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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7月21日，美国总统拜登宣布退出2024年总统大选，转而支持现副总统哈里斯。特朗普遭遇未遂刺杀后，面对空前团结在特朗普周围的共和党，身体状况不佳，又在6月候选人电视辩论中表现不力的拜登不得不回应党内同僚愈发激烈的“下台”呼吁。距离大选只有100余天了，民主党临阵“换帅”。“背水一战”，胜算几何？
记者 | 程靖
往年美国总统大选的年份中，夏天往往略显平淡。通常在这个阶段，气氛热烈的共和党和民主党党内初选已经结束；两党要分别举行全国代表大会（National Conference），推选出早已获得党内认可的总统候选人；随后，两个阵营各自推进筹款与竞选活动，为进入秋季后的大规模竞选活动蓄力。但在2024年的夏天，美国大选的剧本正在快速更新：7月13日，尚未被正式提名共和党候选人的前总统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的竞选集会上遭遇未遂刺杀；两天后，特朗普宣布了让看客们始料未及的竞选搭档——从俄亥俄州农村成长起来的耶鲁法学院毕业生、畅销书《乡下人的悲歌》作者万斯（J.D. Vance）；7月17日，81岁的拜登因新冠阳性而居家隔离治疗；又过了仅仅四天，拜登通过社交媒体宣布，他不再寻求连任，将退出今年的总统大选，并全力支持现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此时，距离大选仅有107天了。当地时间2024年7月10日，美国华盛顿特区，拜登总统参加北约峰会。（图｜视觉中国）
拜登退选后，多家美国媒体接连披露，他是在宣布退选前一晚才做出的决定。早在特朗普遇刺前，《纽约时报》的一份报道就已详细统计了民主党内对拜登是否应该撤选的态度：由于拜登在6月的电视辩论中表现糟糕，从6月底至今，呼吁拜登“交棒”的声音越来越多，批评的声音主要关注拜登的健康状况和他应战特朗普的能力。从白宫确认拜登感染新冠、需要居家隔离的7月17日起，民主党人对拜登“下台”的公开呼吁又出现了一波小高潮，7月19日当天更是有11名民主党议员发言，其中有人是再次重申立场，也有人从力挺拜登转为反对。即使舆论压力重重，周六（20日）上午，拜登的竞选主任狄龙（Jen O'Malley Dillon）还是照常与各地竞选团队的联合主席们召开了电话会议。《纽约时报》披露，会议开始后，一些工作人员机械般地谈起上门拜访、社交媒体等拉票活动的细节，却被几位愤怒的联合主席打断，后者称，党内呼吁拜登退选的呼声已是“房间里的大象”，不能视而不见，但会议经过一番“痛苦的讨论”，没有得出结论。《时代》周刊则记录了拜登退选前的最后时刻：7月20日晚，在拜登位于特拉华州海滨的别墅里，他将退选的想法告知了他的夫人吉尔、白宫副幕僚长托马西尼（Annie Tomasini）、他的高级顾问里切蒂（Steve Richetti）等诸多密友，随后，密友们为拜登起草了那份次日会被全世界阅读的声明。第二天中午，拜登先后打电话给副总统哈里斯、白宫办公厅主任齐恩茨（Zients）和他的竞选主任等人，告知他们退选的决定。美国东部时间21日下午1时46分，他的推特账号向全世界宣布了这一消息，也告知了他在白宫的总统团队的大部分同事们。
“过去三周，呼吁拜登退选的声浪有所升温，民主党高层早已形成一种共识，即预期拜登会在总统选举中失败，因此他们通过各种方法暗示拜登，希望拜登自己退选。而过去一周的事态发展，让拜登认清了政治现实。”旅美政治学者、法学博士王浩岚告诉本刊。王浩岚认为，民主党高层希望拜登退选有诸多原因，首先是以前众议员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为代表的国会民主党人，希望保住民主党在国会的权力，“往年美国政治没有如此极化的年代，参众两院多数和总统可以来自不同政党，民众选择的议员可能会与总统的背景和政党倾向不同。