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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国家历史》叁拾肆期
三星堆遗址位于四川广汉西北的鸭子河南岸,占地面积约12平方千米。1986年,发现了三星堆一、二号祭祀坑,出土青铜神树、青铜立人像、金面具等文物数千件,使其“一醒惊天下”。2019年以来,新发现的三至八号祭祀坑,共出土金器、青铜器、玉器、象牙等各类文物上万余件,使其“再醒惊天下”。三星堆遗址是迄今为止发现的长江流域规模最大的商时期古蜀国都城遗址,作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起源、发展格局的重要见证,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三星堆博物馆位于广汉市城西鸭子河畔,三星堆遗址旁,旧馆于1992年8月奠基,1997年10月正式开放。三星堆博物馆新馆于2022年3月正式开工,于2023年7月开放。新馆建筑面积5.44万平方米,是目前西南地区最大的遗址类博物馆单体建筑。金沙遗址位于四川成都市区西北方,分布范围约5平方千米,于2001年2月8日被发现,出土金器、铜器、玉器、石器、象牙器、漆器等珍贵文物数以万计,是三星堆文明衰落后在成都平原兴起的又一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被誉为“21世纪初中国第一个重大考古发现“”,再现了古蜀金沙的灿烂与辉煌,续写了古蜀文明的传奇。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是在金沙遗址原址上建立的,以保护、研究、展示金沙遗址及古蜀文明为宗旨的遗址类专题博物馆,占地面积30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约4万平方米,分为遗迹馆、陈列馆、文物保护与修复中心、文化交流中心、园林区等,于2007年4月16日正式对外开放。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分别出土了金器、青铜器、玉器、象牙器、石器等类型丰富、造型不同的文物,数以万计,其中,两地出土的金面具不见于商周时期中国其他地区,仅见于古蜀地区,是古蜀文明特有的文化现象,也反映出古蜀文明浓郁的地域特色。面具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世界不同地区、不同时代都曾出现过,通常与古代礼仪、祭祀、丧葬等活动密切相关,如巫师在祭祀活动中佩戴面具,以达到人神交流的目的。面具的制作原料多种多样,如陶、铜、金等,又以黄金制成的面具最为珍贵,在世界范围内发现也较少,反映出使用者地位的尊崇与神圣。自商周以来,我国出土金面具的大小、造型、功能各有不同,蕴藏着不同地域、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之间交流融合的历史记忆。目前,我国出土金面具最早的是古蜀地区,三星堆和金沙遗址已发现12件造型不同的金面具(罩)或戴金面罩的青铜人头像,与其他地区将金面具覆盖于逝者面部不同,它们全部发现于祭祀区域。金面具(罩)概述
三星堆遗址目前已出土10件金面具(罩),分别出土于一号、二号祭祀坑,以及近年来新发现的三号、五号和八号坑。图3-1中的金面罩,1986年出土于三星堆遗址一号祭祀坑,残宽21.5厘米,高11.3厘米,重10.62克,双眼镂空,鼻部凸起。面罩用金皮制成,其大小、造型与同坑出土的人头像面部相当,由此推测其有可能是从某件人头像上脱落下来的。
