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用力去爱

记一次别离

爱情与死亡看似矛盾，实则关系密切。人的一生中，要与许多人相遇再分别，而死亡无疑是其中最痛彻心扉，也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一种分别。那么，既然迟早要分别，为什么还要去毫无保留地爱？《春色寄情人》的主角们，也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男主角陈麦冬，是南枰镇上的一名遗体整容师，与死亡打交道是他的日常。“既然迟早要失去，不如干脆别拥有。”面对生死，陈麦冬选择回避，他把自己包裹起来，摆出一副冷言寡语生人勿近的模样。除了奶奶和少数朋友之外，他不建立更多羁绊关系，试图以此把离别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种看似聪明实则鸵鸟的做法，多像生活中逃避问题的你我。原本陈麦冬会这样自欺欺人地过一辈子，直到又一次见证离别，改变了他的想法。

陈麦冬替徒弟冯希伦值班，接收了一位高龄去世的孤寡老人。在为老人进行遗容整理的时候，一个孩子出现在工作间，手中握着一把梳子，一下下梳着老人的头发，试图唤醒自己永远睡过去的奶奶。

“哥哥你别忘了帮我问奶奶，哪儿做错了我一定改。”

孩子的话突然让陈麦冬意识到，有些话、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来不及。死亡确实会带走我们所爱的人的身体，但关于他们的记忆却不会消失。正因为生命有大限，所以才应该更努力地去生活、去爱。死亡不会造成遗憾，错过才是真正的遗憾。

女主角庄洁和陈麦冬的境遇则截然相反。他冷她热，他与奶奶相依为命，她却有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也因为有这样的家庭做后盾，庄洁从少时残疾的阴影中走出来，养成了坚韧乐观的性格，尽力生活是她的人生态度。可越是这样努力生活的人，越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击垮。

当生命中最亲近的那个人走了，我们要如何学会放下，与他们说再见？《春色寄情人》中，继父何叔之死于庄洁而言，是一次成长，同样对观众来说，也是一次完整的死亡教育。

庄洁说她真的不懂，为什么人要经历这一切。陈麦冬告诉她，失去的本质是在教会他们慢慢学会接受，哪怕现在多么难熬，终有会撑过去的时候。“生而为人，只能节哀。”

庄洁的妹妹庄袅袅一个人偷偷跑到上海，因为她总觉得房子里有父亲残留的气息，她既想念他，又不知道如何面对没有他的日子。陈麦冬用一段童话般温暖的话开解这个小女孩，“他们不再存在，但一直与你不断重逢，死亡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的陪伴。”

而当庄洁一家人放飞那只悬着何叔骨灰坛的风筝时，伤痛被风带走，记忆与爱留存心间。《春色寄情人》的死亡教育，视角真实又不失温暖，作为观众的我们，也在无形中学习着“如何认真面对死亡”这件事。

Jessica们的B面

令人意难平的，除了死别，还有生离。庄洁与陈麦冬之间的情感拉扯，与庄洁的人生选择有关，她笃信自己迟早要回到上海，也知道他一定会留在南枰。

《春色寄情人》让人产生强烈共情的另一个地方在于，它关注到了以庄洁为代表的、那些漂在他乡的小镇青年们的矛盾与纠结。

“我管你是Jessica还是什么，回家都得给我干活。”庄洁因为做手术请年假回家乡休养，妈妈廖涛让女儿别闲着帮家里送外卖。廖涛的话，不禁让人想起一个网络上流传已久的段子——到了过年，北上广的Jessica就变成村东头的小红、娟子。

巧合的是，庄洁在上海的英文名就叫杰米。她也很符合人们印象中，那些在大城市打拼的小镇青年的模样：抓紧每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即使马上就要做手术了，还不忘躺在病床上拓展业务、维护客户关系。

或许有人会说：她这么努力，一定因为生活很难吧？恰恰相反，庄洁的故乡并不贫瘠，剧中的小镇南枰如水墨画一般，有热闹的人间烟火，也有安谧的世外桃源。而且南枰的机会并不少：镇政府欢迎返乡创业，庄洁第一次试着帮乡亲们卖山药，就收获了不错的销售成绩。

她的家庭，更是许多人羡慕的样子：刀子嘴豆腐心的妈妈，和嘴上催婚实际尊重女儿的一切决定、温和爱笑的继父，是庄洁最坚实的后盾；思维跳跃的弟弟和她既是姐弟，也是朋友，还有一个鬼马精灵的妹妹。

明明南枰的一切已经很美好了，为什么上海对庄洁还有这么强烈的吸引力？就像庄洁说的，自己喜欢上海，不仅是喜欢这里的路和桥，更喜欢在这里的自己。

剧里涉及到上海的桥段，总是离不开“东方明珠”这个地标性建筑。庄洁和闺蜜王西夏的住所，恰好是绝佳的观景位。这里的东方明珠，更像是一种大城市游戏规则的指代：无论出身贵贱，它平等地接纳着每个人，只要够努力就能向上爬。

剧里有一幕让人印象深刻：庄洁从南枰回到上海，去医院拜访客户。她步履飞快地过马路、上天桥，像只蝴蝶一样旋进医院，自然地靠在导诊台和护士们打招呼，掏出甜品给大家分食。无需其他描述，这一幕很直观地让人理解为什么庄洁这么爱上海。

在上海，没有人在意她是个残疾人，她可以像那些健全人一样，靠着自己的努力杀出重围，成为百里挑一的金牌销售。护士医生们和她关系好，不是因为可怜她身体的残疾，而是被她的专业度以及做事的妥帖所征服。

