正在成为宗馥莉另一个大展宏图的“新天地”。宏胜一开始只有一条饮料灌装线，更多的是为娃哈哈代加工饮料。宗庆后曾称赞：“她公司（宏胜饮料集团）的利润率比我（娃哈哈）高。”2007年起，宗馥莉独立执掌宏胜饮料集团。可见，颇具实力的“宏胜”是宗馥莉的底气。
探访漩涡中的娃哈哈
员工谈到集团波动
宗庆后离世144天后，《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再次来到娃哈哈总部和它的部分生产基地。相比今年2月的低温冷冽，此时的杭州高温暴晒。身处舆论旋涡的娃哈哈和宗馥莉，此次并没有开放和媒体沟通的渠道。有员工隐晦表达了上半年工资待遇有调整的变化，也有娃哈哈员工在和记者交谈过程中提到了今年集团波动，但因未能靠近核心层，所以知之不多，更多的员工面对记者时，选择了缄默。在娃哈哈集团总部大楼，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合作方和供应商，当问及宗馥莉辞任一事之时，他们或摆手缄言，或匆匆而去留下一句“不清楚”。7月18日下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位于杭州钱塘区经济技术开发区14号大街的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乐维基地，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里是娃哈哈负责饮料研究的工厂，他在此工作超过10年，从未见宗馥莉来过。与乐维基地有一街之隔的是娃哈哈集团下沙基地。2月28日上午10时，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追思会在此地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民众冒着大雨前来吊唁，献上了铺满半个街道的鲜花和花圈。
如今，基地的北门安静依旧，偶有工人进出，南门则十分热闹，货车排成长龙，缓缓进出。门口保安在忙碌之余告诉每经记者，显而易见，目前该基地生产经营正常。根据娃哈哈集团股东结构显示，公司基层工会联合委员会（职工持股会）为其第三大股东，持股24.6%，此前曾披露地址位于杭州市秋涛北路128-1号。《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驱车前往，发现该地址同时为娃哈哈医疗保健品基地。娃哈哈方面员工表示，目前该基地已经空了，所有的办公部门都搬迁到了萧山，有部分房子目前是娃哈哈员工宿舍。7月18日下午的娃哈哈萧山总部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叶晓丹 摄
7月18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致电娃哈哈创意旗舰店背后的经营主体杭州恒意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表示，娃哈哈创意旗舰店系公司经营，公司属于娃哈哈经销商。他表示，对宗馥莉发函辞任一事并不知情，和娃哈哈的合作也并无变化，公司进货还是从娃哈哈进。谁的娃哈哈？
“不能只看表面的股权比例“
作为娃哈哈的“企二代”，宗馥莉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市场关注。然而，即使宗馥莉继承其父亲的全部股份，也不是娃哈哈集团的最大股东。
天眼查显示，宗庆后去世后，有关工商信息可能还未变更。目前，娃哈哈集团的最大股东是国资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持有46%股权；第二大股东仍为宗庆后，持有29.4%股权；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基层工会联合委员会持有24.6%股权。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由杭州上城区国有资本运营集团有限公司100%持股，该运营集团实控人为杭州市上城区财政局。
这样的股权结构，和改革开放、国企改制的时代背景有关。成立于1987年的娃哈哈集团，前身为杭州市上城区校办企业经销部。生于1945年的宗庆后，凭借“想做点事情”的初衷，创办了娃哈哈。
从最初的3个人、14万元借款，发展为规模大、效益好的饮料企业，宗庆后对娃哈哈功不可没。可以显见的是，离开灵魂人物宗庆后的主导，宗馥莉的“女承父业”并不顺利。在宗庆后时代，其个人持股和事实上的一致行动人职工持股会合并持股超过50%。
