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成日，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
来源：《南风窗》，2024年第4期。
此次“印太对话”是美日韩三国部长助理级别的战略对话，是协调三方印太战略合作的重要对话机制。这与现有的美日韩之间外交、军事以及经济安全合作机制联动在一起，将成为美日韩三边合作重要的机制之一，也是三方在印太地区推动的最有针对性的合作机制。
在拉拢日韩方面，拜登政府又向前迈了一步。1月 5 日，美日韩三国在华盛顿举行了首次三边“印太对话”，出席会议的分别是美国国务院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丹尼尔·克里滕布林克、日本外务省综合外交政策局局长河边贤裕和韩国外交部长助理郑炳元。参会代表的级别不算太高，但会议展现的“雄心”却不小。这次“印太对话”是2023年8月美日韩三方戴维营峰会所达成的共识之一，旨在为推进“印太战略”合作而新成立的对话机制。会后三方发表联合声明，称以此次“印太对话”为契机，作为地区战略协议体将美日韩三国印太战略合作制度化，并达成共识就印太地区内共同关心的事项加强战略认识与政策协调。2024年1月5日，美日韩三国在华盛顿举行了首次三边“印太对话”。图源网络升级美日韩三边合作，是拜登政府东亚外交的着力点之一。但这次“印太对话”是美日韩首次把三边合作放在“印太框架”下，标志着美日韩“印太战略”合作机制开始形成。如果说美日韩戴维营峰会是三边合作机制形成的重要标志，那么此次三边“印太对话”就可以说是三边“印太战略”合作机制的构建。此次对话是为了落实戴维营峰会的共识，并为“印太战略”三方合作机制按下开启键。从会议内容来看，美日韩三方强调印太地区的规则、规范和秩序，相互共享在印太地区的政策方向和介入努力，其中包括经济安全及恢复力、海洋安全及执法、虚伪情报的应对等战略沟通以及公共外交等领域的具体合作。目前，美日韩三边合作以峰会为核心，在外交、军事以及经济安全等领域里，建立了部长及国家安全室（NSC）之间的多种对话机制。此次“印太对话”是美日韩三国部长助理级别的战略对话机制，是协调三方“印太战略”合作的重要对话。这与现有的美日韩之间外交、军事以及经济安全合作机制联动在一起，将成为美日韩三边合作重要的机制之一，也是三方在印太地区推动的最有针对性的合作机制。从合作议题及内容来看，三方的“印太战略”合作范围很广，已经扩大到全方位合作。美日韩三方发表的“联合声明”，强调三国与东盟、亚太经合组织、湄公河之友、蓝色太平洋伙伴、太平洋岛国论坛等多边框架合作，为推进“印太经济框架”（IPEF）提供助力。美日韩“印太对话”的协调从地区安全开始，涵盖三国之间的青年人文交流、气候变化、经济安全、情报合作、海洋安全及执法合作等，并涉及情报通信技术、网络安全、新兴技术等非传统安全领域。此外，三方还围绕美国拟举行的“2024 年女性经济力量强化”会议、2024年韩国将举办的“美日韩全球青年领导峰会”、“人工智能安全峰会”、“全球人工智能论坛”等进行协调，合作内容可以说是无所不包。毫无疑问，这次“对话”标志着日韩进一步配合美国的印太战略，更加与美国对外战略捆绑在一起。日本和韩国是美国在印太地区最重要的盟友，无论是在地缘政治、军事合作、产业链供应链合作以及经济安全等诸多领域，都在美国盟友圈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日韩还是美国主导的“印太经济框架”、“芯片四方联盟”、“西方民主峰会”的主要成员。2022年12月，岸田内阁发布了标志着日本防卫政策重大转变的《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国家防卫战略》、《防卫力量整备计划》等三大战略文件。这些文件中把中国称为“史无前例的最大战略挑战”的表述，充分暴露了日本与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与“印太战略”保持一致的意图。日本2023年版《防卫白皮书》，称中俄两军在日本周边联合巡航“明显是针对日本的示威行动，是安全上的重大担 忧”。这与美国的国家战略报告以及国防战略报告的对华认知基本一致，显示日本主动与美国进行战略协调的倾向越来越明显。2022 年5月尹锡悦政府上台以来，提出让韩国做“全球中枢国家”的目标，一方面积极加强美韩之间“全面 全球战略同盟”，推动韩版“印太战略”；另一方面主动改善韩日关系，促进美日韩三边合作的形成。同年12月，韩国公布《自由、和平、繁荣的印太战略》，积极配合美国的“印太战略”。2023年6月，尹锡悦政府公布了“印太战略详细履行计划”，内容包括9大重点推进课题和 52个具体项目，从宏观到微观几乎都在与美国的印太战略“对表”。就地缘政治来讲，美日韩“印太协调”可能的恶果之一，就是进一步搅乱地区局势，加快形成阵营化对抗格局。从会后公布的信息来看，美日韩企图联手干涉台海、南海问题，有可能严重影响中国周边局势的稳定与和平。近年来的美日韩三边合作，不仅在军事安全领域里明显针对朝鲜、俄罗斯和地区局势，而且或明或暗地指向中国，这次对话把这些意图更进一步地“挑明”了。会后三方发布的“联合声明”称，“考虑到近期中国在南海的危险和升级行为，三国重申对国际法的坚定承诺，反对在印太水域通过武力或胁迫改变现状的任何单方面企图”，还强调“台海和平稳定对国际社会安全与繁荣至关重要”。