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被裁不回家,我在“宠物喂养”中重拾尊严
本文系读者投稿,来稿请投至:
zhuangao2@lifeweek.com.cn
临近年底,苟了半年的我没苟住,还是被裁了。
其实单位从年初就传出裁员的消息,平时对工作诸多抱怨的同事们,仿佛集体被掐住脖子,偃旗息鼓,埋头苦干。连之前奉行“摸鱼为王”的00后,都对加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积极主动。当新闻时不时弹出各大厂的“裁员”大潮,再迟钝的人也感受到这两年工作有多么难找。
《未生》剧照
而我算是其中最不想被裁的那波人。虽然我未婚未育,但是也到了尴尬的30岁,再加上19年的时候刚在一个相对高点买了房子,积蓄都all in了不说,每个月还得还几千的房贷。背着上百万的贷款,我在职场瞬间变得畏畏缩缩,如履薄冰。简单来说,就跟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80后一样。
本来以为守住一波裁员就能笑到最后,谁知道单位硬是裁了五波,最后一波,裁员的大镰刀终于砍向了我。
跟HR各种谈判大战,i人的我为自己争来N+1的赔偿。在短暂享受胜利的喜悦后,我又立刻陷入内耗和自责的漩涡。看着还在上班的同事,我会在每个夜晚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才被优化掉,不然为什么被优化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呢?
自我PUA,比被人PUA,来得更让人痛苦和崩溃。
其实更让我难过的是,谈了4年的恋爱,都要谈婚论嫁见父母了,偏生这个节骨眼失业了,自尊心向来要强的我实在说不出“您好,阿姨,我一无业游民,您儿子嫁我肯定会幸福的。”(来自一个对事业无比看重的女性的自我调侃)
在北京这座城市,一个普通人的薪资很难扛得起一个家庭的吃喝拉撒。别说扎根,即使想当个活得有点人样的浮萍,在这个大环境下都没那么容易。
我对家里隐瞒了失业的事实,保持每周六给母亲打个视频的频率。每次视频前我都努力调动自己的情绪,对着镜子拍拍憔悴的脸颊,努力学习如何当好一个优秀的演员。等到觉得笑得不那么假了,才拨过去视频,表示自己除了工作忙,一切都好,请母上大人放心。
《我在他乡挺好的》剧照
工作日我就玩命刷简历,投简历,联系一下以前的同事看看有没有工作机会。但是情况并不乐观,简历大多未读未回,有时已读不回,零星几个回复的都是简历发给领导了,让我等回复,然后一等就人间蒸发,再没了消息。
身边的朋友也有不少成为失业大军的一员。他们之中有不忿工作量剧增,怒而裸辞的;也有在公司降本增效号召下,被强行辞退的。其中不乏优秀的人才。在这之前,他们一旦露出辞职想法,就有一大堆公司抛出橄榄枝。但在今年,这些公司自己也挣扎在生死边缘。
普遍薪资水平几乎都下降了40%到50%不说,工作也极其难找。一个岗位几十个人竞争,其中不少大厂被裁员工——拧螺丝的活,招造飞机的人,给递螺丝的工资。即便是如此,也有几十个人抢破头去竞争,说不清到底是谁疯了。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大家偶尔聚一起,强行岁月静好后,又忍不住叹气,谁也想不明白,怎么30岁左右,本该大展身手的年纪,却过成这幅惨样。别说往前推10年,就是往前推3年,也没人想到曾经意气风发,想干翻世界的自己,却被时代的车轮创的倒地不起。
每个人的心路历程,就像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说过的那样: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经历几轮碰壁后,我一个同样失业的朋友干脆放弃年前找工作,买了票直接回家了,照她的话说,她需要一些家庭的温暖,治愈受挫的心灵。
她潇洒回家,家里的一狗三猫直接扔给我这个无业游民照顾,让我回家前帮她寄养一下。零下5,6度的天气,我一边冻得嘶嘶哈哈遛着狗,一边琢磨着如果年前找不到工作,到底能干点啥,把我的房贷平了。
看着手里的狗,我突然想到,我完全可以上门喂猫遛狗啊。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个报道,就是春节回家,猫狗都带不回去,寄养又贵,于是很多人专门找人上门喂自己的爱宠。如果人足够多,挣点钱也不是问题,而且春节不回家也能逃脱我妈的疯狂催婚。