图3-2中的金面罩,1986年出土于三星堆遗址二号祭祀坑,残为两半,且一耳残缺。面罩系用金箔附在铜头像上制成,虽然已变形,但保持了青铜人头像的面部特征:眉、眼、嘴镂空,鼻部凸起。此外,二号祭祀坑还出土了1件金面罩和4件金面罩人头像。金面罩残坏较甚,仅存面部的一侧(图3-3)。二号坑4件造型、大小略不相同的人头像上则贴有金面罩,上齐额,下包颐,两侧过耳,双眉、双眼及耳垂穿孔、镂空(图3-4)。人头像的头纵径为14.5—17.8厘米,横径为12—15厘米,通宽为18.8—22.4厘米,通高为41—48.1厘米。图3-4金面罩人头像
图3-5金面具
图3-5中的金面具,2021年出土于三星堆遗址祭祀区三号坑,宽37.2厘米,高16.5厘米,重约100克,眉眼镂空,两耳轮廓圆润,鼻梁高挺,嘴形大而微张,造型威严神圣,是目前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中出土最完整的一件金面具,也是目前中国保存最完整的商周时期金面具。
图3-6金面具
图3-6中的金面具,2021年出土于三星堆遗址祭祀区五号坑,其宽约23厘米,高约28厘米,重约280克,含金量约为85%,含银量约为13%—14%,是三星堆遗址迄今发现尺寸最大、形体最为厚重的金面具。金面具的面部整体瘦长,巨眼呈半月状;尖鼻,呈立体三角形;口部呈长条状,中镂空;下颌向外突出,呈窄条带状,与口部平行;耳部较长,耳内有勾卷状纹饰,耳垂有圆形穿孔。圆孔周缘、耳部外缘、眼、口等部分均有边缘向内卷曲的现象。其形制与之前发现的铜头像上的金面罩十分相似,但尺寸大了至少一倍。专家推测其制作工艺是先加热金料,打成薄片状材料,经剪裁、脱錾,再以搂、墩等手法塑形。在光洁处理后,用锤揲、錾刻等手法表现轮廓特征,最终完成制作。三星堆出土的金面具(罩)应不是单独使用的,原本应覆盖于铜人头像或其他材质的头像上,或许是结合不紧密等原因,导致个别金面具脱落。其制作方式大致为以专门制作的人头像或人面像为模具,将黄金锤揲成形后,通过物理连接或者使用黏合剂将金面具(罩)覆盖在青铜人头像或其他材质的头像上。金沙金面具
图3-7金面具
图3-7中的金面具,2007年出土于金沙遗址东南部的“梅苑”东北部,长20.5厘米,宽10.4厘米,高10.7厘米,厚0.08厘米,重46克。面具整体呈立体脸谱,系在模具上锤操成形,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则是剪切而成的,表现范围上限于额部,下方到下颌。面相近方,平额,眉毛略微凸起,中央宽而两端收束,好似新月。眼眶较大,双眼镂空约呈菱形。鼻梁高直,鼻翼与颧骨线相连。耳朵外展,上宽下窄,上半部分凹入,耳垂穿孔。嘴巴镂空呈微张之态,下颌平直。面具表面打磨光亮,背面未经打磨,较为粗糙。整个脸部丰满,表情威严,具有一定写实风格。该面具是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在陈列馆第四展厅“天地不绝”的重要位置进行展示,璀璨夺目的金面具凝聚着古蜀王国特有的精气神髓,让观众身临其境地感受古蜀文化的魅力。图3-8中的金面具,2001年发现于金沙遗址“梅苑”东北角,宽约4.9厘米,高约3.6厘米。人面圆脸圆颐,下颌宽圆,耳朵外展,耳廓线清晰,耳垂上有孔,但未贯通。眉毛呈弧形,梭形双眼镂空,鼻梁高直,鼻翼与颧骨线相连,大嘴镂空成微张的形状。面具表面进行了抛光处理,较为光亮,背面则未作抛光处理,较为粗糙。这件小金面具的造型特征与金沙另一件大金面具的造型有所不同,或许代表了金沙时期具有不同面部特征的人物形象,这也反映出古蜀金沙时期族群的多样性。结合金沙金面具比较厚实、边缘有铆接痕迹等现象,推测其制作方式应与三星堆金面具使用的物理连接方式一样,是以青铜人头像或者其他材质的头像作为模具,将黄金皮附在需要装饰的人像面部,并使之牢固。古蜀金面具的用途
