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Dior，看见高级订制的现代之美

“‘伟大光韵’是我这幅作品的名字，这些超大尺寸的连衣裙，也扩大了身体与服装之间的空间。我将这件作品命名为“伟大光韵”，是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裁量间的巨大差异会突然显现，就好像我们突然看到奥林匹斯众神的各式着装，象征性的事物却具有实质性的意义，这是因为我们步入了一个略显神秘的空间，一个不应该存在且不合常理的空间。”

——Isabella Ducrot

2024春夏高订周首日，迎着室外洒落的雨点，走进Dior于罗丹美术馆内搭建新季高级订制发布会的现场，你会立刻感受到Isabella Ducrot这句话的力量。在品牌女装创意总监Maria Grazia Chiuri的促成之下，这幅名为“伟大光韵”的作品，通过非政府公益组织Chanakya及其工艺学院匠人们的努力，被塑造为高达五米、环绕秀场四周的巨型装置，看似以水彩效果打造的肌理中，实则是工匠以刺绣形式融合了Ducrot多年来在各国搜集的珍贵纺织品，组成了贯穿秀场墙面上的23件如绘画般的作品。

实际上，Ducrot的作品不仅是本次大秀空间装置的一部分，也成为了启发Maria Grazia Chiuri本季高级订制系列创作的重要灵感来源。那些被铺展开的面料、与现实服装比例截然不同的画作尺寸，以及Ducrot亲述的创作初衷，都在令Chiuri重新思考高级订制之于今日的意义。如今已经93岁高龄的Ducrot，多年来生活在罗马，创作出一系列将纺织品面料与艺术形式相融合的作品，正如她在历经了数十年的艺术探索后所道出的这句箴言：“象征性的事物却具有实质性的意义。”而这句话也正是Chiuri所追求的目标，令高级订制在时尚界的神圣地位与其贴合时代需求的实用性相平衡。

或许我们已经习惯了Dior历任创意总监在每一场高订大秀的首套造型中致敬Christian Dior先生的Bar Jacket设计，但在Chiuri近几季的高订发布会上，我们看到了她渴望传递更为现代视角的眼光。本季一开场，以多种形式和比例诠释的驼色棉质风衣式外套便颠覆了我们对于高级订制设计的固有认知，最为常见的日装面料，风衣腰带设计以及运动夹克上的弹性抽绳，均忠于人们平常的穿着习惯，直接了当地体现在数款长外套上。

而Chiuri借由这些看似质朴的面料，实则是为了探索其能够被“高订化”的可能性，比如开场的风衣外套，原本规整的领口设计被升级为披肩式的大翻领，为造型增添了妩媚的气质，另一款灯笼袖设计的围裹式风衣外套，则又凸显了时装屋出色的塑形能力。与此同时， Chiuri充分利用了面料本身轻盈的特性，尝试用棉质面料打造了多款介于日装与晚装之间的褶皱连衣裙、抹胸或单肩连体裤，呈现出颇具雕塑感的纹路和肌理。

如果说这些颇具实穿性的驼色棉质造型点明了Chiuri在高订中的现代视角，那么随后出现在多款深黑色丝绒材质长款礼服，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米白色希腊风格女神连衣裙与外套，则像是把Ducrot口中“奥林匹斯众神的各式着装”带进了现实，尤其是当两款皆由羽毛塑形而成的白色斜肩套装和黑色刺绣透视礼服大秀中先后亮相时，纯粹却又戏剧化的冲突感扑面而来，Chiuri或许希望由此讲述一场关乎白天鹅与黑天鹅的故事，但这只是开始，一切情节的发展走向，都要交由身着它们的女性来决定。

对于Chiuri而言，继承和发扬Christian Dior先生丰沛的创作成果，是每场高订秀中无需多言的重要任务之一。显然她已经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在所谓“再诠释”的尺度上把握得游刃有余。Bar Jacket始终是永恒的命题，Chiuri选择在本季将夹克的腰部轮廓再收紧一些，并采用充满光泽感的面料，勾勒出女性曼妙的身体线条。当然，她也试着将档案中关于套装的不同剪裁和用料重新组合，让我们得以看到更为轻松、自在的套装演绎。

