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在加沙的码头 vs. 中国在湛江的港口

美国建码头是消费，钱花出去就完成任务，中国建港口是投资，要考虑ROI。孰优孰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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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日报5月25日有一则报道：

美国为向巴勒斯坦提供人道主义援助而建造的浮动码头的部分支撑系统周六早上在加沙海岸附近的波涛汹涌的水域中断裂。负责中东军事行动的美国中央司令部周六表示，四艘稳定这座价值 3.2 亿美元的建筑物的船只已脱离。其中两艘向北漂流，最终搁浅在以色列阿什杜德的海滩上。军方表示，另外两艘现在停泊在码头附近的海滩上，并补充说，尽管遭到破坏，但码头仍在运行。

这个转运系统包括一个距离海岸几英里的浮动平台和一个岸边码头。货物在浮动平台由大船转移到小船，然后再转运到岸边的码头。根据美国媒体报道，为了修建这个码头，美国调动 1,000 名士兵和水兵，至少七艘美国军舰，3月份从美国东岸的港口出发，4月底开始建设。最终花了3.2亿美元，是最初预算的两倍。美国国际开发署表示，浮动码头在启用的第一周运送了约 820 吨援助物资。这个码头运营的时间，应该也就是一周多。根据媒体报道，码头在5月16日竣工，在5月25日前就毁坏了。

3.2亿美元，大概相当于23亿人民币，中国网友们找到了一个对比：2018年投入使用的湛江徐闻港项目一期工程设计年吞吐能力为车辆320万辆次、旅客1728万人次，总投资约为17.2亿元（另有报道称总投资21亿元）。项目建设16个5000吨级客货滚装泊位和1个5000吨级危险专用滚装泊位，配套建设防波堤、航道、危险品检测站、综合交通枢纽、车辆待渡场、恶劣天气停车场、综合服务区等设施。这个20亿人民币投资的徐闻港，2023年大概有接近1亿吨的货物吞吐量和接近2000万人次的旅客吞吐量。

这两件事，看上去结果差别巨大，但如果不考虑后续运营，仅从项目投资的角度，却很类似，都是政府主导的一个投资项目。

从创造GDP的角度，加沙码头可能创造的GDP更高，毕竟坏了可能还得重建，这不又多了不少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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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批评者经常诟病中国的政府投资效率低，浪费大，存在大量的重复建设。但不知道类似加沙码头这样的美国政府项目的效率如何？3.2亿美元，估计也就运送了一千吨左右物资，运送一吨物资的成本高达32万美元。美国政府“投资”项目的效率如何呢？

美国政府经常有类似的项目，比如阿富汗战争，根据美国布朗大学战争成本核算项目发布的数据，截至2021年4月，美国的阿富汗战争开支总计达到2.261万亿美元。这2.3万亿美元换来了啥呢？

有些人会认为，无论是2.3万亿美元的阿富汗战争，还是3.2亿美元的码头，都不是美国政府的投资，是消费（expense），是创造内需。既然是消费，就不需要看什么效率，回报，反正钱都花出去了，GDP已经创造了，无所谓效率问题。

这种说法也有一定道理。如果我们看中国和美国的政府支出，所谓的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基本上都是消费。中国27万亿的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其中教育、社保、卫生、农林水、城乡社区加起来大概15万亿，占70%，这些都是消费。还有1万多亿的军费，也是消费。美国的联邦政府的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社保占24%，医疗医保占28%，加上主要是地方政府承担的教育，基本上这些支出也有70%左右。剩下的就是军费（13%）和利息支出（10%）。加沙码头花的3.2亿美元，以及阿富汗战争花到的2.3万亿美元，应该走的是军费，在美国的预算体制内，确实属于消费。这些钱花就花了，没有人会关注投资回报，关注ROI，本来就是消费嘛。美国疫情期间全民发钱，也是消费，钱发下去了，就算完成任务。

中国徐闻港的那笔17亿的支出，就完全不一样了。徐闻港项目由湛江徐闻港有限公司（广东中路建设投资有限公司占股40%，广东徐闻港航控股有限公司占股32%，广东双泰运输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占股28%）负责投资、建设和运营。中路建设是A+H上市公司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的下属公司，广东徐闻港控股是广东省和湛江市国资委的合资公司，双泰运输集团是徐闻港控股和徐闻县国资委的合资公司。这个项目的股东包括了央企、广东省。湛江市、以及徐闻县。

这笔钱，并不是国家一般公共预算支出，而是国企的投资，是企业行为。企业的投资，就算国企，也肯定要看ROI。

所以，美国码头花的3.2亿美元，是政府消费，钱花掉了就是胜利。不是投资，自然不用不在乎ROI。中国徐闻港的17亿支出，那确实是投资，回报不好，就是政府投资效率低，浪费大。

