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学派与奥地利学派的区别——分析托马斯·索维尔的一段论述！

文丨长乐未央

芝加哥学派是目前名声最大的经济学派。据统计，共有29名芝加哥学派经济学家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如加里·贝克尔、罗伯特·卢卡斯、理查德·塞勒，更早的还有鼎鼎大名的米尔顿·弗里德曼、乔治·斯蒂格勒等等。风头一时无两。

而奥地利学派就相形见绌了。仅弗里德里希·冯·哈耶克和瑞典学派经济学家纲纳·缪尔达尔共同分享了1974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后就颗粒无收。当时据说还是为了平衡政府干预派和自由市场派，哈耶克才侥幸获奖。

芝加哥学派和奥地利学派同样以推崇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而著称，观点相近，很多人分不清楚二者到底有什么不同。最近恰巧看到芝加哥学派经济学家托马斯·索维尔的一段论述，分析这段论述就能看出二者的明显区别。

托马斯·索维尔是著名的美国黑人经济学家，他1968年获得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师从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乔治·斯蒂格勒。尽管托马斯·索维尔未曾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但是他对传播市场经济理念做出了突出贡献，影响力极大。他的金句在网络广泛流传，现摘抄几段。

经济学第一课是稀缺性；政治学第一课，则是无视经济学的第一课。

自奴隶制结束以来，从来没有像现代福利国家（无论是在西欧还是在美国）这样，有如此多的人感到自己有权享受别人的成果。

理解人类的局限性，是智慧的开端。认识到自己的无知程度，需要有相当程度的知识。

这些金句可谓言简意赅、发人深省。分享这些金句不是本文的主要目的，本文主要是根据托马斯·索维尔的论述，简要分析一下芝加哥学派和奥地利学派的一些区别。

在很多人看来，索维尔的论述完全正确。因为失去或减少了激励，人们创造财富的热情必然降低。当前财富瓜分完了，未来没人或者很少人愿意继续创造财富，未来财富必然减少甚至消失，自然人人贫困。历史经验也证明了这种现象经常发生。典型的如胡安·庇隆、伊沙贝尔·庇隆夫妻担任总统时期的阿根廷和当下的委内瑞拉等等。这些证据也充分证明了索维尔论述的正确性。

奥地利学派完全赞同索维尔的结论---如果搞均富，一定会导致均贫，而且也认可缺乏激励是导致贫困的一个因素。但这绝不是根本性的因素。索维尔的论述来自于经验，虽然有道理，但却没有看清问题的实质。对于均富一定导致均贫，奥地利学派则有着更深刻的认识。也许有些读者看到这里不想继续看了，因为笔者是奥地利学派的拥趸，有自卖自夸之嫌。不过我希望耐心看完下面的分析，一定会对您有启发。

奥地利学派并不赞同均富一定导致人们创造财富热情降低或消失这种机械的决定论。这涉及复杂的哲学问题，为了方便论证，用一个证据进行反驳。现实中，人们对待财富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惜财如命，有的人却慷慨大方---尽管人数很少。绝不能否认有些满怀着匡世济民的情怀的人，在任何环境下---包括没收---都依然愿意为社会、为他人创造财富。

因此，我们不能否认理论上可能存在这样一种情况，人人都是为他人争创财富的高尚的人，在责任感、道德感等的驱使下他们创造财富的热情反而会高涨。这将导致何种后果呢？芝加哥学派显然无法回答。

而奥地利学派却可以斩钉截铁地给出结论---依然会导致均贫，并给出严格论证。

其论证过程是：在基于自愿交换市场竞争经济环境下，稀缺的资源必然向资源效率利用最高的人集中。而采取均富措施，也就阻碍了这种趋势。资源利用效率变低了，相同资源的产出一定会下降，也就是财富会减少。均富越彻底，资源利用效率高的人掌握的资源也就越少，资源向利用效率低的人转移的速度也就越快，效率下降速度也就越快，人们贫困的速度也就越快。

这显然是无法反驳的，因为如果市场竞争过程会导致资源向利用效率低的人集中，在逻辑上是荒谬的。

更重要的是，这会降低资本积累的速度。如果一旦消耗历史上积累的下来的资本，人人重返贫困就是必然结果。

理论上不能否定可能存在这样一种情形：现实中资本仍有少量积累。但是逻辑告诉我们，如果不采取均富措施，资本积累会更多---同样是基于资源利用效率的变化的原因---也就是人们本来可以更富裕，但是由于阻碍资木积累，这种本来可以实现的富裕将无法实现。和本来可以实现的富裕相比，现实必然是变穷了。这些当然没有事实证据支撑，但是借助逻辑可以从理论上分析出来看不见的后果。

很多人始终不明白资本到底是什么，详细分析见《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和主流经济学的区别之插叙---万千毁誉话资本》。

如果均富措施执行彻底，就会导致生产资料集中管理使用，也就是实行彻底的计划经济。由于生产资料计划控制，各种生产要素将无法形成市场价格。失去了价格这个航向标，人们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资源利用效率会急剧下降，经济崩溃也就是必然结果。这也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米塞斯、哈耶克和以奥斯卡·兰格为首的计划经济派经济学家进行大辩论的核心问题。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到，芝加哥学派和奥地利学派最大的分歧是关于经济学的方法论。芝加哥采取实证主义方法论---通过证据或经验总结或证明规律或结论；而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坚持先验的方法论---通过逻辑分析推理论证过程是否存在错误，也就是分析理论的前提和推理的逻辑关系是否正确。惟一有效的检验是分析这一理论的论证过程是否存在错误。理论与经验事实之间的不一致性迫使我们再一次彻底思考理论的问题。但是，只要对理论的再思考没有暴露我们思考中的错误,我们没有权力怀疑其正确性。

不否认实证的方法论有用，但是一定要认识到这种方法论并不可靠，特别是对于没法经验到的证据，将无法作出经济学的分析和解释。而采用先验方法论，则可以通过假构法将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构想出来，然后进行经济学分析，作出经济学的解释。两种方法论的区别的详细分析见《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和主流经济学的区别之五---再谈方法论（重发）》。

奥地利学派坚持先验法论，但绝不意味着完全拒斥经验，而是该学派严格区分理论与历史。经济学的经验、证据---即历史并不能总结规律形成或证明理论，而是必须通先验的理论解释历史。而包括芝加哥学派在内的绝大多数经济学派，都拒不接受先验方法论。

受错误方法论的误导，在上世纪那场著名的大辩论中，奥斯卡·兰格甚至没能明白米塞斯、哈耶克论述的核心是什么。特别是前苏联一度表现出来的繁荣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铁证如山、不容置疑。被证据遮蔽了思考的经济学家和大众普遍认为米塞斯、哈耶克是失败的一方。但是后来的历史告诉人们最终的胜利属于奥地利学派。

在没有学习奥地利学派经济学之前，我一直认为计划经济是一个道德问题，只要改造人，消灭所有人的私心，一定会成功。学习了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后，我才深刻领悟到这是一个严肃的经济学问题。

只有奥地利学派深刻揭示出经济学存在先验法则。任何违背经济学先验法则的行为，无论出于多么崇高的目的，即使人人都具备高尚的品德和出色的能力，依然一定不会成功。

同时，希望通过此文对读者对诺贝尔经济学奖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也有所帮助。至少作为观点几乎截然对立的哈耶克和缪尔达尔同时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也能让读者对其权威性多一些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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