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的日本观察:特别创新,特别僵化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3537 篇文章
Photo by mailtotobi on Pixabay,本文首发于《财新周刊》4月15日第15期。
在日本生活,可以感受到创新无处不在。深的不说,只说消费者能够感受得到的层面,各种创新产品层出不穷。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曾经退出历史舞台的富士胶卷公司。在胶片业务衰退后,凭借其化学工业的基础,在十几年前成功转型,其中一个成功的产品线是化妆品和药品。比方说,在药妆店常常可以看到的吸脂吸糖的口服片剂就是“FUJI FILM”(富士胶卷) 生产的,这功能是不是看上去很吸引人?
还有各种家电的创新功能。几乎所有家庭和公共场所都普及了高科技的洁净马桶。微波炉不仅具备传统加热功能,还能兼作烤箱和蒸笼,适用于多种烹饪方式。整体浴室设计将淋浴、泡澡和烘干衣物集于一体,提供了极致的使用体验。家用洗衣机的创新设计包括了一个“洗澡水回收” 功能,通过连接浴缸的水管,用较干净的水作为洗衣的初次用水。此外,浴缸中冷却的水,通过管道输送至燃气加热系统, 再回流至浴缸,确保水温适宜。这种具有节能环保理念、高效利用水资源的设计, 不得不让人惊叹其智能化水平之高。我了解和使用这些功能的时候,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回看“二战”之后的日本历史,创新可以说是经历了大起大落,而且现在相对来讲远不是高点。
1979 年,哈佛学者傅高义在日本社会经济腾飞的前一刻,发表了惊世之作《日本第一:对美国的启示》,定义了之后十年“向日本学习的风向”。新加坡政府甚至把它列为部长和高级官员的必读书。
上世纪 70—90 年代,的确是“Japan No.1”的时代。1990 年,全球市值最高企业的前五家都是日本企业——日本电信、三菱银行、兴业银行、住友银行、丰田汽车。
这个阶段,日本企业创造了多项引领世界的高科技产品,包括用于手术的内视镜技术、新干线高速铁路系统、发光二极管技术,以及丰田的精益生产方式等等。在消费品领域,方便面、索尼随身听、任天堂家用游戏机和油电混合动力汽车等, 均源自日本。这些发明不仅推动了全球技术发展,深刻影响了消费者的生活方式, 也出现了层出不穷的创新传奇。
方便面的发明者安藤百福,1910 年生于中国台湾,后移居日本。“二战”结束后,排队等待拉面的场景启发了他,想要创造一种快速而美味,即使在家中也能享用的面条。在无数次试验和失败之后, 安藤成功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包方便面。
▲ “方便面之父”安藤百福
他的这一发明不仅带来了便利,还引领了一场食品工业的革命,也使安藤百福的名字家喻户晓。他的创业故事成为了日本创新精神的象征之一。
在产业创新方面,索尼的创始人井深大(1908—1997)、盛田昭夫(1921— 1999)推出了一系列消费电子产品的革新,包括世界上第一台便携式晶体管收音机(TR-55)、彩色电视机、Walkman 便携式音乐播放器,等等。在生产管理的创新方面,丰田发明了丰田生产方式(Toyota Production System,TPS),也被称为“精益生产”或“及时生产”。这种生产方式通过减少浪费、提高效率和质量,革新了制造业的生产流程,后被世界各地的公司广泛采用。
除了上述的几位,松下集团创始人松下幸之助、京瓷公司和第二电电(DDI)的创始人稻盛和夫,都是这个时代的代表人物。
日本创新高峰时期的企业家和企业,得益于国际化的视野。
