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馒头好吃吗？

人血馒头好吃吗？

心路独舞

其实我一直在跟进清华谷歌血案，没写什么，是因为心痛到无法自已。都是做父母的人，出了这种事情，内心会有多痛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对受害者家庭如是，对加害者家庭其实也如是，所以，静默是此时最恰当的一种善待。

就是我读到了自称为受害者家庭的某熟人，处处流露着自我感觉良好的蹭热点推文，甚至在between lines之间就差直接得意说出了言外之声：哼，你不是一直碾压我的孩子吗，好吧，至少我的孩子今天活着。我也只是冷笑了一声合上电脑，内心忍不住感叹人性居然可以如此可怕。

哪怕就是网上出现了抹黑受害者的各种流言，开始我也不过一笑置之：什么样大的道德缺陷可以给加害者执行死刑的权力，一拳一拳地将被害人打死？哪怕是个人都懂吧？搞这种抹黑受害者的小伎俩对法律审判的影响几乎毫无用处。

直到我看了一个写过很多正义文章、推出不少针砭时事录像的某大V发的题为《陈立人杀妻案颇为复杂，东北女人作风很彪悍》的文章时，我才震怒了，这回，难道整个东北的女人都该死了？只因为她们不是你心目中服从、温顺的女人，而是能「彪悍」地捍卫自己的权利？

我想我必须写点什么了，为所有养女儿的父母，也为那些受「不是完美受害者」的标签再次加害的受害者们，记住：没人有权利要求你做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不完美的受害者也是受害者。

当然也为那些堂而皇之做着地域歧视和性别歧视的道德婊们，独舞我TMD也会爆粗口的。

首先说说这场悲剧中已经被媒体或者法庭记录证实了的事实：

• 双方清华毕业，在美国取得学位，进入谷歌工作，已买房成家。

• 受害人是被陈立人一拳一拳活活打死的。

• 事后陈的父亲第一时间来到美国（说明有有效签证，以前来过美国）。

• 陈家已经签下加州Santa Clara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Wesley J. Schroeder，他拥有超过40年的庭审经验，擅长家暴和谋杀案辩护，曾被美国律师协会列为百强律师。

• 遇害者于轩一来自普通工薪家庭，为来美国处理女儿后事光办签证就折腾了很久，不过有人说他们清贫请不起律师算是多虑了，这是公诉案，检察官公诉杀人疑犯，于家不需要自己请律师的，在美国就是民事赔偿案也不必事先收律师费，律师在最后判决的赔偿金中提百分比，还不说美国有律师会为这样的案子Pro Bono，所以这份担心就不必了。

再说一些这些案子里尚未证实、或属于流言的东西：

• 有网友爆料陈父是体制内领导。

• 很多人在猜测请最好刑事律师的天价律师费是哪来的？（丫爸生前是律师，我当然知道这样的案子打下来会要多少钱，首付就是键盘侠们难以想象的数字）。

• 陈家妈妈外婆都有精神病史是真是假？还是为精神辩护放烟幕弹？

• 有人散布说，于轩一被男方内推进入谷歌，却和上司有了私情，提出离婚分家产……这个已有知情人站出来声明了：是女方通过考试进的谷歌，而且考了两次。

• 有人说受害者私生活混乱，拿出的是几张语焉不详的群聊截图当证据。这个也有其他知情群友站出来为逝者辟谣，而且主动联系造谣者，据说造谣者还在继续嘴硬。

• 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说，陈立人曾发帖求助，说妻子是东北人，性格暴躁，多次扇他耳光还报警……我去看了截了屏的华人上面的那个帖子，是用公用马甲发的，说的是结婚多年，还有2个toddler（学步儿童），似乎和这个案子的主人公对不上……

不论上面这些给嫌犯找借口或者抹黑受害者的说法是真是假，但就陈一拳一拳徒手将妻子活活打死的这个过程本身就异常残忍，因为期间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停止，因此这样的人竟会引来如此一些旁观者去就其个人品质、学业成就去赞赏？甚至吹捧罪犯容貌、背景、履历是婚恋界天花板？很有点不符常理嘛，难道就我觉得这有点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目前的种种来看，加害方很显然是优势方，能够迅速动用各种资源，构筑强大的法律防线，而且最可能有利用网络势力抹黑受害者的动机，让我忍不住就联想到男权沙文主义者在习惯占据话语霸权后所表现出的霸道和嚣张，以及在掌控资源之后对弱者的震慑和驱逐，两者相辅相成，可以共同促成「沉默的螺旋」（spiral of silence）效应，完全可以窒息弱势的发声机会。

很显然，在这样的男权沙文主义眼里，一切都是完美的，完美的法律，完美的社会体制，完美的看客，完美的媒体，完美的舆论，甚至完美的杀人者，当然还有他们完美的自己。而只有受害者是不完美的，因为她们没有对这个如此完美的世界拿出完美人眼中的完美自己，只要能够给受害者身上按上「婊子」两个字，他们就可以平安着陆，因为男人践踏婊子是安全的，女人也犯不着去同情婊子，于是男人和女人们因此握手言和，同仇敌忾，施害者们的潜台词此时已经浮出水面：受害者该死，罪有应得……

这一切仅仅因为：优势的一方有这样的资源和能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社会会有公平吗？安全吗？还要法律干什么？文明又何在？这和丛林社会又有何异？都动私刑不就得了？

在我写上述文字的时候，我又想起我无数次为不公的现实呼吁时，有人占据道德制高点的留言：算了吧，当做没看到就好……没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你又不可能改变他，白费自己的时间精力……每到这时我就想起了「沉默的螺旋」这种现象：如果人们觉得自己的观点是公众中的少数派，他们将不愿意传播自己的看法；而如果他们觉得自己的看法与多数人一致，他们会勇敢地说出来。而媒体通常会关注多数派的观点，轻视少数派的观点。于是少数派的声音越来越小，多数派的声音越来越大，形成一种螺旋式上升的模式，这种沉默螺旋中呈现出的民意动力的原理，在于人类有害怕孤立的弱点，但光害怕孤立不至于影响民意的形成，主要是当个人觉察到自己对某论题的意见与环境中的强势意见一致（或不一致时），害怕孤立这个变项才会产生作用。

所以，我不应该沉默。

一个受害者，即使是不完美的受害者，也依然是受害者，即使泼上脏水冠于婊子、泼妇的叙事，也不能被倒装成加害者。作为一个文明人，减少话语中的噪音、毒素和歧义的副作用对中立者、受害者和整个社会本身的误导和伤害，是永远都要进行的考量。否则我应该直接问你才是：这样的人血馒头你觉得好吃吗？

最后我想说，作为有女儿的家长，我一直这样告诉孩子：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选项，结婚的发生只有在一种条件下，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比自己一个人要更幸福，即使在婚姻之中，也一定要有能靠自己随时走开的能力，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一定不能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