1980年，在总统大选中，共和党的罗纳德·里根在50个州中的49个州获胜，但民主党仍能获得众议院多数，在参议院也能增加席位。但随着近年来美国政治极化现象愈发严重，选民愈发只投一个政党，意味着总统的选情会影响整个党在国会的选情。”王浩岚说，“民主党或许能接受总统的选举失败，但不能接受一个共和党全面执政的状况出现。”拜登此前已在民主党内初选中获胜，原本8月将在芝加哥举行的民主党代表大会上获得正式提名。“无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一般都不愿临时推翻本党初选出来的候选人，而如今民主党内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向拜登施压，让后者自己做出决定，就像一场‘政变’。”王浩岚认为，民主党甘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是因为特朗普今年卷土重来，让民主党意识到了严重的危机，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特朗普的二次当选。
在与特朗普的辩论中，拜登的表现不尽人意
《政客》网引用知情人士的说法称，退选前两天，拜登的亲密幕僚里切蒂等人前往海滨别墅，给居家隔离中的拜登带来了带来了竞选捐款暴跌的消息。根据此前的媒体报道，“奈飞”（Netflix）联合创始人里德·哈斯廷斯（Reed Hastings）认为拜登应该让位于“充满活力的民主党领导人”，以有效挑战唐纳德·特朗普，并确保国家的安全和繁荣。哈斯廷斯是首批公开倡导拜登退出竞选的好莱坞主要捐助者之一 。而拜登竞选团队自己进行的民调结果也显示，拜登不仅在所有六个关键摇摆州落后，在弗吉尼亚州和新墨西哥州等民主党原本可以轻松取胜的地方也落后。此时，“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拜登身上。在拜登发布退选声明几小时后，哈里斯发推说，她非常荣幸得到总统的支持，“我的目标是赢得候选人提名。”由于哈里斯尚未经过民主党内初选程序，拜登也无权提名候选人，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哈里森21日下午表示，该党将在未来几天里采取“透明有序的程序”推选出候选人。
哈里斯的母亲香农·戈普兰（Shyamala Gopalan），出生在印度的坦米尔纳德邦，后来移民到美国，是一位印度裔癌症研究员专家。父亲道格拉斯·哈里斯（Donald Harris），是牙买加移民，曾在斯坦福大学担任经济学教授。
哈里斯在华盛顿大学法学院获得法律博士（J.D.）学位后，早年在加州圣弗朗西斯科担任副检察官，处理刑事案件。2004年，她当选为旧金山地区检察官，2010年，当选为加州总检察长，成为加州历史上第一位女性、第一位非裔和第一位亚裔总检察长。她在此职务上推进了一些改革措施，包括对商业犯罪和民权问题的关注。2016年，哈里斯当选为美国参议员，成为加州第一位非裔女性参议员。2020年，哈里斯被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乔·拜登选为副总统候选人，并在2020年总统选举中与拜登一起当选为副总统。她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副总统、第一位非裔副总统以及第一位亚裔副总统。美国民调网站538的调查显示，自2023年1月至今，美国民众对哈里斯的认可度从约42%降低至37%，对拜登的认可度则从约42%降至38.5%，两人的认可度基本持平。尽管哈里斯作为副总统，在国际媒体上因外交事务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拜登似乎在任期中有意将她作为接班人培养：2021年3月，拜登任命哈里斯负责困扰美国南部边境已久的中美洲移民问题；当年11月，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曾表示，拜登坚持让哈里斯参加每一次核心决策会议，包括美国撤军阿富汗等关键时刻，而她常常在这类会议上发表“独特的观点”；在美国和法国因为澳英美防御协议（AUKUS）产生外交风波后，哈里斯也代表拜登访问法国以修复关系。
