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21岁的郑钦文夺得了奥运会女子网球的单打冠军,创造了历史。
太牛了!好激动!在周五的时候,我写了一篇有关巴黎奥运会中“女性力量”的文章,提到了“死也要死在赛场上”的张雨霏,为中国香港拿下首金的“港版林志玲”江旻憓……有读者就留言说,为啥没有郑钦文。哈,怎么会没有呢,作为资深网球迷的我当时就想好了,要为她单独留下一篇完整的长文呢。“我从小一直都想要成为突破历史的人,一直在这条路上努力着!”所以有今天,一切有迹可循。先前连续两场都是在37度的高温下,打满三个小时逆转。四分之一赛,她击败前世界第一、夺冠热门科贝尔后后流下了眼泪,“我一直很想为中国拿牌,在1比4落后时,有一股精神在支撑我,我看见了台上的国旗。“半决赛她爆冷战胜现世界第一、尤为擅长打这片场地的斯瓦泰克,要知道此前两人6次的交战记录,郑钦文全败。那一场胜出后,她罕见地躺在地上:“赢下最后一分时,各种情绪潮涌而来,我只有倒在地上任其澎湃。那一刻,我觉得很美很美。”没错呀!郑钦文真的很美很美!她黝黑的皮肤、强健的体魄、灿烂如阳光的笑容、毫不掩饰的雄心和不卑不亢的真性情,才是最应该被追逐的审美。透过她,我们也看到了中国年轻一代孩子的模样——独立勇敢、自信阳光、敢为人先。之前一位体育评论员的评述让我印象深刻:她们这一代从小就被告知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从一开始就在走大致正确的路上,也少了很多噪音和指手画脚,可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梦想,表达自己的情绪,把精力用在真正值得和需要的地方。对于大多时候被禁锢的80后来说,这是很让人羡慕的。
是啊,太羡慕了,所以作为80后一代的我们更渴望我们的孩子,能如郑钦文一般可以自由、坚定、自主地拥有自己的人生!和李娜时代的网球运动员完全不同,郑钦文走的不再是体制内、体校式循规蹈矩的道路。她从小就拥有很多尝试和探索的机会,爸妈给足了选择的空间,也会随着她的成长,给予较为清晰的规划指引,并且尽可能找到好的资源与之匹配。和我们现在带着孩子参与体育运动一样,郑钦文的爸妈起初带郑钦文接触包括羽毛球、乒乓球、篮球、足球等在内的各种运动,更多的也是为了锻炼身体,放松身心,顺带探寻一下是否有孩子特别擅长的项目。不带目标地各种试试,最开始他们为她选择了乒乓球,但学了一阵,郑钦文觉得围着一张桌子进退围攻不够过瘾,她更喜欢跑起来的运动。2008年北京奥运会那年,父亲带着女儿去看比赛,郑钦文被网球吸引了,正是那一年李娜代表中国队挺进四强,取得了历史最好的奥运成绩。那时候的她根本想不到,也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个成绩将在16年后由她自己亲自打破。从那时起,爱奔跑的她选定了网球,在她看来,网球有硬地、红土和草地,跑起来的感觉都不一样, 很有意思。那个时候在中国打网球的人远没有现在这么多,郑钦文的爸妈即便是对网球运动也比较陌生,但他们尊重女儿的选择,让她接触起来。而且为了支持郑钦文随时随地练,他们还让她在开阔的客厅打,家里的东西被球打得乱七八糟是常有的事。很快,他们也敏锐地察觉到女儿在网球上的天赋,随后开始网罗各种资讯,他们发现要让女儿走得更远,必须接受更为专业的训练。于是郑钦文的爸妈主动出击,极富行动力地带着郑钦文走出十堰,奔赴到了武汉,先后跟随李娜的启蒙教练夏溪瑶、省队网球教练余丽桥,坚定地走上了职业网球运动员的道路。因为她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想和李娜那样赢得大满贯。她的爸妈也一直鼓励着她:“只要你坚持不懈地训练会实现的。”现代的爸妈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不再会“打压”孩子,说一些诸如“你别这么好高骛远,先把眼前的练好再说”之类的话。
12岁那年,郑钦文被著名体育经纪公司IMG相中,获得了与国际接轨的规划指引。
爸妈也意识到郑钦文想要有更大的成长,必须接受更为先进的国际化训练,于是他们竭自己所能,又把女儿送到了北京匠心之轮网球学校,师从学校的总教练、帮助李娜拿到2014年澳网冠军的卡洛斯!而除了卡洛斯,还有好几个教练一起围绕郑钦文制定训练计划,参与指导训练,费用可以想见非常高,但为了全力以赴支持女儿的梦想,爸妈倾囊而出。郑钦文现在的主教练里巴,在谈及她的成长时,提到的一段话让我印象极为深刻,就是她从小走的道路都很正确:“她告诉我以前跟随过卡洛斯训练,显然,她小的时候开始就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而在他看来,跟随卡洛斯的几年,除了帮助郑钦文在技术方面有所提升之外,更重要的是让她学会了自我的探索,包括积极地表达,不断地思考以及稳定的情绪。