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的尽头是放贷”，字节跳动也不例外

一直以来，字节跳动的业务边界相对模糊。

“今日头条”时代，外界认为其对手是百度；抖音APP崛起后，教育、文娱、游戏等业务多点开花，对手似乎变成了腾讯；而后抖音电商风生水起，淘天集团与京东又感到如芒在背。

这家在多个领域展露过野心同时也获得诸多成绩的公司，仍在缔造着属于“后浪”的峥嵘。据外媒测算，字节跳动2023年上半年总营收约为540亿美元，远高于腾讯同期的410亿美元；2023全年营收有望增长30%至1100亿美元（约7850亿元），一举超越腾讯成为最赚钱的互联网公司。

相对其它互联网巨头，多次突破商业边界与格局的字节跳动在金融布局上起步较晚，这让其享受到了一些“后发”红利——不站在聚光灯下，闷声发大财，又能最大可能地避免监管重锤砸到自己身上。

但是它的规模已经不允许低调，它拥有全国注册资本规模最大的小贷公司，早在2023年6月，它的贷款余额已经超过1000亿。

现如今，在抖音APP的“我的钱包”中，陈列着字节跳动多年以来的金融成果：“放心借”是小贷产品，“抖音月付”是当月花、下月还的消费类产品，“抖音支付”是接入字节跳动的支付体系，“抖音信用卡”是抖音与诸多银行联名的卡片，“我的保障”则是一系列保险业务的展示与办理。

从业务全面性上来看，仅仅抖音APP中的金融业务，便足以称得上一个小型的蚂蚁集团。

蚂蚁集团既是互联网金融规模与业绩的顶点，又是互联网金融业务的集大成者，在过去，它的成功给了同行无尽遐想，而之后监管重压，蚂蚁集团的整改也给后来者无数殷鉴。

2024年是字节跳动布局金融业务的第九个年头，综合多方信息，字节跳动起码已手握证券投顾、保险经纪、网络小贷、第三方支付、商业保理等金融牌照，基本实现了互联网金融业务与互联网电商、本地生活等非金融业务的商业闭环。

这家流量与资本齐备的新兴互联网巨头，在金融业务层面正在朝着“前辈”蚂蚁集团稳步前进。

表：字节跳动谋求金融牌照相关动作

资料来源：根据公开信息整理，零壹智库

“金融业务的变现能力对互联网公司而言是大补药，只要具备做金融的实力，都想尝试一番。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布局，终于抵达信贷层面，流量、场景资源都已等候多时，相对于其它巨头，字节跳动急于补上牌照的短板。”有接近字节跳动的人士如此评价。

坊间流传着一种说法，互联网的尽头是金融，流量的尽头是放贷。

当今日头条APP在互联网上初露峥嵘的2015年，公司内部便已开始着手组建金融业务团队，字节跳动发布了大量金融业务岗位。

但进展不快，团队的建设，项目的构思，切入的角度等初期准备都消耗了大量的时间。直至两年后的2017年，字节跳动的首款金融产品才走向市场。

这是一款名为“纳镁股票”的智能化炒股行情软件，面世之后声浪不大，与同花顺之类的竞品相比也没有展现出足够的差异化，初期闻者寥寥。

转折发生在2018年，前宜信大数据创新中心副总经理谷文栋的加入，给“纳镁股票”的发展按下了加速键。

在谷文栋的带领下，今日头条APP为“纳镁股票”进行了大量宣传。据相关估算，5月起，“纳镁股票”的日均下载量由2000飞速飙升到逼近8000。此时字节跳动的金融团队规模超过300人，公司内部对该团队的称呼是“头条财经”。

“这对字节跳动而言，其实算是一个关键节点。第一，活跃用户变多所衍生出的各种需求，让字节跳动看到了股票业务乃至整体金融业务的前景。但此后更名为“海豚股票”的纳镁股票并没有获得证券经纪牌照，只能获得有限的服务费收入，无法获得佣金分成，这也加强了金融牌照对字节跳动的吸引力。第二，今日头条APP流量的注入，也坚定了字节跳动发力金融的信心，只要给与足够的流量，什么都能做起来。”上述接近字节跳动的人士说。

这两点也驱使着字节跳动的金融业务在两方面的布局。

第一个方向是依靠“今日头条”巨大的流量优势，获取金融导流收入。

在字节跳动的“纳镁股票”尚未获得成功前，P2P、贵金属、外汇、股权众筹、投顾、贷款平台、小额贷款、证券、股权、基金、期货、私募等都曾在抖音禁止投放广告的名录中。

而到了2018年，抖音对于金融产品广告的限制完全放开，尤其是贷款平台广告，市面上所有的贷款平台都有可能出现在抖音的广告推荐中。为银行、消费金融公司提供导流服务的“放心借”产品便是其中的代表，也让字节跳动对信贷业务眼红不已。

据界面新闻报道，一位互金平台的广告负责人表示，“我们曾经一天就砸下三百万的信息流硬广，整年花在抖音上的广告费用有好几个亿”。

第二个方向则是自营金融业务。与其只赚别人的广告费，不如“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由于金融业务必须持牌经营，字节跳动开始加速收购金融牌照的步伐。