在美国国内，对哈里斯的主要批评集中在她在移民问题的处理上。总体来说，哈里斯的移民政策倾向于改革和人道主义。这可能和她出身于多元移民家庭有关。她主张对美国移民系统进行全面改革，包括提供合法途径让移民获得公民身份，特别是对于在美国生活多年的无证移民。她支持“梦想法案”（DREAM Act）等立法，以保护那些在美国成长的年轻移民。但批评者认为，作为主管移民问题的副总统，她未能有效应对美国南部边境的移民危机，减少非法移民或改善边境设施和管理。拜登此时选择为哈里斯背书还有多重因素。据路透社报道，根据美国竞选财务法规定，由于哈里斯的名字与拜登一起出现在竞选活动的注册文件中，拜登团队筹集的竞选资金在两种情况下可以“无缝衔接”到新候选人手中：该候选人是哈里斯，或者哈里斯成为新候选人的竞选搭档；否则，拜登或需要将竞选资金退还给捐赠者，让后者重新决定资金的去向。王浩岚说，若不继承拜登已经积攒的上亿美元的竞选资金和拜登早前在摇摆州部署的幕僚团队，未来的候选人将面临一种“结构性的不利”；更重要的是，由于哈里斯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非裔和印度裔混血的女性副总统，若民主党不继续推举她，可能会激怒民主党的“基本盘”，即少数族裔选民，而无法团结原有选民基础的后果是如今选情堪忧的民主党无法承受的。王浩岚认为，和拜登相比，哈里斯没有年龄方面的担忧，参加竞选活动的能力和频率也会强于年迈的拜登，她能言善辩的特点也能与常常嘴瓢的拜登和口不择言的特朗普形成鲜明对比。但哈里斯作为美国西海岸自由派的黑人女性，其背景或让中西部核心地带的选民觉得不接地气，进而难以获得他们的支持，这是民主党本就非常忌讳的一点。当地时间2024年7月18日，美国费耶特维尔，美国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在北卡罗来纳州费耶特维尔举行竞选活动（图｜视觉中国）拜登退选后，民主党政治精英和金主圈子中立刻出现了“其乐融融”的景象：此前呼吁拜登退选的政客们纷纷表态，感谢拜登“为美国所做的一切”；硅谷商人、领英（LinkedIn）创始人霍夫曼和金融大鳄索罗斯等人都表示，将支持哈里斯参选总统；前总统克林顿和前国务卿希拉里夫妇也表达了对哈里斯的支持。“加上此前被媒体炒作，有望替代拜登的加州州长纽森、宾州州长夏皮罗都已公开为哈里斯背书，因此于情于理、于法律于政治，哈里斯都已经注定是民主党未来的总统候选人。”王浩岚分析说。哈里斯的支持者认为，作为少数族裔女性、司法系统出身、年仅60岁的哈里斯将成为民主党中生代政客的代表，能够打破拜登和特朗普两位“老年白人男性”对阵的格局。但王浩岚向本刊分析称，美国政坛的“老人政治”只是一种被简化的表象，“对共和党而言，特朗普已是‘宗教领袖’般的存在，不能简单用年龄来衡量他；对民主党而言，拜登前的三位民主党总统奥巴马、克林顿、卡特上任时都不到60岁，都是非常年轻的总统。拜登曾在2016年大选前被迫让位希拉里，后者失败，特朗普成功。今年拜登之所以81岁了还要坚持参选，就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对特朗普的第一次‘进宫’负有历史责任。”王浩岚说，民主党上一代崛起的中生代政治人物，都在奥巴马担任总统时期2010年和2014年两次中期选举中失败而沉寂了。而2018年中期选举中涌现的新一批民主党州长和参议员，则还需要时间来沉淀。若哈里斯接棒拜登，这位“60后”政客取代了“40后”的拜登，民主党的代际格局就会出现较大的转变。本文为原创内容，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文末分享、点赞、在看三连！未经许可，严禁复制、转载、篡改或再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