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美国国情咨文：为什么今年这次尤为重要

作者：Y博的科普园

转载：一个生物狗的科普小园

一般每年1-2月，美国总统会应众议院议长邀请，到国会，向参众两院联席会议发表报告。该报告的法理基础来自美国宪法第二章第三部分：总统应不时向国会提供国家现状的信息（State of Union），并对国会审议这些措施提出TA认为必要和适宜的建议。

这份报告就是已经是惯例的国情咨文演说。理论上，总统不是必须亲自向国会做口头报告。杰佛逊甚至认为总统跑到国会做报告从形式上看太像英国皇室的御前宣言，不符合共和精神，于是中断了华盛顿开启的亲自报告传统，转而递交书面报告，由一位官员宣读。

但自1913年起，总统国情咨文演说基本成型，借由这次演说的机会，总统不仅是向国会报告工作，更是向民众传达自己的执政理念，争取民意支持。

因此，每年持续约1小时的国情咨文演说也成了政治意味极浓的选战演说。每位总统需要向全国老百姓阐述自己过去一年的成绩，提出未来执政方向。不过也正是由于政治意味浓厚，国情咨文被认为日渐偏离原意，影响力也有下降。

但今年美国当地时间3月7日晚，拜登的2024年度国情咨文演讲注定会是极为关键，也备受关注的一次国情咨文。

因为这次国情咨文不仅在美国总统大选年，还恰逢多项内政外交决策需要决断。我们来聊聊今年美国国情咨文值得关注的地方：

01 拜登本人

2024国情咨文，所有内容，所有政策提议，其重要性以及值得关注的程度都远不如拜登本人。

为什么？因为拜登已经81岁了，他是有史以来最年长的总统竞选人。一份又一份的民意调查均显示大部分美国选民都认为他太“老”了，对他是否能继续胜任总统一职颇为怀疑。

如果看拜登的体检报告，而不看81这个数字，我猜没人会对他的身体、精力有怀疑。这家伙如今还能骑自行车锻炼，别说80岁，如果70岁我还能像这人那样运动健身，我就会感谢祖宗们不知积了多少德，能让我有如此强大的基因。

但问题是拜登的年龄不是秘密，是个美国人应该都知道他年纪很大了。他的竞选对手，特朗普也已77岁。可80在很多人心里形成了一个坎——不少人觉得特朗普也老，可对拜登的年纪担忧不仅普遍也更严重。

黄金时段，全国现场直播，1小时演讲，这一小时所有的焦点都在拜登本人身上，不在那些讨论年龄的新闻评论员身上，这是拜登显示自己仍然有精力胜任总统一职的最佳机会。

因此，2024年的国情咨文，不仅是关于拜登说了什么，更是他如何去说。他是否看上去精力充沛，表达是否流畅，等等，这些都将备受关注。如果他表现稳定，甚至给人思维敏锐，游刃有余，那么即将进入加速阶段的总统大选里，攻击他年龄的说法说服力将会下降。可如果他出现多次口误（拜登从来不以演说能力出名，也经常有口误），那么关于年龄的质疑只会更为严重。而下一次能扭转“太老”的印象，只能是总统大选辩论，1对1与特朗普面对面交锋，看看到底谁看上去更“老”。

02 女性生育自主权

2022年Roe vs. Wade被美国最高法院推翻，美国不再有全国范围的堕胎权，随之也引发了多个保守州限制女性生育自主权的立法。可过去近两年时间里，一次又一次的选举、投票都显示美国民众普遍支持女性至少应该享有一定程度的堕胎权，推翻Roe vs. Wade不代表民意，各种严格限制堕胎的地方立法更是严重违背民意。

女性生育自主权成了对拜登所在的民主党最有利的选举话题。甚至在堪萨斯等非常保守，民主党很少能有州一级胜算的地方，那些支持保护女性生育自主权的公投也获得了大部分民众支持。

最近，阿拉巴马州最高法院认定胚胎也是人，使得普遍使用多个胚胎的IVF（试管婴儿）承担了巨大法律风险（胚胎如果被销毁或因各种原因死亡，都有被认为杀人的风险），多家IVF诊所停止服务。这让女性生育自主权再度成为全美焦点。

生育自主权是很多美国女性尤其是生活在市郊，教育程度较高，经济条件较好的女性，最为关注的话题。该议题完全有可能压垮共和党从议会到总统多个层级选举获胜的希望。特别是在近两年时间里，共和党都没有整理出一套对民众反对限制女性生育自主权的有效回应。