优衣库的创始人柳井正,生于 1949 年之前。所以我们一般认为的“越年轻越创新”的常识,在日本发生了某种奇特的代际错位:企业界的“老年人”因为经历过开疆拓土高速增长的时代,到现在依然思想更灵活、更进取;而在经济放缓之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反而趋向于按部就班,墨守成规。
根据日本 2020 年 5 月出版的《开放创新白皮书》(第三版)的统计数据,上世纪 90 年代的光辉之后,世界范围内估值前 5 位的企业再没有日本了;自 2011 年之后,日本持续位于全球创新指数(Global Innovation Index)前 10 名之外。新世纪之后,日本的创新能力大幅度下降, 这是日本本国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根据同一个白皮书的统计数据,对日本经济影响力显著的大型企业,控制着超过 60% 的总资产和约 85% 的知识产权。在发达国家中,日本的创业意愿和行为比例降至最低;有 75% 的日本人表示对创业“毫不关心”,美国约为 20%,即便是看上去非常佛系的法国也只有 40%。实际从事创业的人在日本只占大约4% 到5%, 而在其他发达国家,这一比例大致在 10%到 15% 之间。
我在美国这些年观察到一个现象:在欧美商学院和公司实习的申请里,很少见到日本人。到日本后,我算是看到了其中的部分原因——日本年轻人出国。这自然有“镀金”带来的好处,但是回国后融入职场这个精密的齿轮机器,却困难重重, 甚至不可能。所以除非你打算在国外不回来,否则,相比回日本之后要付出的代价, “镀金”的正面价值,不足以抵消回国面临的挑战,有时候这种经历反而可能成为负担。
日本学生面临独特的挑战:全球大多数学校学年在夏季结束,而日本的学年和职场新人入职则在 3、4 月间。这导致从国外归来的学生错过了求职季。你可能问, 如果是人才,那 9 月份就不能入职么?答案是:不能!你只能等到明年的入职季。
▲ 来自网络
而且,如果你在 4 月份入职季不是应届生,就会被贴上“往届生”的标签,找到好工作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学生如果因为某些原因要错过就职季的话,则会故意在大学里挂科,让自己通过留级,成为明年或者后年的应届生。你可能想,留级生也不好看啊,但是在日本,留级生的负面印象要远远低于往届生,所以这是一个性价比很高的牺牲。
用常识想想,对个人或者社会来讲, 这不是对人才的浪费吗?为什么日本企业不能全年招聘呢?答案是,绝对不可能!整个社会对这些时间点有宗教般的执着。每年 4 月初,早晨的日本街头,可以看到所有新入职的员工身着相同颜色和样式的西装——都是黑色的,深蓝色都不行—— 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
我们去年初春刚来日本时,我和孩子们早上出去,大儿子安迪突然大喊:妈妈, 看,STORM TROOPER !就是《星球大战》里整齐的星际战士。我一看,是地铁站鱼贯而出的黑压压的人流,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步速, 真的像 STORM TROOPER。后来才知道,这是碰上了新人集体入职。企业新人入职,像大学开学一样,不论什么公司,服装都统一,也是妥妥的日本特色吧。
入职季正是日本的樱花季。上野公园樱花烂漫,周末的早晨,可以看到樱花树林下的草坪上,一个连一个铺满了野餐垫,有家庭聚会,也有一看就是公司聚会。而所有公司组织的默认规则是,新入职的员工要早早地在樱花树下铺好野餐垫占地方,这个任务也为了测试出新员工的工作能力。如果上午 10 点钟,看到美丽的上野公园一片祥和的樱花下的公司聚会,后面是天不亮就起来的职场新人的心血。一方面是樱花下的岁月静好,一方面是职业等级规训的开始,两个事实放在一起,也真让人不禁唏嘘。