拜登政府2021年通过的基建法案中有1740亿美元用于促进电动汽车的发展，其中国会分配了75亿美元用于建设电动汽车充电站。两年过去了，成果如何？

根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两年过去了，75亿美元投资，建成了7个充电站。你没有看错，是7个，不是7万个，也不是7千个。

美国政府效率再低，也不至于两年建成七个。为啥会这样了？这是美国体制决定的。中国政府决心建充电站，国家电网南方电网就响应号召直接投资了。美国联邦政府的钱是补贴，需要一级级分发下去，层层分肥，最终给到建设充电站的公司。公司把补贴拿到手，至于能建成几个充电站，能不能正常运营盈利，有谁在乎呢？

中国就不一样了，建设充电站是政治任务，可能银行会给金融支持。但是，国企也有利润指标，投了资也得考虑资金回报率，银行的贷款也得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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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中美两国政府的账本时，经常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地方。比如美国有联邦政府收支，州政府收支，地方政府收支。中国有一般公共预算收支，还有一个政府性基金收支。聊中国的财政赤字也有一堆不一样的标准。中国的政府负债到底多少，也有五花八门的各种口径。

看2023年财政收支，有一个一般公共预算赤字4.88万亿，这个是一个赤字口径。但还有一个政府性基金，收入总量11.6万亿，支出10.1万亿。看上去没有赤字，但收入11.6万亿中有一个3.88万亿的专项债，扣掉就是3万亿的赤字。把两个加总，就是接近9万亿的赤字。

每年一般公共预算赤字靠国债支持。发一般国债，不会弥补赤字。然而今年发的超长期特别国债以及之前的专项债，却不计入一般公共预算赤字，但会计入政府性基金收支。为啥有的国债算赤字，有的国债就不算？

企业的账本就清晰很多，三张表，资产负债表，损益表，现金流量表。但企业会计上，也不是花了钱，就会计入损益表的成本。如果当期消费，会直接计入。如果是投资，计入当期损益的就只是折旧。

一般公共预算赤字是比较清晰的，但政府性基金的赤字，算不算真的赤字？中国政府的官方口径是不算的，三方研究报告以及IMF等西方机构是算的。

我认为政府性基金的赤字，既不能不算赤字，也不能直接和一般公共预算赤字直接加总。

不能不算的原因是：政府性基金本身也是地方政府花的钱，无论是做土地收储，还是基础建设，确实是政府花出的钱，这笔钱也需要有地方出。

不能直接和一般公共预算赤字加总的原因是，政府性基金的很多支出，都带有很强的投资性质。比如用专项债建设高速公路，建设费用支出会计入政府性基金支出，但这种项目是投资项目，和一般公共预算中的消费性支出是完全不同的。直接加在一起，并不合理。专项债不计入一般公共预算赤字，也和专项债的用途有很强的投资属性有关。

如果我们比中美之间的预算赤字，一般公共预算赤字是可比的，类似企业的当期收入减去当期消费（expense)，但中国的政府性基金收支，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东西，是政府投资的收支。投资可能有亏损有缺口，但投资的当期收支是不能等同于一般公共预算收支的。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说不清楚的就是国企。比如徐闻港投资的17个亿，根本不会体现在政府账单上，是企业行为，17个亿的资金来源是国企投资加上银行贷款。这部分的支出和负债，体现在企业报表和宏观杠杆率上。

中国和美国的宏观杠杆率差不多，都是二百多接近三百，中国要高一些。但中美两国的宏观杠杆率构成差别很大。中国主要是企业的杠杆率高，美国主要是联邦政府的杠杆高（106%），美国家庭和企业都是七十多，州和地方政府12%。中国家庭60+%，政府不到60%，企业高达174%。中国企业杠杆中，很大部分是国企。有些人就把这些都算成政府负债？

政府欠债好，还是企业欠债好？

美国的联邦政府欠债和中国企业欠债的区别是什么呢？美国的联邦政府是没有什么国有资产的，也不需要什么资产才能发债。直接美联储买国债就行，不需要对应资产，也不需要考虑未来的偿债能力。而企业的负债，无论中美，都得有一些对应的资产和收益。就算企业的资产质量非常差，但多少也得有点资产。

中国城投的资产负债率大概60%，负债是资产的60%。有海量的负债，也有海量的资产。当然，这些资产变现能力差，质量不好，未来现金流存疑，但我认为，资产质量再差，有资产总比没有资产好。

美国的联邦政府债务，是没有对应资产的。最大的资产，就是合法印钞能力，以及军事力量保护下的美元霸权。

中国政府的偿债能力更强，还是美国政府的偿债能力更强？我不知道，不过目前长期（三十年）国债的利率，美国（4-5%）远远高于中国（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