德州一位被迫到外州去做医学上必要的堕胎手术的女性，阿拉巴马州一位遭遇IVF被取消的女性，都在第一夫人邀请到国情咨文现场的嘉宾之列。毫无疑问，女性生育自主权将是拜登演讲的重点之一。

03 巴以冲突

自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发动恐怖袭击起，巴以冲突就成了全球焦点。而在最初的恐怖袭击过去整整5个月之际，巴以冲突也成了拜登亟需向美国民众解释，谋求支持的议题。

拜登本人对以色列的支持毋庸置疑，这与他的成长时代有关。81岁高龄的他与很多经历过犹太人大屠杀的人有交集。70年代进入参议院的拜登，又刚好经历了美国与以色列关系不断升温，从泛泛之交演变为坚实盟友的过程。

可是过去15年，美国变了，以色列也变了。以色列在保守右翼的长期执政下，一直以各种方式破坏巴勒斯坦建国的希望，这与美国长期秉承的中东两国方案有实质冲突。而在美国，年轻一代也普遍更为同情长期家园被以色列占领、权利受限的巴勒斯坦人。

民主党初选中（党内选举代表民主党参与最终大选的人），阿拉伯裔较多的密西根州与明尼苏达州分别有13%与20%的选民在总统人选里选了“不确定”（uncommitted），抗议拜登对以色列的无条件支持。

明尼苏达州如此高比例的“不确定”选票尤为令人意外，不同于密西根，该州投这种抗议票没有长时间组织，甚至都没怎么宣传。无论拜登团队公开场合如何表态，这种抗议应该已经让他们震动。我们可以下定论：如果在大选日，不要说13%或20%，就算密西根和明尼苏达5%的民主党选民拒绝投票给拜登，拜登也不可能在这两个州胜选。而这两个州是拜登连任必须拿下的州。

过去几个月拜登政府对巴以冲突的口径已经开始转变。在公开场合也更多向以色列施压，要求保障加沙地带平民安全，增加人道主义物资运送，对以色列军事行动的认可或辩护越来越少。

过去一周，美国更是先通过副总统公开要求加沙停火，再邀请以色列现任总理内塔尼亚胡最大的潜在政敌Gantz访问，与副总统、国务卿等高层会晤。而据媒体报道，后者场面极不友好，以色列官员形容感受为以色列政府“is in the deep shit”。

拜登面临着越来越多来自党内、国内的压力，要求加沙停火，甚至有数位参议员提出需要考虑暂停对以色列的军事支持。短期内拜登不可能做出如此“绝情”的转变，特别是美国还在设法协调停火，也会避免冒险激怒以色列。但在国情咨文里，拜登必然要回应各方压力，将减少平民伤亡，增加对加沙地区援助，尽早停火作为主要诉求。

此外，3月10日将进入穆斯林斋月，若这一时期以色列仍持续在加沙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对美国在整个中东的政策都会有负面影响。因此，我们不仅可能在国情咨文里听到美国在本次巴以冲突里的转向，接下来一段时间对以色列政府的施压也会越来越明显。

04 边境非法移民

过去两年试图从美墨边境非法入境的人屡创新高。当然将他们归为非法移民从法理上并不准确。因为如今试图入境的都是申请避难，而申请避难是美国法律允许的，所以严格讲，这还真不能说是非法移民问题。

可是大量的人试图入境，给边境带来了极大压力。而一些保守州故意将入境者运到其它州（没有任何事先协调、告知），更是进一步扩大了危机影响范围。

其实几十年来美墨边境的非法移民问题从未有实质改善，而且它也不是美国国内政策可以左右。例如当下进入美国的非法移民主体早已不是墨西哥人，甚至不是过去几年引发大量恐慌的中美洲三国（洪都拉斯、危地马拉与萨尔瓦多），而是委内瑞拉人占了主体，增长最快还是亚洲国家。这些背后都是当地局势影响，不是哪届美国政府能解决的。

但边境问题确实是拜登政府的弱点。而且由于该问题在很多选民看来很重要，拜登也无法回避。

只是在国情咨文里我们可能会看到这一话题上拜登转守为攻。这还得拜国会共和党的反复变卦所赐。白宫之前希望国会能通过援助乌克兰、以色列等地区的法案，共和党表示必须与加强边境管理的立法捆绑。经过漫长协商，参议院两党终于达成一致，可特朗普最近突然表示不能让该法案通过，因为不能让拜登有机会解决边境问题。国会共和党人被特朗普玩了这么一手，纷纷倒戈不再支持自己之前主动要求的绑定立法。