一个好的教练带给孩子的,不仅是技术上的拔高,他还会全方位去淬炼你的意志品质。现在的郑钦文落落大方、充满自信,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从那时一点点培养而来的。我曾看过三联周刊对她的报道:刚到匠心之轮到时候,郑钦文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加上和外国教练在语言沟通上还有障碍,因此更加寡言少语。为此卡洛斯专门找她谈了好几次,小球员一定要学会主动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不是教练说什么就是什么。网球比赛时,只有运动员自己在场上,他需要独自面对场上的所有变化。尽管起初郑钦文并不爱讲话,但比赛中表现不好时,她也会出现明显的情绪宣泄,但教练不会因此而批评她,觉得在公开场合这样做是不得体的。因为他们的教学理念里,与其花时间去纠结情绪问题,不如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帮助她找出问题所在。所以当天教练只会让她冷静一下,等第二天再找她谈,让她自己把问题说出来,比如“你觉得问题在哪里?比赛时有什么感受?当时发生了什么”,然后由郑钦文自己来主导,教练与她一起制定接下来的比赛策略。郑钦文是永远不知疲倦的孩子,在训练里对自己要求很高。但在卡洛斯的训练理念里,青少年的训练时间不能过长。所以有几次即便郑钦文想要把训练里最后一个没练好的球练好,但时间到了,教练就坚决不同意,郑钦文为此而气哭。但是那也没办法,她必须得学会思考,为什么这个球没打好,而不是一味地加长训练时间做无效的“内卷”。只有想明白了症结所在,继续训练才有意义。教练还会带着她频繁去欧洲比赛,见识真正的高手在比赛时强大的斗志,异乎寻常的坚强,以及有不被外界干扰的专注。难怪多年后的郑钦文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成为冠军,她就必须像冠军一样做每一件事。”有记者曾让她用一个词形容一下孩子时期的训练经历,她说的不是辛苦,不是喜欢,而是“发现”——一个不断发现自己,探索外部世界的过程。从青少年比赛过渡到成人比赛,伴随着自己的不断进步,郑钦文面临的挑战也在不断升级。17岁那年,在一位教练的牵线之下,郑钦文与现任教练佩雷·里巴在西班牙结识,随后正式携手合作。佩雷·里巴之前是一名职业网球运动员,最高世界排名第65位,因为遭遇车祸才转型做教练。郑钦文成为了他的第一个弟子,当时有人质疑里巴不够资深。还未成名的郑钦文就给予了充满力量的回应:“我打好了,他不就成名教练了吗?”2022年,19岁,郑钦文首次参加澳网就取得正赛首胜,之后又晋级法网十六强,还差点将世界排名第一拉下马。而她的世界排名也在这一年从第125位飙升到25位,拿下当年WTA最佳新人奖。但郑钦文并没有成为大众所期待的“火箭少女”,就此一飞冲天,攀升太快的背后是她这个年龄所无法承受的压力。2023赛季,她频频失利,法网止步第二轮,WTA迈阿密站、蒙特利尔站等比赛接连以惨败结束……而里巴教练也因为没能完成年初和郑爸爸约定的KPI,无奈离开了郑钦文。这对于郑钦文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尽管除了那张协议里的目标没有完成,外界让她换教练的声音也此起彼伏,但在当时,她并不想换教练,很快郑钦文的经纪团队找到了似乎看上去更好的选择,执教过多位大满贯冠军的比利时名教头费塞特,费塞特也信誓旦旦说要让这位中国小将名声大噪。但好景不长,两人合作没两三个月,费塞特就单方面毁约,转而与日本名将大坂直美合作。这给了正准备参加亚运会比赛的郑钦文沉重一击,这意味着她必须接受将在没有主教练的情况下打完亚运会的事实。“我当时和经纪人哭了很久,我能理解,但我不会原谅他!”在亚运会拿到冠军后,她坦言自己的受伤,也铿锵有力地回应道,“我很能理解他的选择,毕竟大坂直美是4个大满贯冠军。从他的角度来说,他也有家庭要生活。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原谅这个人,我觉得这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情,带给我和我的家人一些伤害。”但谁也没想到,陷入如此困境的郑钦文却在此后的巡回赛中越战越勇,在年终拿下了WTA500赛事的冠军。很多知名教练也纷纷抛出橄榄枝,当所有人都在猜测郑钦文的下一任教练会是哪位大牌教练时,郑钦文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与里巴再续前缘,重新合作。经历了换教练的风波,她在心理上得到了巨大的成长。这一次,她终于更清楚自己需要的是怎样的教练,她终于可以完全由自己做决定。“转为职业球员后,我也曾和爸妈沟通过很多次,希望他们能放心将我交给专业团队去打造。之前我们也会因为网球的观念不同而争论,直到我打出一些成绩,他们也慢慢发现,并不需要过度介入我的职业生涯,我同样也可以做得很好。”很多比赛中,郑钦文没有家人陪伴,独自与跨国团队征战赛场。主教练是西班牙人,康复师是加拿大人,体能教练是比利时人,心理医生是美国人。她把这么多国家的人聚在一起,拧成一股绳,为一个目标努力,郑爸爸夸赞女儿:真是了不起。郑钦文的回复竟然让我有点泪目,她说:“爸爸,你放心吧,我的自我意识已经觉醒。”此次奥运会半决赛上,面对宿敌强手斯瓦泰克且自己连续作战体力不支的情况,郑钦文打得更加聪明也更加大胆。她的优势是力量、一发和正手,第一局,她就用力量压制对手,用深落点球施压,取得首局胜利。