▲ Photo by darkness_s on Pixabay
“同级生”也是日本社会特有的文化。比方说,如果是同一年毕业的高中校友(特别是男校),他们同年毕业并开始工作,因为公司就职体系的稳定性,在职场的 20 年到 30 年,可能会在差不多同样的时间被晋升,因此可以互相照顾提携。当然,与体系同步才能够享受这个红利, 如果没赶上这一步伐,或者处于体系之外, 就会变得非常尴尬。
日本整个社会体系的设计灵活度是非常低的,人们一定程度上是在一种无声的“组织暴政”里运转。离职常被视作背叛, 不服从就出局。看上去没有声响,没有冲突,但后果严重。所以很多日本组织也存在一种“大锅饭文化”,服从这个体系会带来巨大的红利,不服从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因此,创新精神,纵然重要,但也是在服从“组织暴政”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实现的。
如果留意日本企业的报道和企业家的传记,发现大部分创新故事通常是自上而下推动的,讲述创新的往往是那些位高权重的资深人士,而不是年轻的创始人或新兴领导者。这意味着在大企业中,创新倾向于由长期服务并达到高位的人来推动, 年轻一代在推动大型企业创新方面的案例相对较少。
所以,日本是一个奇特的“老年人推动创新”的社会。
▲ 来自网络
我认为这是三重原因叠加所导致的:第一层,腾飞时代的“年轻一代”创业人, 变成“老年一代”之后,仍然是创新的推动者;第二层,按照日本主流的人才体系, 只有熬到中老年,才能在公司里具有话语权,也才可能推动创新;第三层,当今的日本年轻人对创业越来越没兴趣,创业者越来越少,即使有能力,论资排辈也轮不上年轻人。
在这些原因之上,更糟糕的是,这些现象,特别是第二层的“组织暴力”导致的僵化的人才体系被全社会默认,成了一种恶性的闭环。
当然,如果我们加一个性别视角,上面三重原因都是只属于男性世界的。
无论日本腾飞时代还是现在,几乎没有女性大企业家,创业领域的女性更是屈指可数。哪怕是大企业的“组织暴力”, 也是需要有“特权”才能接受得到的—— 需要你是不错的学校毕业的男性。而女性, 哪怕是名校毕业,在大企业全职工作几十年的可能性要低很多。
众所周知,日本大部分女性在成为妈妈之后会在家当全职妈妈,或者做待遇低、非全职,而且没有任何福利的“非正规雇佣”。根据日本内阁府男女共同参画局 2021 年的数据,男性就业者中非正规雇佣占总数的 22%,而女性则超过了 54%。可以说,“女性”和“推动创新”在日本似乎绝缘。
波士顿咨询公司 2018 年发表一项研究,在世界范围内,尽管女性企业主平均获得的投资不到男性企业主的一半,但她们创造的收入却是男性企业主的两倍多。每投资 1 美元女性拥有的初创企业就能产生 78 美分的收入,而男性拥有的初创企业只能产生 31 美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 女性所创办的公司,其表现也会更好。这其中的部分原因,就是女性比男性更适合当领导。
BI 挪威商学院一项研究,确定了成功领导者的五大关键特征——情绪稳定;外向;乐于接受新经验;随和;尽责。其中四项女性得分高于男性,还有各种研究一再发现,公司的领导层越多样化、女性比例越高,创新能力就越强。这可能是因为女性天生更具创新能力,但更有可能的是多元化视角,让企业更好地了解客户。无论是看不到的年轻人,还是被体系排除在外的女性,都是日本错失的创新机会。
作为一个游走在这个社会之外的人, 我常常能感受到日本年轻人在系统里老气横秋的气质。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学会服从。2024 年初我有机会去台湾,台湾组织里年轻人的思维活跃度、创新精神和闯劲, 都让人印象深刻。相比之下,日本的年轻人可能是最不像年轻人的。