2018年6月，字节跳动通过全资子公司华夏保险经纪有限公司拿到了一张保险经纪牌照，并且在同年上线了“头条保”；

2019年8月，字节跳动收购北京市金美林投资咨询有限责任公司，获得证券投资与咨询执业资格；

2020年，字节跳动大步迈向香港证券市场，旗下的松鼠证券在港获牌，随后又收购一家香港本土券商并更名为恒星证券。

2020年6月，市场传闻字节跳动在新加坡申请支付数字银行牌照。但当年12月，新加坡金管局（MAS）发放的4张数字银行运营牌照中并没有出现字节跳动的身影。

2020年7月，今日头条通过深圳市中融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拿下了一张网络小贷牌照；

2020年8月，经过3年的谈判字节成功收购拥有第三方支付牌照的合众易宝；

2021年1月，字节跳动成立字跳商业保理公司，获得商业保理牌照。

这其中，支付牌照被誉为“字节跳动金融大厦的地基”，对字节跳动的生态闭环意义非凡。尤其是直播电商给抖音带来越来越多的收入，支付流程的简化能够大幅降提升交易效率，提升消费者购物欲望，促成更多成交额。

同时，自有支付系统还为抖音APP与日俱增的电商GMV与直播打赏节省了大量的手续费。

获得支付牌照后，抖音支付正式上线，并参与了2021年春晚抢红包活动。

随着小贷牌照到手，字节跳动金融业务的重心开始向信贷转移。

当字节跳动获得小贷牌照后，《网络小贷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业已发布，同其他巨头小贷一致，为了确保贷款规模能够增长，主动做法便是增资。

2021年，字节跳动旗下中融小贷两次增资，增资后注册资本先后达到了30亿元、50亿元。2022年4月，又将50亿元增至90亿元。2023年末，中融小贷的注册资本又增加至190亿元，超越了腾讯旗下注册资本105.26亿元的财付通小贷以及蚂蚁集团旗下注册资本120亿元的蚂蚁小贷，暂居行业注册资本之首。

根据《网络小贷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要求，在联合贷款中，网络小额贷款公司的出资比例不得低于30%，网络小贷公司的理论杠杆上限为6倍。此前中融小贷90亿元的出资额可以撬动1800亿元左右的贷款规模，而增资至190亿后，；理论可撬动贷款规模飙升到3800亿元左右。

按照字节跳动公布的数据，在2023年6月，其贷款余额已达千亿元，2022年年底，“放心借”和“抖音月付”的贷款余额仍在百亿规模。

当字节跳动的贷款余额到达千亿级别后，市场便不可避免地将其于蚂蚁集团相对比。尽管目前，增资后的中融小贷尚还可以承载字节跳动的贷款规模，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网络小贷杠杆率与联合贷的出资比例要求将限制字节跳动的发展。

在蚂蚁集团的整改路径中，蚂蚁商诚小贷、蚂蚁小微小贷曾经是为用户提供借呗、花呗服务的主体，这两家小贷公司在2023年开始按计划退出市场，其消费信贷业务由开业后便不断增资至消费金融行业第一的蚂蚁消金承接。

同小贷牌照相比，消费金融牌照的杠杆率更高。消费金融公司资本充足率要求为10%，按照个人贷款风险权重75%计算，理论最高杠杆倍数为13倍。

在字节跳动贷款规模仍在大幅增长的趋势下，更具杠杆优势的消费金融牌照是首选。而且蚂蚁集团整改路径在前，字节跳动不得不考虑现有小贷牌照价值缩水的必然性。

但小贷牌照与消费金融牌照从稀缺性上不可同日而语。据央行数据统计，截至2023年9月末，全国共有小额贷款公司5604家，持牌消费金融公司则只有31家。

据报道，在蚂蚁消金开业后，字节跳动消费金融板块负责人便对入手消费金融牌照开展了一系列动作，先是推动字节跳动与中腾信联合申请消费金融牌照，最后因无法达到监管硬性指标而告终。而后，字节跳动又试图入股华融消费金融和捷信消费金融，却都无法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不过政策的变动，或许将带来一些转机。

2023年末，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消费金融公司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大幅提高了消费金融出资人的准入门槛。该文件对消费金融公司注册资本要求提高到10亿元，现行的最低限额为3亿元。

此外，该文件将消费金融公司的出资人分为主要出资人和一般出资人，其中主要出资人的出资额，从现行的不低于拟设消费金融公司全部股本的30%提升至50%。

以消费金融行业局势来看，很多中尾部消费金融公司不满足50%的出资比例和10亿元的注册资本要求，这对资金实力充足且积极谋求消金牌照的字节跳动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

一旦手握消金牌照，字节跳动便有望形成用户多元金融业务信息的闭环，提升自身信贷业务的合规程度，进而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这也称得上是字节跳动金融业务摸着蚂蚁集团过河的显著成效了。

近年来字节的动向，也符合互联网企业谋求全牌照的趋势。故而消金牌照与含金量更高的征信牌照，或将成为字节跳动下一步重点发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