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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8

数月前，由旧金山建筑事务所MacDonald Architects设计的安装在金门大桥两侧的安全网完成安装，以防止人们从桥两侧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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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不完全统计，金门大桥自1937年贯通以来，已有超过1700人从桥上跳下自杀身亡。在作为当地标志性建筑、每年吸引超过1000万游客的同时，它也成了全球最热门的“自杀圣地”之一，甚至获得“死亡大桥”的恶名。如何防止人们在此轻生，令当地政府十分头疼。专家曾多次提议为大桥安装防护网，但由于资金等问题屡屡搁浅。

根据英国《卫报》的报道，金门大桥的安全网项目十多年前就获得政府批准，但却面临着诸多挑战，一直到2018年才开始动工。之后工期又一拖再拖，最终耗费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当年建造大桥本身的时间，修建成本也高达2.17亿美元（约合15.8亿元人民币），远超预期成本。

这条不锈钢网安装在人行道以下6米处，从桥上伸出6米，由与桥梁颜色相匹配的橘红色钢臂间隔悬挂（与金门大桥吊索间距相同）贯穿了全长2.7公里的金门大桥。支撑杆安装完成后，在其上拉出一个水平不锈钢钢丝绳网，用来接住从桥上落下的人。由于与桥体颜色相同，远处游客很难注意到新增的支撑杆与钢丝网。

© 金门大桥官网

近几年，还未完工的防护网已开始发挥作用。金门大桥管理人员称，自2011年开始的10年内，桥上平均每年确认发生33.5起自杀身亡事故。2022年，经确认的大桥自杀身亡事件有22起，2023年的前10个月这个数字降低到了13起。

2019年，由建筑事务所Heatherwick Studio设计的Vessel在纽约哈德逊河畔建成。这是一座16层高的蜂窝状结构，拥有2,465级台阶和80个楼梯平台。尽管没有任何实质商业功能，Vessel凭借令人眩目的造型一举成为曼哈顿的火爆新地标。

© Getty Images

Heatherwick希望该项目成为一个充满乐趣的社交场所，而不是一个死板的静态雕塑。他认为城市中人们自然聚集的地方、最基础的公共设施通常都是非常简单的结构——楼梯，比如罗马的西班牙阶梯。为了对楼梯这种简单的公共结构类型进行进一步的探索，设计师还专门研究了传统的印度阶梯井。

© Getty Images

然而这座著名建筑很快就陷入了舆论风波。不到两年时间里，Vessel接连发生3起自杀事件。2021年1月该设施关闭，四个月后重新开放，规定禁止单独攀登并贴有预防自杀生命线号码的标志。2021年7月，第4个人从高处跳下，Vessel再次关闭，直到今天都没有重新开放。

© Francis Dzikowski for Related-Oxford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这对建筑安全性意味着什么？怎样才能防止类似情况再次发生？

在Vessel戏剧性亮相之前，只有个别内部人士和潜在大客户看到过图纸。普通公众在揭幕式上才第一次有机会审视这个设计，而当时它的外形和功能已成定局。在当时，立刻就有业内人士对建筑的无障碍性和安全性提出了质疑。

© Dukas/Universal Images Group/Getty Images

除了欢迎人们相聚、攀爬、眺望外，Vessel没有具体功能。在提交给政府的文件中，它被定义为空中走道观景平台，与游乐园、体育场和看台归属同一类别，但游乐园与体育场不会让人们有机会从高空垂直自由落体。事实上，Vessel这种新型建筑与摩天大楼观景台（如帝国大厦）性质更为相似，但它的栏杆高度却要低矮许多。

Vessel护栏高度在成年人腰部 © Kena Betanc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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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特图书馆改造前 图源网络

NYU’s Bobst Library © Jonny McHug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在公共场所轻生的行为很容易变成一种趋势 —— 一旦有了先例，此后选择在这里自杀的行为会越来越多，这种现象被称为“模仿自杀”或者“自杀传染”。

图片来源：sarahannrubenstein.com

金门大桥的自杀者平均年龄不到40岁，而Vessel的4位自杀者分别为14，19，21和24岁。心理学家Charlotta Thodelius曾在博士论文中指出，青少年自杀行为很多时候是一时冲动，是可以避免的。像金门大桥、Vessel这样的公共设施具备方便接近、空间开放等特点，客观上为冲动型自杀者提供了“便利”。

金门大桥的侧面有一条32英寸宽的钢索，大多数自杀者在自杀前就站在这里。与金门大桥隔水相望的奥克兰海湾大桥仅限机动车通行，一般行人无权进入，因此自杀率远远不及设有步行通道的金门大桥。

金门大桥侧面钢索为自杀者提供了平台 图源网络

很多人认为自杀者会反复尝试结束生命，即使这次失败下次仍会做出极端行为，因此在建筑中增加对于“自杀阻拦措施”是没有意义的。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1978年，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对1937年-1971年间在金门大桥上被成功劝阻的515名自杀者进行了追踪，研究发现仍然在世或自然死亡的人数占比高达95%。而在所有跳下金门大桥的人中，已知的幸存者不足40人，几乎所有幸存者都明确表示，从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后悔。

为了进一步预防自杀，金门大桥还安装了多个安全摄像头和电话机，设立专门防自杀热线。公路巡警和大桥管理人员不断在桥上巡逻，以求尽早发现和救下有自杀冲动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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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范围内，不少标志性建筑如纽约帝国大厦、法国埃菲尔铁塔、悉尼港大桥等均设有自杀屏障。而几大“自杀圣地”如日本的三原山（仅1936年就有600余人跳进活火山口自杀）、多伦多的爱德华王子高架桥等，在搭建了屏障后自杀人数显著降低。

爱德华王子高架桥 图源网络

但是对于为了阻扰个别人的自杀行为对建筑与空间做出改建、相应产生的高昂费用与对建筑美观的影响，人们拥有不同的看法。这也是金门大桥安全网提议了几十年才建成的一大原因。

而Vessel至今仍在关闭状态，也是因为没能在价格、美观与拯救生命之间找到平衡。第一次自杀发生后就有很多人提议增高护栏，但一直没能被采纳。Vessel没有商业功能，本身不具备商业价值，艺术感是它唯一的使命，在护栏高度上的妥协很难不造成美观上的牺牲，开发商宁可长期关闭建筑也不愿画蛇添足。

鉴于已成为了高关注度的“自杀圣地”，按兵不动、保持低调恐怕确实是Vessel最安全的做法。甚至有网友建议将其沉入海底作为潜水景观，蜂窝型的结构还能为珊瑚鱼类等海洋生物提供庇护。

人造珊瑚礁 图源网络

关于建筑自杀防御与艺术愿景的讨论将是一个漫长持久的话题，但这并不是一场非此即彼的博弈。金门大桥的安全网采取了一种折中、温和的方式，而博斯特图书馆则展示了美感与安全共存的可能。

除了设计干预，媒体报道自杀案例时也有责任避免过于浪漫化地描述死亡、渲染传播消极情绪，降低“自杀传染”风险。

自杀预防是个沉重的话题。每个人在生命的某个阶段都有面临困境的时刻，如果有亲友陪伴安慰，甚至是陌生人的一点善意，都会让触目所及的世界变得更值得留恋。与此同时，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杀防治守门人”，积极关注身边的人，了解在需要时向何处求助，陪伴有自杀企图的人迈出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