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邀请到爱荷华大学社会学学士,波士顿大学城市规划硕士,目前就职于创意内容行业的小伙伴Nico Gu,分享她作为在国内确诊的成人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成人ADHD)患者,这些年来的留学、就业和成长之路。
注:成人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是一种心理健康疾病,包括多种持续问题,例如难以集中精力、多动和冲动行为。成人ADHD可能导致人际关系不稳定、工作或学习表现不佳、缺乏自尊以及其他问题。
Nico好!你还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在注意力方面有一些困扰的吗?
Nico:我从小学开始,上课就很难长时间专注,即使我们学校一节课只有40分钟,我也会在上课时一直看窗外。
我爸妈说我小时候就喜欢看马路上的车开来开去(现在我也喜欢),喜欢坐车。但他们也没有想到带我去检查这方面的问题,就觉得是小孩子静不下来之类的。
因为ADHD主要是两大类症状,注意力缺陷及多动障碍。我从小就是注意力缺陷更明显,比如背书非常困难。多动障碍(冲动行为)的话主要体现在情绪控制上,偶尔会突然暴怒或者打人。打人的情况在小学高年级之后就好很多了基本控制住了,愤怒还是有的。
Nico:我属于典型的成绩不稳定的好学生。小学初中的学习还可以各种蒙混过关,但进了高中以后,学业压力上升,上课频繁开小差或者睡着了的话,就很难后面靠自己追上来了。听课的思路断了,我也听不懂后面老师在说什么,就更加不想认真学了。再加上还出现了睡眠拖延的情况——进高中以后突然开始喜欢大量读各种杂书,导致晚上也睡不了很久,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读书阶段还有比较明显的就是社交障碍。现在回顾看像是“还没有很好地模仿和学习到大众的社交规则”,那时候单纯地出现了“我很想贴近班里的同学啊交朋友啊,为什么他们跟别人的关系总比跟我的更好”之类的困惑。当然,现在来解读的话,就是因为很多ADHD在处理规则观念、边界意识、对他人的理解共情这些社交技能基础条件上都存在先天缺陷,间接导致了较差的社交能力。当时的我也很难得到针对性的训练,所以我才会做不好交朋友这件事,导致当时的我感受不到融入感。(不过还好,后来我的社交技能提升了不少,也遇到了愿意很多很包容的朋友们。)后来我决定出国,高二就开始专攻SAT和托福。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备考的难点就是受典型ADHD症状的影响了。SAT和托福的题我是全靠技巧没有半点记性,单词滚一遍两遍三遍记不住,长阅读做到后面忘记前面的。最致命的是,这两场考试时长又超级超级长,每一次,真的每一次我去考SAT和托福都会睡着。还好最后拼拼凑凑分数还算够用,去了一个还行的学校。大学的专业选择也挺坎坷的,当时我提出说想学心理学,我妈不让,给我报了商科。因为不感兴趣,我就学不进去商科的专业课,上课全在开小差了。大一大二就干脆先把所有general education修完了。到了大三我开始担心毕业问题了,一来是我自己学商科学得很痛苦,二来GPA分数也不高。连学都学不好,很难想象以后从事相关职业的情况了。所以我决定“先斩后奏”转专业了,转到了社会学。所幸非专业必修课的部分我已经上得差不多了,所以只要闷头冲专业课就行了。学社会学的时候,其实我背书还是不行,不过感性上我能get到那些规律和框架,而且我们学校本身就是社会学强项、教授都非常知道怎么“讲故事”,所以靠paper最后刷到了一个还可以的GPA。我那会儿就是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对community这种社会结构是很感兴趣的,后来就去读了city planning的研。读研期间其实和本科差不多,疯狂迟到,写作业拖延,赶着ddl然后再给教授发邮件求情晚交个一天行不行。本来读纪实类内容就很枯燥,这些专业还要大量literature review,对我来说是异常痛苦的。而且也因为自己一个人住和入睡拖延的关系,我那个时候的作息长期是三四点睡,十二点起,这对我来说甚至都算比较健康的情况了。
Nico:我20年毕业开始工作,第一份工作是父母推荐的,工程造价,就是测算土建工程的施工量、计算成本、制作标书和合同这些。工作内容本身非常枯燥,又有许多我需要从头学习的东西,因为不感兴趣所以其实工作成果并不算好。正好中途换了一个不太合得来的领导,精神压力大到完全受不了,精神崩溃了几次,就裸辞了。