Christian Dior先生档案中的又一经典之作，首次发布于1952年秋冬高级订制系列中的“La Cigale”礼服，其严谨贴合女性身形的建筑式廓形、柔美线条、立领与腰际优雅的蝴蝶结装饰设计，本季经由Chiuri的创新演绎焕发新貌。在延续优雅设计理念的同时，裙摆被加长，多层面料堆叠出俏皮灵动感，领口和袖长的设计也变得更加实用，充分考虑到了现代女性需要的穿着场合。

而在廓形和比例的调整之外，Chiuri采用了与Dior先生类似的面料选择，散发着光泽的波纹织物，在细腻的质感中展现出低调奢华的光彩。而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能够塑造出波纹效果的面料工艺名为Moiré，起源于十八世纪，并在1753年由来自英国的Moiré制造商带到里昂，其原理是通过按压织物从而产生粒状纹理，受到挤压的纤维因而出现波纹、网状和孔眼图案，且具有反光效果，随即成为当时用于制作椅套和服饰的理想面料。

不同于秀场预告中呈现的面料档案，Chiuri并没有对经过Moiré工艺加工的面料再去装饰任何繁复的工艺元素，而是直接让面料本身的魅力说话，以金色、白色、灰色、酒红色和绿色的色调诠释这种光泽感本身的魅力，令经典的大衣、抹胸连衣裙、套装和西装长裤等造型焕发现代光彩。

除了对Dior先生“La Cigale”礼服的现代改良之外，本次高订秀场中还出现了另一套向经典致敬的“含蓄造型”，便是这件薄纱刺绣款式的吊带礼服裙。仔细观察裙面上那些如星河束束飞流而下的刺绣纹理，其灵感来自于Dior 1951秋冬高级订制系列中的"Mexique"晚礼服。Chiuri打破了原有的礼服结构，胸前原有的蝴蝶结元素变为了腰间飘逸的天鹅绒长腰带，去掉了裙装中的支撑，弱化了整件服装硬挺的轮廓，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舒适的穿着感受。

与秀场空间装置中的作品工艺相呼应，刺绣是本季Dior高订系列中探索的又一核心元素。毫无疑问，这种能够以时间衡量且极富视觉冲击力的手工技艺，几乎是每个高订系列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但Chiuri本次在刺绣的运用上，并非意在强调上述这种看得见的功力，相反，她想要证明，那些与Christian Dior先生同时代诞生、甚至是来自于十八世纪的工艺美学，在当下依旧能够表达现代的美学视角。

比如那些模拟着织物印花纹理的刺绣，星星点点地从领口和裙摆边缘蔓延开来；银色亮片组合成一连串花朵，像是织物中排列规律的植物印花遍布裙身；或是如全场中色彩最为亮丽的黄色礼服，缀满繁密的花卉，而在其他一系列与刺绣相关的作品中，我们也都能够看到古典与现代交融的影子，延续传统的工艺流程，在更为新潮的材质中加以运用，最终打造出适合现代人审美的高级订制作品。

即便是临近大秀尾声的压轴造型上，Chiuri也并没有赋予那些裙装过于夸张的体积，简洁的面料以交叉、围裹和披风的形式，将高订的庄重气势点到为止。一向作为压轴的庞大礼服被全身装饰着波点印花的Moiré工艺单肩连衣裙所取代。诚然，我们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些Chiuri以现代视角打造的高订礼服出现在人们身上的场景，对于一场高级订制秀而言，这或许比创作出更多“博物馆”藏品更具现实意义。

正如去年她与《服饰与美容VOGUE》全媒体编辑总监章凝Margaret Zhang在对话中所提到的那样，“我们想尝试用传统手工艺创造出新的作品，它们更适合今天的风格和生活方式。某种程度上，我们想留住那些迷人的文化遗产，但另一方面，又想用已有的知识创造出新的事物。这就是我们讨论的内容，我们的想法雄心勃勃，因此做起来也必须富有创意。”即便Chiuri下个月初即将步入不惑之年，但她依旧对时代保持着敏锐的洞察，“我认为，我起步时所处的是一个时代，而现在的时尚又属于另一个时代。”Chiuri正在用行动证明，她就是带领高级订制走入现代的领军者。

撰文：善来

编辑：Yang Yi

美术：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