自2022年11月美日韩首脑“金边联合声明”中首次提及以来，美日韩戴维营峰会以及此次三边“印太对话”等，都涉及台海局势、南海问题。此次三方 “印太对话”，暴露出美日韩在“印太战略”框架下介入台海、南海问题的动机，甚至毫不掩饰联手牵制中国的意图。从“印太对话”内容来看，台海、南海问题是美日韩的印太战略在地区安全问题上的重要合作领域。2022年8月时任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窜台”以来，日韩一些国会议员和亲台分子也跟着“窜台”，今年1月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结束后，美日韩一些议员向中国台湾方面表示所谓“祝贺”，这种美日韩“联手”搅乱台海局势的动向，值得高度警惕。进一步刺激朝鲜与俄罗斯紧密互动，是美日韩“印太协调”强化阵营对抗的直接例证。三方会后发布的联合声明，谴责朝鲜持续推进核武、弹道导弹研发，与俄罗斯扩大军事合作，并严重侵害人权的行为，这必然引起朝俄方面的强烈不满和回应。朝俄走近有其自身的逻辑，但美日韩的“外部刺激”，已被历史多次证明。拜登政府上任以来口口声称“无条件对话”，事实上一直没有回应朝鲜的合理要求，反而加大对朝敌对力度。尹锡悦政府上台以来虽然提出所谓缓和韩朝关系的“大胆计划”，但行为上大搞美韩、美日韩联合军演，对朝鲜的态度与美国几乎完全“同频”。去年美日韩戴维营峰会达成的共识之一，就是共享朝鲜的导弹、卫星等军事情报，“半岛有事”时保持密切沟通，加强三国协同应对。不难看出，东北亚阵营化对抗，率先拉开架势的是美日韩。2023 年7月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访朝以来，朝俄关系互动密切、合作加强。此后的9月，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访问俄罗斯，这是他新冠疫情后首次出访，也是2012年他上任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出访。2024 年1月，朝鲜外务相崔善姬访问俄罗斯，朝俄双方达成加强全面合作的协议，俄罗斯方面表示愿意尽快安排俄总统普京访朝。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普京飞赴平壤的时间不会久远，届时朝俄接近不仅会进入实质性阶段，还将推进深度合作。而这种态势又可能会刺激美日韩三边合作的进程，加快形成美日韩与朝俄之间的对抗。美日韩“印太协调”的雄心很大，搅局的动能也不小，但这种协调持续下去的动力，却面临着不确定性。首先，美国国内政局的变化，是美日韩三边合作最大的不确定因素。随着美国大选日期接近，美国的对外战略以及同盟政策也将会成为总统候选人之间对攻的热点。而最近前总统特朗普人气上升，再次当选的可能性在增加。对于美日韩“印太协调”，指望重返白宫的特朗普保持像拜登那样的热情，东京和首尔或许只能靠祈祷。如果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那么拜登政府时期的很多对外政策将会被改变或调整，美国很难保持政策的延续性，尤其是包括美日韩三边合作在内的同盟政策，将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这不仅会影响到美国与盟友的关系，而且也会导致日韩等盟国对美政策以及对外政策的调整和变化。此外，韩日关系虽然得到了改善，但并不能排除再次退步的可能性。日韩虽然都是美国东亚同盟体系中的重要盟国，但日韩关系并不是同盟关系。在美日韩三边关系中，美国处于绝对的领导地位，其次是日本，韩国排在最后。美日与美韩关系是相对稳定的军事同盟关系，但韩日关系时常出现矛盾和裂痕。目前，外界对美日韩三边合作有不少争议，到底是新的同盟，还仅仅是合作机制？从当前合作内容来看，美日韩三边合作主要是合作机制，虽然带有同盟特征，但还没达到北约那样的军事同盟水平。而且，日韩两国既有被美国“牵连”的忧虑，也有被美国“抛弃”的担忧。冷战时期，日韩主要担心被美国“牵连”， 但最近两国更有被美国“抛弃”的忧虑，所以更加紧紧抱住美国的“大腿”。还有一点不容忽视，即韩日两国政局及领导人的变化，也是对美日韩三边合作的重要影响因素。2024年4月韩国将举行国会选举，9月日本有执政党自民党的总裁选举。尹锡悦和岸田文雄的支持率一直较低。如果在韩国国会选举中执政党国民力量党败选，那么尹锡悦的执政前景会更加困难，韩国政局可能提前出现“总统跛脚鸭”现象。最近有日媒公布的岸田文雄支持率已经跌到24%，进入到政治上的“危险区域”。从日本政局来看，在野党很难替代日本自民党的执政地位，首相的支持率较低，不会影响日本自民党的继续执政。尽管如此，如果首相更替，可能会带来其对外政策的一些变化。目前朝鲜半岛局势趋于紧张，朝韩双方仍然坚持“强硬对强硬”的姿态。考虑到半岛的格局和结构性矛盾，不能完全排除突发事件引起冲突的可能。2024 年美国大选期间，美国能否有效“管控”岛局势，目前来看存在悬念。如果半岛出现突发事件时，美国未能有效应对，或者没有安抚好韩国，那么美国主导的美日韩合作机制必将受到负面影响，如果不是土崩瓦解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