说干就干,我先去闲鱼上调查一下行情。果然早就有人发布了上门喂养猫狗的消息,而且曝光高的已经有200多人表示想要,上门基础费用30~50不等,会根据距离,宠物数量,是否遛狗,以及额外一些梳毛等服务增加费用。对方也发布了自己服务过很多猫猫狗狗的照片,展现自己的专业性。
朋友家的狗(作者供图)
每个人会特别标明自己的所在地,是在北京哪个区,哪号线地铁站,主要服务哪些区域,甚至针对老带新,加急单,临时取消的收费等也做了详细的说明,俨然已经当做一份认真的工作在做。
大家对宠物的关注度的确逐年上升,以目前结婚、生育率的低迷程度,不少人把情感寄托都放在宠物身上,就像我自己,也养了一只13斤重的半挂美短,因为我离家相对比较近,每次回家过年必带上我的猫,光怕它受一点委屈。
而我身边同年龄段的朋友和同事,结婚生孩子的寥寥无几,但是养宠物的几乎比比皆是,他们自己有啥头疼脑热挺一挺就过去了,但宠物一有啥不对劲的地方,吓得马上就往医院跑,紧张程度,不亚于养一个小孩。
于是我先在闲鱼上发布了服务内容,并把给朋友家遛狗喂猫的照片放上。但几小时后再打开也只有几十的曝光,和2个浏览量。想花点币推广一下,又显示当天的推广已用完。我觉得不能把闲鱼当做唯一的渠道,我还得在别的地方推一下。
《来自星星的你》剧照
我没有车,交通受限,只打算做附近小区的生意。于是我开始找之前加的各种附近小区微信群,有一些是卖货群,发之前得经过群主同意,有的在群里发个红包就可以,有的群主直接把我拒绝了,表示卖货群不接受广告。但让发的群,我都发一遍,表示自己在做宠物上门喂养,有需要的可以来找我。我还在朋友圈发了相关消息,当然把我父母家人都屏蔽掉了。
焦急的等了两天,终于有了回应,也是一个失业的姐妹,比我惨的是她又恰逢失恋,年底了想提前回老家。离家太远,宠物带不回去,本来想寄养,但是又觉得有点贵,正好看到我发的消息。她让我隔两天去看一眼,就是添粮加水,帮忙铲铲猫砂。
工作不难,只是我对小区不熟,第一次去她家,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我自嘲还好不是送她家外卖,不然这时候都得超时扣钱了。进门前我先给自己消了个毒,然后穿上一次性鞋套,手套,其实干这个最担心的是信任问题,不过她家有监控,我倒是放心不少。
开门后小家伙站在门口,似乎惊讶于不是它主人,她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些微的惊恐。她主人说她没怎么见过生人,于是我只一边拍视频,一边添水粮,快速铲完猫屎后立马走人,没敢过多逗留,怕它应激。
做了这门生意后,我发现自己有时候还会兼一些倾听师的属性。比如那位失恋的小姐姐偶尔会跟我吐一下自己失恋失业后的郁闷。她失业时间比较长,跟男朋友经常因为这事吵架,她说自己不是不想找,只是实在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但她男朋友觉得都是借口,本质是她不思进取。
俩人分手后,她觉得自己做得最对的事就是把自己的猫要了回来,要不是因为有猫撑着,她估计早就抑郁了。同样的年龄段,相似的处境,我多少有点感同身受。于是我很认真的开解她,对于自己改变不了的事,过于把罪责强揽到自己身上,除了徒增痛苦,让自己变得畏首畏尾外,别无他用。其实这话又何尝不是在告诉我自己。
上面喂养并没有想象中容易,虽然发了不少广告但找我喂猫的人并不多,毕竟目前还没到春节旺季,单不多也正常,我安慰自己。但每天在和猫猫狗狗的接触中,我内心趋于平和,不再焦虑的彻夜难眠。也或许是白天跑来跑去消耗了我的体力,让我没时间想东想西。但和毛孩子打交道的确是一件幸福的事,说不好是我在照顾它们,还是它们治愈我。
前几天我妈再次上演催婚戏码,因为明年没有春,在家里那边的说法是“寡妇年”不适合结婚。我妈的意思是哪怕不办婚礼,先把证领了呢。我上演“渣男”套路,甜言蜜语外加插科打诨。也是这几年跟我妈斗智斗勇总结的智慧。毕竟在硬刚方面,我妈早已让我见识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我妈对我婚姻的急切态度,也越发坚定了我过年不回家的想法。我想要的阖家团圆的温馨不会出现,有的不过是眼泪威胁加口诛笔伐。而此时的我实在是情绪脆弱,又不好说明实情,让他们徒增担心,只好当一回缩头乌龟,避而不战。
《北京女子图鉴》剧照
其实赚多赚少也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失业者,总得找一个避风港,让自己在这个失意的春节,过得有那么点尊严。
排版: 初初 / 审核:杨逸
大家都在看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