但在小镇，女孩子再优秀到了年纪还是要嫁人成家，像陈麦冬的同事张欣一样，为了婚姻不得不辞职——即使她发自内心地热爱遗体整容师这份工作。

除了机会与包容，大城市给予小镇青年们的，还有绝对的边界感。庄洁与陈麦冬在车站激吻，不出半天视频就传遍了全南枰，甚至远在上海工作的王西夏，也在老家同学群里看到了这段视频。天天唠叨要女儿快点结婚的廖涛，看到庄洁和陈麦冬在街头拥吻，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丢人，我要了她的命”。

这就是小镇，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却也丧失了该有的私人边界。

然而，上海是包容的、有边界感的，却也是冷漠的。庄洁接到继父去世的电话匆匆赶往车站，走到一半再也忍不住情绪的她，坐在街头痛哭。这时候画面给到周围的路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为这个在街头痛哭的女孩停留，更不会有人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擦去眼泪。

其实《春色寄情人》关于上海的刻画并不多，却无闲笔。庄洁的纠结，又何尝不是现实中小镇青年们境遇的真实缩影？观众产生强烈共情的同时，或许也会从庄洁未来的抉择中，收获一些对自己人生的启示。

想要爱人，先要自爱

很多爱情剧中，一切都要为男女主的感情让步，爱情永远摆在第一顺位。对于《春色寄情人》的男女主角来说，爱情固然重要，但生活中还有很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春色”之所以撩人，因其真，更因其美。

比如事业。

庄洁自然是喜欢陈麦冬的，从高中时，她就记住了那个告诉她“拐杖也可以是武器”的男生，但“喜欢陈麦冬，但更喜欢上海和自己”。她并不会为了这份爱放弃自己的事业，比爱他人更重要的，是先爱自己。

陈麦冬也是一样。他喜欢庄洁，在意她的情绪，但对他来说，如何体面地送亡人最后一程，才是更重要的事情。陈麦冬说很多家属在家人亡故后，跟他预约后事，他觉得自己有这份责任送他们团聚。

又比如家人。

在工作上一向拼命的庄洁，请长假返回南枰，为的不是和陈麦冬再续前缘，而是帮助家人渡过骤然失去至亲的难关。

陈麦冬同样难以舍弃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奶奶，当奶奶建议他可以想办法通过调动和庄洁在一起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您在哪儿我在哪儿”。

看剧时，观众们往往会以投射的方式，用剧中人物反观自我。在陈麦冬与庄洁的拉扯之中，观众看到了那份“与我有关”的真实。过去的爱情剧，男女主会为了对方拼命改变自己，而庄洁却说“我不想为了你，变得不像自己”，他们传递出的这种“欲爱他人，先爱自己”的爱情观，也是一种对观众的滋养。

值得一提的是，陈麦冬与庄洁，都不算传统意义上爱情剧的主角类型，甚至有点“边缘人”的意味：陈麦冬从事着一份许多人避之不及，被认为不吉利的工作；而庄洁，则是失去了一条腿的残疾人。

但《春色寄情人》没有落入“破碎的你拯救破碎的我”的窠臼，而是让他们在完成自我和解、自我救赎后，再去开启爱的旅程。因为只有成功救赎自己的人，才能去救赎他人。

这一点在庄洁与陈麦冬的几次争吵戏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陈麦冬和庄洁相约一起跨年，原本就因为残疾的事跟母亲大吵一架的庄洁，怄着气出门，想通过“找乐子”的方式，证明自己值得被爱。意乱情迷时，陈麦冬想脱下庄洁的假肢，那一瞬间庄洁想到母亲的话而应激，并且反问陈麦冬“为什么勉强我”，两人爆发恋爱后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陈麦冬气的不是庄洁突然叫停，而是那句“勉强”；庄洁则是因为身体上的残疾产生自卑，所以要说更伤人的话，掩饰自己自卑与懦弱。在最狼狈的时候下意识地寻找他人的错误，这不就是我们在生活中经常会面对的真实困境写照吗？

这场争吵来得激烈，去得也快。庄洁很快意识到是自己的自卑，伤害了陈麦冬，于是主动找到对方道歉。谁做错了谁就道歉，这就是正确爱人的方式。而陈麦冬，也没有拿捏着这点不放，或者说反过来利用庄洁的愧疚让她留下来。

他接受了她的道歉，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配得上这份爱，而后一切如常。因为陈麦冬同样被偏见所困，他走出来了，他懂庄洁在意什么，所以他能以真挚的爱去温暖这个努力成长的姑娘。

除了前面提到的“怪罪他人为己脱困”外，《春色寄情人》还有许多让观众照见自身的设计。在社交平台上，许多网友表示对庄洁和陈麦冬跨年吵架这场戏感同身受，有人说“我后背长了痘痘都不想让男友看见”。

 “在爱人面前总有不配得和羞耻感”，是很多女孩的恋爱困境之一。庄洁的成长故事，对那些在爱情中总把自己放得很低的女孩们何尝不是一种鼓励——只要努力生活，就值得一切奖励。

“人为什么而爱”“人要如何去爱”“如何坦然面对分别”……《春色寄情人》像一本人生命题的答案之书。剧中关于生活、工作的讨论，也与现实形成镜像投射——在这里，我们看到了真实的成人世界。

世事并非处处有章可循，但至少有一个参考答案，帮我们兜住迷途中的情绪。

策划丨三联.CREATIVE

微信编辑、设计排版丨沈艺超

作者丨卡卡

图片来源丨腾讯视频、《春色寄情人》官微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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