第二局,她顶住压力,灵活运用吊球、小球和节奏变化,让对手在领先的状态下失误不断,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过去只是想着靠力量压制对方,现在会更多地思考。”这次成功也得益于前几个星期她在WTA250夺冠刚刚收获的经验:“我知道我力量很大,但关键是要知道在什么时候运用这些力量,网球里面比的是谁能够在正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随着接连取得不错的成绩,郑钦文站稳中国网球新一姐的宝座,其商业价值、时尚资源逐日攀升,当然行程表也是满满当当。如今她已经手握兰蔻、耐克、伊利、劳力士、霸王茶姬、斯维诗、支付宝、麦当劳等多家企业的代言,未来势必有更多商业机会会拿号排队。高挑的身材、健康的肤色、国际化的影响力让她渐渐成为时尚界宠爱,6月份她受邀出席巴黎世家2024秋冬高级定制系列大秀,与温图尔、于佩尔等多位时尚圈大咖同框看秀,待遇颇高。不久之后她又登上VOGUE、时尚芭莎等时尚杂志封面,一展风采。
除此之外,她还要接受多家媒体的采访,参与很多活动,当然不能少的还有日常训练,她需要尽可能平衡好它们。不过我们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她已经做了很久有关平衡的功课。谈及越来越受欢迎时,郑钦文说,“肯定会有更多人支持我、喜欢我,但也一定会有人讨厌我。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表达的想法没有人会在乎,但是当你越来越成功,你所说的话所想的东西,会被被更多人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值得欣慰的事情。”对于目标,郑钦文一直有着强烈的“饥饿感”,她的梦想高远又明确,就是冲击大满贯。“如果有人不那么认为,我就会非常怀疑这个人的眼光是不是不好使”但当取得阶段性胜利、接近目标时,她又会尽量冷静克制。年初决赛澳网大满贯,郑钦文开心但不兴奋,她说:“还不到大起大落的时候。”进入奥运决赛,记者兴奋地问:“你已经超过了李娜,现在什么感受?”郑钦文显得格外冷静:“我知道我今天突破了,但是我不想在这里停下,我需要拼到最后一刻,继续做得更好。”她坦言自己确实在自信和谦逊之间找寻更好的平衡——自信过头当然不是好事,但如果一味谦虚,我在赛场上也就没办法去面对对手。
面对压力,她非常欢迎:“有时候压力其实是必须的,能够激励我去做得更好。我希望自己始终处于进步的状态,我无法想象如果停滞不前带给我的痛苦。”但当她走进赛场,她也在学习管理自己的压力,她会告诫自己:“我不想想那么远,总想着赢会带给我更大压力,我只需要专注当下,打到那个球就好了。”人生中很难的一课,我们的孩子倘若也能如此早早悟到和学习,该有多幸运,它会帮着减少很多的精神内耗。比起年少时的不多言,如今的郑钦文落落大方,很能表达。她每一次接受采访时说的话,都很有内容和态度。“当我看到上几代的运动员们创造历史时,我真的很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2004年奥运会上的刘翔就是,他当时说过,他会永远记住自己的21岁。现在我来了,我也21岁。这真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昨天夺冠后,郑钦文提到,自己在打比赛之前,一直在看刘翔在雅典奥运会拿到冠军的那个瞬间。同为21岁,她也做到了。这样的谈吐、气质和表达,让人忍不住啧啧赞叹。尽管对于网球充满着热爱,但郑钦文依然清楚地知道网球不是她的全部。她喜欢唱歌、跳舞,也喜欢看书,尤其是心理学方面的书,“我的爸妈一直教育我,永远不要停止学习,这有利于我健全人格的养成。”所以当被问起她对热爱网球的小孩子们有什么建议时,她这样说道:“我听很多人说,如果你是一个不错的人,你有更大的机会赢得比赛。我希望那些很小的小朋友看到我就会发现,我不仅仅是一个好的球员,也是一个好的人。在场外是一个很阳光,可以热爱生活的人。我觉得这对年轻一代是一个很棒的激励。”这并不是德智体美劳全能全优的神话,而是她对于自己的人生有完整健全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