网上流传的宗馥莉辞职函
曾在投资机构深耕多年的秋田快饮副总裁罗哲明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不能只看表面的股权比例，一是得考虑一致行动人，二是得看管理上的权利约定。”“股权结构的简单与复杂，关键看企业的实际情况和企业主要投资人或企业运营人对企业的掌控情况。”在零售领域深耕多年的产业人士鲍跃忠这样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他举例说，此前娃哈哈集团与法国达能集团的合资公司中，宗庆后一直牢牢把控住娃哈哈的管理和营销，当时即便是达能控股，后来宗庆后在著名的“达娃之争”国际商战中，还能把相关股权再要回来。
天眼查数据显示，当前娃哈哈集团总计直接投资15家企业，其中经营状态为存续的企业共12家。从这些公司的股权结构来看，除重庆市涪陵娃哈哈饮料有限公司外，娃哈哈集团对其他公司持股比例均在50%以下。由内部职工持股约31%的浙江娃哈哈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在近半年多来，出现了多次自然人股东的股权拍卖。《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在阿里拍卖平台上，2023年12月至今，该公司的自然人股份出现近50次拍卖，从5000股到10万股不等，价格从几万元到几百万元不等。宗馥莉的王牌：宏胜集团
就在“宗馥莉辞职”一事尚未有定论、外界议论纷纷之际，一封名为《实锤举报宏盛集团总裁宗馥莉侵占娃哈哈集团巨额国有资产》的帖子在网络平台再次引发热议。
举报人自称为“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的一名前员工”，其举报内容称宗馥莉通过旗下宏胜集团侵占国有资产。对于上述关于国有资产的举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致电杭州市国资委办公室求证。接听电话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娃哈哈的事）要找上城区国资委，可以打上城区财政局电话。”梳理宏胜集团以及其余多家宗馥莉涉足的企业业务线，会让人思考一个问题——娃哈哈集团的上下游业务到底由谁控制？天眼查数据显示，目前宗馥莉关联企业多达179家，主要集中在饮料制造、食品等行业。其中宗馥莉担任法定代表人的企业有37家，担任股东的企业有15家，担任高管的企业有177家，拥有实际控制权的企业则为109家。在宗馥莉持股的15家企业中，除杭州娃哈哈卡倩娜日化用品有限公司外，对于杭州娃哈哈宏振投资有限公司、浙江启力投资有限公司、杭州萧山宏盛食品有限公司、杭州俊杰包装有限公司等其他14家公司，宗馥莉的持股比例均在60%以上，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这些企业涉及投资、食品、包装、广告等多个领域，涵盖娃哈哈的上下游产业链。其中，多家企业的法定代表人或负责人在今年上半年进行了变更，由宗庆后变为宗馥莉。更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上百家公司中，成立于2003年的宏胜饮料集团正在成为宗馥莉另一个大展宏图的“新天地”。天眼查显示，宏胜饮料集团成立于2003年，公司法定代表人为祝丽丹。公司第一大股东为恒枫贸易有限公司，持股比例为98%；第二股东为浙江恒枫投资有限公司，持股比例为2%，其中，浙江恒枫投资公司为宗馥莉100%持股。潮新闻2023年专访宗馥莉的报道中提到，2007年起，宗馥莉独立执掌宏胜饮料集团。宏胜一开始只有一条饮料灌装线，更多的是为娃哈哈代加工饮料。宏胜集团官网显示，目前，宏胜集团在全国共有20个生产基地，40多家子公司及100多条生产线，为2020年度中国制造业民营企业500强。宏胜集团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叶晓丹 摄
