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到中年，我犯了“过年恐惧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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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家乡，元旦不算年，春节才是真正的过年，过年就像突然绽放的烟花，照亮了暗淡的天际。只有过年才有如此盛大的隆重与欢喜，所以，年的地位无与伦比。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年岁渐长，我却越来越害怕过年，临近春节，甚至犯了“过年恐惧症”。
所谓的“过年恐惧症”，其实是因为年终岁末事务繁多、人际关系压力、情感纠葛等等各种因素汇合，而产生的难以自拔的特定时间段的心理恐慌、烦躁、焦虑等情绪状态。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在春节这个本该热闹欢乐的节日压力大到爆炸？为什么一年中所有的焦虑，会随着大年初一的到来而达到顶峰？我们到底在恐惧什么？结合我自己的亲身体会和采访身边的“恐年一族”，总结如下。
恐惧花钱如流水。只有到了年末岁尾，才实实在在触摸到了岁月。年底了，每个人都变得脚步匆忙，心情急迫，拼命想抓住点什么东西。商店门口挂出“甩卖”“清仓”的标签，店员在门口招徕客人，热情得恨不能把人抱进店里去。车站里人头攒动，一个个肩扛手提大包小包行李，漂泊在外的旅人如倦鸟归巢，跋山涉水只为奔赴一个个温暖的所在。职员忙着填各种报表，写各种总结，参加年末聚会，每个人都忙得晕头转向。
作为一个家庭主妇，临近春节，我每天脚下生风，马不停蹄，清洁扫除、采买年货、捯饬头发、置办新衣、走亲访友、红包礼品，要办的事情千头万绪，要花钱的地方无穷无尽。攒钱如针挑土，花钱像浪推沙，钱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人到中年，只觉得年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吞金兽，一台高速运转的碎钞机。过年，成了沉重的负担和压力。
恐惧旅途疲惫。如果老家在遥远的异地，你得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地赶回去。到家才发现天气苦寒，年味寡淡，无聊无趣。我们想念的故乡不过是一个提纯了的故乡，作为一种理想的存在，寄托了我全部的乡愁和对归宿的全部渴望。但可惜，每个人的故乡都已面目全非，失落感不言而喻。
恐惧家人催婚。办公室的同事一边抢火车票一边叹息：“我盼望回家，却也害怕回家。”她今年32岁，寻寻觅觅，没有遇到合适的良人，至今单身。每次过年回家，本想和许久不见的父母坐下来好好聊聊，无奈，父母一张嘴，就是催婚。父母对迟迟未婚的子女关心忧虑，但是表达出来的话却像一句句责问。孩子无法体会父母之心，觉得莫名其妙，小题大做，没事找事。父母见孩子爱答不理，更是焦躁唠叨，于是恶性循环就产生了，整个春节过得别扭压抑。
恐惧混得落魄，无颜回去。过年会让欢乐和痛苦都加倍。尤其在农村，到年底，分散各地的人聚到一起，闲谈中，那些或明或暗的计较攀比，让人自惭形秽、心生焦虑。
有一年除夕，老公在我家组了个酒局。酒是催化剂，几杯白酒下肚，一个个被酒精烧得有点亢奋，男人们话题开始稠密，热烈交流谁挣到了钱，谁换了车，谁买了大房子……尤其是年底，更要盘点攀比一番，这就是他们生活的乐趣和动力。邻居大叔去年儿媳走了，留给他们老两口一个不省心的孙子，儿子辗转过很多行业，也没挣到钱。他脸喝的通红，有点丧气。有过年这个背景板做衬托，更是放大了这种无力感和不如意。
恐惧父母垂垂老矣。夫妻俩到底该去谁家过年每年都会被拎出来热议，我们老家风俗，结了婚的女人跟着老公回婆家过年天经地义。每年我都会跟爱人回老家过年，晒得松软的褥子，厚实的大花棉被，崭新的枕头，干净的拖鞋，都在无声表达着父母的在乎和爱意。