裸辞后gap了半年,找工作情况不是很好,很难找到父母都认可的工作。然后我决定干脆就不管他们认可不认可了,毕竟之前也试了一次,上个班变成了对领导和对自己的双向折磨,如果我不感兴趣的事情确实做不好,那还不如去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大方向上我是想做内容的,但是我对于具体做什么类型的内容、做什么体裁的内容都没有概念,所以先拿下了一份长文字类内容新媒体编辑的offer。也很感谢父母的不阻止吧,应该是他们观念里最大限度的支持了。然后我就很明显感觉到,这个大方向确实在我舒适圈内了,我的工作成果还有精神状态都好了非常多。我曾经的缺点也变成了优点,注意力缺陷让我“眼观八方”、对各种不同领域都长期保持好奇心,正好是新媒体内容行业十分需要的一种能力。有的从业者会觉得自己被绑在社交平台上了,冲浪冲得很疲惫,但对我来说就是如鱼得水,因为我即使不做这份工作我也在网上到处找有意思的事情,找新的能让我思考的话题。目前我在北京做创意内容,涉猎的范围更广,对创意想法的包容度更高,感觉很适合我。
Nico:我是20年在豆瓣注意到的“阿斯小组”,做了组里的各种线上量表都拿到了很高的分数,所以当时我自我诊断是先想到的ASD。2023年中,我因为工作关系搬到了北京,不住在家里了,就找时间去医院看了,想知道一下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由于国内ASD的诊断在一个非常暧昧的地带,并且我的情况就算是ASD那也是高功能ASD,让确诊难度进一步提升。通过在线平台和新华医院帅澜医生初步咨询过后,决定只看ADHD,不继续纠结ASD的问题了。也是在这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我的很多原以为是ASD(自闭症谱系障碍)的症状,都处于ADHD和ASD的重叠地带。
5月13日,做了一系列检查,其中包括韦氏智商测试、儿童行为障碍测试(Conners)、近红外、核磁等等,还有大量的对谈类的测试。5月18日复诊,确诊了我的ADHD。我是一型,主要是注意力缺陷,冲动行为较少甚至没有。因为我社会功能还可以,以及当时没有需求,所以没有开药。六院医生对我还是非常好的,并没有因为我是成年人去看ADHD而有什么偏见。就我所知六院儿童科本身也会收到不少成人精神科转介来的病人,比如一些成人ADHD以为自己是抑郁或者焦虑需要治疗,但其实通过医生的判断,问题根源是ADHD,那就需要转介到儿童科来完成诊断和进一步治疗。
Nico:现在网上有很多自查ADHD的对照表,我觉得很多人自查症状可能是与ADHD相似的,但是大多病根不一样。不仅碎片化的信息流会影响专注力,焦虑状态等等原因也会让人在生活中难以保持专注。
ADHD还要更全面和专业的诊断和评估,一方面是小时候的经历,另一方面是临床的指标,比如六院确诊就会需要近红外和核磁的数据。他们自己有一套大数据库,ADHD的脑活动情况是什么样的、非ADHD的数据又是什么样的。我后来也问过六院的医生,虽然ADHD的大脑反应还没有发现集中特点,但是都是能看得出来和非ADHD有明显差异的。(不过这个诊断标准在国内还没有被完全普及开,只是六院是这样操作的。)这也是让我对确诊结果比较放心的原因,之前做功课的时候看到过一些海外的不科学的诊断案例,我一度非常担心在我自己身上也出现“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误诊情况。目前的舆论环境对我没有过多影响,因为我一般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人我是ADHD。而且我现在的生活习惯、社交环境等等,都是我自己之前就有意识地塑造出来的,我能够适应、并且对方也能够包容我的缺点的环境。不过我有一个朋友,确诊以后会很喜欢带着这个头衔完成自我介绍,后来她跟我说后悔了,早知道还是应该低调一点,很多人听到她一上来这么自我介绍直接定论她不靠谱了。毕竟大部分人对这一类心理障碍的认知还是不够全面和包容的。因为ADHD是天生出现,并且不可治愈的。我的感觉是就像一个人天生三只胳膊一条腿,只能靠自己后天有意识地训练、搭建一个适合自己的生活系统来确保社会功能,等于自己给自己装一个假肢。多出来的那个胳膊要怎么利用,去不去利用,也看你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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