宗庆后曾称赞：“她公司（宏胜饮料集团）的利润率比我（娃哈哈）高。”可见，颇具实力的“宏胜”是宗馥莉的底气。今年7月初，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管理层发生变动，宗馥莉的职位由董事长变更为执行董事；两位董事施丽娟和施幼珍退出。同时，该公司的经营范围也新增了“休闲观光活动”。公开信息显示，施幼珍为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的妻子，亦为宗馥莉的母亲。7月18日下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宏胜集团，员工透露，宗馥莉偶尔来宏胜集团，但来得不多。这里不仅仅是办公地址，还包括了生产车间。在宏胜工厂外，有卡车司机正等待派单。7月18日，《每日经济新闻》多次拨打宏胜饮料集团相关电话，截至记者发稿，暂无回应。“企二代”年轻化改革
和父亲相比，宗馥莉的成长教育环境和企业面临的竞争环境已大不相同。2021年底，宗馥莉担任娃哈哈集团副董事长兼总经理。新官上任的宗馥莉，在当月的娃哈哈集团2022年销售工作会议上宣布了她大刀阔斧的改革措施。这场会议中，宗馥莉一口气提出四大举措：一大战役打响“水的翻身仗”、两大 IP 助力品牌年轻化、三大品类锁定细分市场、四大产品持续造血渠道。同时，会议还发布了20多款新产品，非常可乐无糖版、“電敬”苏打水、“入茶里”低糖饮料、晶睛&励力高蛋白牛奶等，覆盖了茶饮、咖啡、奶制品等多个细分赛道。但从现在的市场占有率来看，这些新品并未“打响”。总结来说，宗馥莉对娃娃哈的改革核心就是——品牌年轻化。宗馥莉也曾在接受媒体专访时称：“希望出去的时候别人会说，我发现你们品牌变年轻了。”其品牌年轻化改革的典型案例还包括：娃哈哈与长达22年的品牌代言人王力宏解约。宗馥莉在后续采访中直言不讳地讲到这次解约：“我不喜欢王力宏，觉得他太老了。”百联咨询创始人庄帅对此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检测一个品牌是否“变老”，可以看三个指标：一，是否持续推出新产品；二，营销方式是否连续创新；三，消费品牌的群体年龄是否不断向年轻人靠拢，并且整体的消费群体量级稳步增加。现在提到娃哈哈，网络上常常关联的词是“童年回忆”“儿时记忆”。对此，中国商业联合会专家委员会委员、北京商业经济学会常务副会长赖阳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如果一个品牌只是上一代人喜欢，那肯定是出了一些问题的。”联销体模式是娃哈哈在下沉市场基本盘“稳”、品牌赖以成功的关键，这一模式让品牌与经销商的利益高度绑定。但这个让娃哈哈成功的模式，对娃哈哈品牌进入一线城市、打入年轻人群体则成为掣肘。在采访中，多位行业人士向记者表示，宗馥莉2021年年底、今年上半年的品牌战略方向，以及拓展经销商的战略举措都没有问题。但问题在于或许有些激进了，新的改革也必然会触碰到原有利益。“产品多元化需要时间，新产品的打造也不是一蹴而就。”庄帅对此表示。
记者手记 | 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纷争影响"童年挚爱"一位自称跟随宗庆后征战已久的娃哈哈集团前员工，在社交平台上发帖表示：“今天全网都在传辞职信，五味杂陈，一声叹息……天气这么热，不正应该是全力以赴做业务的时候吗？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干什么？”据娃哈哈老员工回忆，宗庆后和宗馥莉有天然的默契，“她自信、独立甚至自带霸气的神态，完整传承于她的父亲”。虽然外界给予她的标签很多，但宗馥莉本人却非常低调，对于父亲的敬佩更是毫不吝啬。今年2月，在宗庆后的去世追忆会上，宗馥莉坦言：“曾经，他（父亲）的肩膀是我看世界的瞭望台，如今我的双手将会成为他续写饮料传奇的笔耕者。”自2004年回国进入娃哈哈开始，从生产管理基层干部做起的宗馥莉已经踏入饮料行业整整二十年。如今，接棒一百多天，宗馥莉的风格和宗庆后完全不同，有着留学背景、具有国际视野的宗馥莉似乎有些“叛逆”，下定决心要做出改变，并试图带领娃哈哈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曾经，80后童年里，暑假最大的快乐就是喝着“娃哈哈AD钙奶”、吹着电扇、看着动画片。社交媒体上，有网友发出感叹：“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纷争影响童年挚爱。”
记者|叶晓丹 温梦华 黄鑫磊 王紫薇
丁舟洋 李斯越（实习生 ）
编辑|何小桃 易启江 盖源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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