这给了拜登以及民主党在边境问题上反击的弹药。面对共和党对拜登边境管理不力的指责，现在拜登可以反击是共和党特别是特朗普不想解决边境问题。最近纽约地区一个众议员特别选举中，民主党就成功扭转非法移民问题的不利位置，赢得选战。

民主党应该会尝试复制该众议员选举的经验，而拜登的国情咨文很可能将是他作为党魁，开启移民问题转换讨论方式的风气。

05 乌克兰等地军援

如上所述，本来与移民立法捆绑的乌克兰以色列等地军援如今也被搁置。国情咨文必然会呼吁国会通过相关军援法案。拜登能否把这个近乎老生常谈的话题讲出新意值得关注。

对乌克兰等地的军援在国会里有广泛的两党支持。像刚宣布要卸任参议院共和党领袖的麦康纳（赵小兰的先生）就是坚决要为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可问题出在众议院共和党这一边。

如今共和党在众议院是一个极弱的多数党，这为任何立法都带来极大困难。众议院的法案必须由议长，也就是众议院多数党领袖提出。可是共和党的多数太弱了，就比民主党没多几席。选议长时，为了让所有共和党议员都满意，前任议长麦卡锡做出了巨大让步：任何一名共和党议员不满意，就可以要求投票重新选议长。

选上议长需要全体众议员的多数支持，因为是两党，共和党议长只能指望共和党议员的票，如今共和党大概就比民主党多4席，因此，实际上只要有一个共和党议员不满，要求重新选，再拉上四五个同伙，议长就下课了。麦卡锡后来也因为这一条，明明是二百几十号共和党议员的头头，却被十来位对他不满的共和党议员搞下去了。

这意味着如今众议院议长是谁都不敢得罪。即使乌克兰军援这些两党广泛支持，只要共和党内部有几个刺头反对，就不敢把法案拿出来表决。

拜登本来也邀请了乌克兰第一夫人参加国情咨文，不过后者谢绝，但刚加入北约的瑞典总理会出现。预计拜登会强调同盟的重要性，来施压促使众议院表决乌克兰等军援法案。可是如今此类军援不是美国民众最关心的议题，施压效果如何很难预测。

06 经济

一般来说经济是美国大选最受关注的话题。今年是否会因为拜登的年龄、女性生育自主权、国际冲突等话题让经济议题失去影响力，还不好说。

不过美国当下的经济却在一个民众感知异常的阶段。如果客观分析各种数据，那么美国经济状况应该说是非常好。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总统大选是按经济数据评比来，那么拜登绝对应该连任。

失业率长期在4%以下，经济维持增长，通货膨胀下降到3%左右，工资涨幅开始高于通胀带来实际收入增长，美股高涨又带来家庭资产增加。应该没有哪位美国总统能指望有更好的经济数据。

可问题是选民并不觉得拜登在经济上做得好。甚至在民调里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问民众觉得美国经济好不好，绝大部分人都说很不好，问民众个人经济怎么样，绝大部分人说很好。

这种感观差异可能还是受之前高通胀影响。2022年美国通胀超过8%。即使2023年通胀已经下降到3.4%，可问题是之前涨上去的价格不是恢复到2022年的超高通胀之前，只是如今不像当初涨得那么厉害。对于老百姓来说，看到的价格还是比新冠疫情前甚至是2021年时要高很多。这很难让人舒服。

另外，美国的房价（包括租金）也在史无前例的高位，而这是人均支出的大头。

如果经济数据继续维持当下的趋势：通胀继续回落，收入增长超过通胀，美联储可以开始放心降息，那么美国民众可能会在11月大选之前逐渐感受到经济状况其实是挺好的。但拜登显然不会在国情咨文里说大伙继续耐心等等，而是会列举自己的经济举措与成绩，争取赢回经济议题的话语权。

这也早有迹象，共和党讽刺拜登搞的是拜登经济学（Bidenomics），意思是拜登把经济搞得一团糟。这在2022年高通胀时期挺有杀伤力。可到2023年下半年，拜登开始主动说我就是搞拜登经济学，现在经济情况很好。

当然，至少从民调看，拜登经济学尚未获得民众普遍认可。而在国情咨文里，我们应该会看到拜登继续尝试重新定义共和党最先想出来的拜登经济学，把良好的美国经济状况变成自己竞选的强势资本。

不难看出，今年的美国国情咨文将有诸多议题，不仅影响到美国政府接下来一年的决策，还关系到2024年大选。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国情咨文会异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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