这几年我发现，年富力强的他们开始变得谨小慎微，在儿孙面前小心翼翼。父母一边垂垂老矣，一边望眼欲穿地盼着孩子归，很想我们在家多待几天。但假期有限，上班的急着回去上班，上学的忙着假期弯道超车，身不由己。面对他们卑微热切的眼神，只觉得如此无奈无力。年味，得有人撑着，等老人家都不在了，年味就塌了。年后离家时，塞得满满的后备箱，父母送到村头依依不舍的眼神，都让人心生愧意。
恐惧亲戚的“灵魂拷问”。春节期间你一觉醒来，发现客厅里坐满了时刻准备对你发出“灵魂拷问”的亲戚，从工资卡到成绩单，从年终奖到脱单没。你只能迎着目光，无奈又谨慎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如同面试。怕表现不佳，还得从表情库里，调取各种型号的微笑，对自己的叙述进行润色。
尤其对平时在大城市工作、生活的年轻人们来说，这种“夺命连环问”简直让人如坐针毡。平时严防死守的边界感在一瞬间崩塌，对话也难免从一场嘘寒问暖演变成一场新旧价值观的交锋。尬聊中，没有人认为这是对个人隐私的蛮横打探和粗暴入侵，他们认为这就是亲近。
恐惧体重飙升。每逢佳节胖三斤，过年尤甚。每天鸡鸭鱼肉，胡吃海喝，热量脂肪严重超标。因为“大过年的”这个万能借口，每天坚持的5公里也不跑了，也没心思计算啥卡路里。其乐融融家人团聚，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吃饭的乐趣荡然无存，多扫兴。说什么节食减肥，在美食面前毫不犹豫。吃得太饱太好，外加长时间卧床刷手机，只觉得脂肪在全身静静生长，脸庞也越发圆润。根本不敢上秤称，数字太惊悚吓人。贾玲为拍新年贺岁档电影励志减肥100斤，中年妇女自律一年，春节几天破功，一年千辛万苦甩掉的10斤赘肉又物归原主。
恐惧又虚度一年光阴。站在辞旧迎新的时间节点审视自己，恐惧焦虑年初定下的目标，真正实现的寥寥无几。提醒你又虚度一年光阴，增长的只有年龄和皱纹。个人年终总结，语言越是写得精美华丽，心里越是发虚：这一年其实什么可圈可点的大事也没干，年初立下的那些目标或无疾而终或半途而废。忙，却似乎也没忙成什么，时间被碾得如此之碎，一阵风吹过，稀里哗啦全都不知去向，以至于我试图回想这一年到底干了些什么时，发现自己简直是从一场昏迷中醒来。
最后，年前半个月基本属于“啥都不想做，只等年后再说”的垃圾时间。人们心思浮动而散乱，无心工作，整天在划水摸鱼。等到大年初三左右，人们在家里过了重逢喜悦的劲头，发现问题依然是问题，毛病依然是毛病，脾气依然是脾气，久别重逢的家人重新相看两厌，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而且，看着假期余额越来越少，想着将要开始的一年，内心开始恐惧焦虑。
年岁渐长，发现过年这事越发乏善可陈，和平常每一个鸡零狗碎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今年春节，多想任性一次，哪儿也不去，什么都不干，就待在自己的小家里，一点红酒配一点蜜，一个人静静窝在沙发里，直到新年钟声响起。
不管怎样，辛苦一年了，过年终归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这一年，有人寒窗苦读，有人漂泊江湖。有人欢欣鼓舞，有人长夜痛哭。有人强求幸福，有人庆幸孤独。有人高歌猛进，有人原地踟蹰。这就是生活，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糟。送走缓缓流转的一年光阴，前行的路上，肯定还充满羁绊和挫折，但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是暂时的，季节有四季，人生也有四季，而冬天的尽头，一定有春天在等你。
排版： 布雷克 /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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