目前,学术界对古蜀金面具的用途基本持一致的观点,认为其与古蜀宗教信仰、祖先崇拜有关,是当时人与神灵交流的重要工具之一。三星堆和金沙遗址出土了大小、造型不同的人头像,但是金面具的造型仅与其中几种人头像的造型相似,这证明在众多的古蜀族群中,并非所有族群都有使用金面具的习俗,如三星堆和金沙遗址分别出土的大、小铜立人均未佩戴金面具,这表明用贵重稀有的黄金制成面具并覆盖在部分人头像上是为了突出其身份的特殊性,比如祖先、巫师或神灵等。“面具、文身、识别符号、装饰,都能把一个演员送到一种神秘的世界中去或赋予他一种临时性的特殊的精神状态。"因此,作为宗教或巫术产物的面具和偶像、神像一样,都是意识的物质化表现形式,面具往往是人类意识的具象化表达,成为沟通人神的重要媒介,黄金制成的面具也起着同样的作用。根据三星堆最新出土金面具的造型与尺寸,再结合金沙发现的小金面具的造型与尺寸,可以看出古蜀金面具的造型与尺寸等特征随着时代或者族群的变迁而不断变化,金沙遗址发现的两件金面具均比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金面具(罩)小,且同出的青铜器、玉器等造型与尺寸较三星堆而言都更小巧精致,这表明金沙时期古蜀人对器物的大小、造型及审美观念已经发生了变化。大小不同、造型各异的金面具表明它们可能并不是直接佩戴在巫师脸上,而是佩戴在人头像上或其他材质的器物上,是具有象征意义且极其重要的一种祭祀工具。所以,在隆重的祭祀活动中,古蜀人通过祭拜神圣的金面具达到与神灵或祖先沟通的目的,并祈求他们的庇佑。金面具作为古蜀国发达的巫术和宗教文化的重要代表之一,反映了古蜀先民独具特色的崇尚心理和精神世界。古蜀金面具的文化来源
对于古蜀金面具的来源及其背后体现出的文化交流等方面的探讨,主要分为两种观点:外来说”和“本地说”。持“外来说”观点的学者将古蜀金面具与西方早期文明中的金面具及其黄金艺术进行了对比研究,当前世界上最早的黄金制品见于黑海西岸保加利亚瓦尔纳墓葬,其中四十三号墓出土了迄今最早的“金面具”——用黄金装饰黏土制成的面具,之后在欧洲、北非等地的墓葬中出现了黄金制成的面具、眼罩和口罩,如著名的迈锡尼金面具和图坦卡蒙金面具。已有的考古资料表明,我国西藏阿里地区已出土了3件金面具,时代在公元1—2世纪,反映出象雄文化中存在覆面的葬俗。欧亚大陆范围内,早期文明墓葬中出土的金面具是完整的面具或用黄金制成罩,放在眼睛和嘴巴上,这与古蜀金面具的造型有所不同,如迈锡尼金面具是一个整体,并且突出了逝者的面貌特征,而古蜀金面具的眉毛、眼睛和嘴部镂空,二者相差较大。但是,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同样也发现了用黄金装饰的铜面具,与古蜀金面具相似之处在于黄金只装饰面具的局部,没有覆盖眼睛、嘴部,所以有学者认为古蜀金面具受到西亚早期文明的影响,因为早在商周时期,古蜀地区已与西亚地区取得联系,相互往来,双方正是通过南方丝绸之路进行贸易、文化交流的。而持“本地说”观点的学者则认为,商周时期并未形成连通古蜀与西亚地区的通道,并且在同时期的其他地区也没有发现与之相似的金面具,金面具主要还是基于本地文化发展而来。因此,关于古蜀金面具的文化源流的探讨还需未来更多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来加以证实。结语
在中西方古代文明中,金面具的制作时间、出土场所、使用方式和面部特征或许并不一致,但是其背后蕴含的文化内涵却有相似之处,位于亚洲早期文明两端的古蜀和西亚地区对自然、神灵和祖先等的崇拜是一致的,如二者均有崇拜太阳和黄金的习俗,西亚地区有古老的太阳神,古蜀人也崇拜太阳,并将其表现得十分具体,如三星堆遗址出土的太阳轮形器、金沙遗址出土的太阳神鸟金饰等。有些地区的先民认为,黄金是太阳的象征,西亚和古蜀地区的先民们将其用来装饰身体或其他器物,这证明了人类对黄金的珍爱与推崇。古蜀金面具也应是太阳崇拜的体现之一,与宗教信仰紧密联系,表现出古蜀人对自然、神灵和祖先的崇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