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逐奥斯卡，蒙古国罕见佳作《秋风满月时》

文 | 枕云

提到蒙古国的电影，脑海里最先浮现出的是豆瓣高分纪录片《蒙古草原，天气晴》。

日本导演山田和也用粗粝质朴的影像讲述了草原精灵女孩普洁一家，她们沉默又动人，坚韧却也脆弱，感动了无数人。

最近，一部由蒙古国导演自导自演的电影，让人更进一步去感受那片草原和草原上的人——

《秋丰满月时》

光是看到这个片名感觉脑海里就有一幅画面了：秋天的夜晚，干完活的人们在草原上坐着谈笑，头上一轮明月洒下温柔的光，而离别也近在咫尺。

这种感觉就像《武林外传》里秀才在屋顶说的那句：“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是这种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

01

《秋丰满月时》的故事是关于Fatherhood，即父亲的身份。

男主图尔加在城市的生活不太如意，倒不是因为经济问题，毕竟能在五星级酒店做厨师，收入必定可观。

图尔加愁闷的是，自己原本想求婚的女朋友突然发语音说她其实有个儿子，如果他能接受，那么皆大欢喜；接受不了，就分道扬镳。

与此同时，一通来自草原的电话响起，那头的年轻男人扯着嗓子说图尔加的父亲病重，要他速回。

镜头转向草原：电话里那个男人正站在马背上对着高举的手机喊话，一个坚持不住就会摔落下来。

与生活便捷的城市不同，草原上的信号不好，打个电话都要费尽心思。

即便这电话来之不易，即便听到父亲病重，图尔加却似乎并不着急，反而说自己很忙再说吧。

图尔加不是不孝，作为典型东亚父子关系的受害者，图尔加是被父亲用棍棒教育出来的。这样长大的儿子，必然会迎来一场叛逃。

虽然嘴上说着没时间，但图尔加还是返回了草原，为强撑着见他一眼的父亲煮了饭，擦了身体。

父亲的态度逐渐缓和下来，在生命的终点开始向儿子忏悔，请求儿子的原谅。

听到这里，图尔加终于忍不住在帐篷外失声痛哭。

父亲其实是图尔加的养父，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却与世间的其他父子并无不同。

爱恨交加，愧疚与原谅，和解与失去，最亲密的关系也是最别扭的关系。

至此我们才明白为什么图尔加在听到女友的坦白时如此痛苦。这不仅是喜当爹的冲击，他还意识到自己要把父亲的路，重走一遍。

为人子女无可奈何的一件事，就是父母身上那些好的坏的，总会映射到自己身上，避无可避。

没有痛哭流涕，父亲的葬礼悄无声息。独自一人抚养儿子长大的父亲，和决意离开的儿子，这样的故事我们耳熟能详，人生注定会有一场面向父母的叛逃。

02

丧父之痛还未缓解，那边图尔加就遇到了另一个主角——通图雷，一个10岁的小孩哥。

他的羊群吃了图尔加的草，两人针尖对麦芒吵了起来，小孩哥骑马离开之前，还趁势捞起一块石头砸了图尔加的头。

和解来得也异常迅速：小孩哥帅气驾马而来，拎着一壶水给正在割草的图尔加喝。

小孩哥的确很成熟，在还够不着马镫的年纪就骑着马在草原上飞驰，管理一大片羊群。既能熬制草药为图尔加被镰刀磨破的手包扎，也能日复一日熟练地给外公卷烟。

他没有父亲，母亲常年在外打工，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老两口年纪大了，性情却还是如草原野马，时不时针锋相对。

这样的境况，小孩哥必须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去承担起家庭的重任。

影片行进至此，导演的创作目的也暴露出来：通过图尔加与小孩哥之间的相处，一方面让图尔加完成从儿子到父亲的角色转变；另一方面也让小孩哥卸下伪装，从成人退回到男孩。

小孩哥渴望一位父亲的出现，而图尔加也回应了这种渴望。

两人一起打闹、钓鱼，还去参加了儿童摔跤大会。

会上，小孩哥大展神威，首战大捷。中途图尔加问小孩哥想要玩具吗，小孩哥霸气发言，“小孩才玩这些垃圾。”结果镜头一转，小孩哥一手举着玩具水枪一手举着冰淇淋在木偶戏前面嘿嘿笑。

当然小孩哥也有烦恼和脾气，比如当图尔加带他去吃饭让他点菜时才偶然发现，小孩哥是不识字的。围观人群发出笑声，小孩哥恼羞成怒，泪水夺眶而出，翻身上马疾驰返家，路上惊飞一群候鸟。

初见时的不快由小孩哥化解，这一次的矛盾则随着图尔加架起一座木塔以方便人打电话而告终。但是当小孩哥欢喜地拨通母亲的电话时，对方的语气却是生疏又不耐烦。

03

这部蒙古电影有其模板化的一面：传统与现代、离开与归来的主题基本上贯穿了整个故事创作。不过这也是当下这个时代必要的一个切面。

随着科技高速发展，无论何种环境或职业，都不可避免会被时代洪流所裹挟，蒙古也不例外。

但《秋丰满月时》的重点不是在讲电话信号，而是我们如何审视和接受生活中的那些遇见和分别，得到与失去。

血缘关系是一种缘分，非血缘关系的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无论我们如何不愿意，关系本身总要经历着变化。

小孩哥在图尔加离开时哭成小小的一团，图尔加也要继续回归到自己既定的生活轨道上去，两个人都要面对人生中那些挥之不去的寂寥。如果分别无法避免，那么珍惜当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秋丰满月时》的完成度非常高，无论是铁汉柔情的图尔加，还是人小鬼大的小孩哥，两人都用颇为日常化的表演给予了角色以血肉。

导演也将这种日常化最大程度地融进了电影当中。

一方面，影片本身保留了足够的情感属性和现实主义质感；另一方面，克制的叙事节奏也使电影没有进入一种矫情的尴尬处境中。

摄影风格上也常常将人物置于全景或是中景当中，让自然也参与进叙事和情感表达。这种处理方式避免了影片沦为自然风光片之嫌。所有镜头也是恰到好处地服务于情节本身。

当然最动人的还是影片故事里的细腻隐忍，平实质朴和美好悠长，治愈人心，非常适合冬季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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