有一次去泡温泉,出来时买了一大瓶酸奶,打算几个人分着喝,问服务员有没有纸杯子可以用,被告之没有。旁边有一个架子卖 100 日元一杯的营养醋饮料,放着一摞纸杯,问可不可以用那个杯子,年轻人的回答是不可以。我说那我们怎么办呢?他说我不知道。这个对话就尴尬地结束了。作为年轻的服务生,他没有被赋予让顾客感受好和解决问题的责任,给出不可以的答案不会错;正如你自己去拿杯子用,他也不会说什么,因为阻止你也不是他的工作。这个例子虽然简单,却是非常日本特色的。
还有一次,我和一个朋友去冰激凌店, 菜单上有两款产品,一款是下面红豆口味、上面香草口味的冰激凌球,另一款是下面巧克力口味、上面绿茶口味的冰激凌球。朋友问能不能把下面的红豆口味,换成上面绿茶口味的?小姑娘礼貌地说不可以。朋友问,我想要这个绿茶冰激凌,服务员说,那你点两个吧。这种回应也是非常具有日本特色的。
这是服务业的例子,可能场景不够高端。但其实哪怕是名校毕业生,因为很多人是在高强度的私塾补习班长大的,创新能力也被应试教育破坏得很明显,并没有享受到年轻带来的创新红利。
▲ 来自网络
我有一位朋友在茨城县的筑波工作。筑波是日本很重要的一个科技城,能进入那里做研究,往往都是名校毕业生。这位朋友说,在他看来,越是日本名校毕业生越不好用:第一,他们会等着你给他们指令做什么,不给指令就不动;第二,如果他们做得不好,当你提出质疑时,他们非常敏感,似乎受到了伤害,因为这不是他们在教育的体验中熟悉的被对待的方式。所以,如果有选择,他宁愿雇佣二线学校、二线城市的毕业生,他们反而比顶尖名校的毕业生灵活和开放。
现在日本名校的大学生对专业的选择和考虑也以实用为主,对公共事务关心得少,和日本腾飞一代的年轻人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我去年应国际交流基金邀请做访问学者,东道主铃木宽是上世纪 60 年代生人, 东京大学毕业生,做过教育部副部长,现在是该校的教授。他说当年毕业之后,优秀的学生最想进入政府,在公共领域,有所作为,现在东大学生最热门的专业不是公共方向,而是医学,因为收入最高,他们思考问题的角度非常实用。
去年去世的坂本龙一(1952—2023) 是著名的作曲家。他在年幼时受到的教育,即使在今天看来,依然是极具创新的。他的童年在自由学园度过。自由学园建校于 1921 年的东京。通过福泽谕吉等人明治维新时几十年的推动,到了大正时代(1912—1926),兴起了大正自由教育运动。这个时期被认为是日本政治和社会相对自由开放的时期,思想多样性和文化活力得到了很大发展。
▲ 自由学园明日馆
这场运动主张教育应该关注个体的自主性和创造性,强调学生中心的学习方法, 尊重儿童的个性和自由意志。它反对传统的、以考试和记忆为中心的教育方法,提倡批判性思维和主动学习。自由学园在大正自由教育运动的背景下诞生,而百年之后看这些理念,不仅不过时,还依然非常先进。
自由学园创始人羽仁もと子·吉一夫妻原本职业是记者。他们认为,教育不应该是淘汰式的,而是为了实现合作式的社会而进行的。历经百年,自由学园从仅有26 名学生起步,逐渐发展成了拥有从幼儿生活团(幼儿园)到最高学部(大学) 的完备的教育体系的学校,在校生 800 余人。2023 年春天,我有机会去拜访了自由学园,看到了百年校史和在校的孩子们, 校园里自由清新的气息,让人感动。坂本龙一就是在自由学园这个对儿童包容、接纳和信任的自由气息里长大,这奠定了他未来的艺术人生。
这里要提到的是,这所学校的创办人是和中国的教育家陶行知同时代的人。陶行知当年踏遍中国,到过、写过很多学校, 现在早已无处可寻,而这所自由学园经历了百年不间断的发展,对比之下令人唏嘘。
去自由学园的参访,让我有机会把日本的创新放在明治维新时代到现在 150—200 年的尺度下观察和思考,年龄、代际, 并不是和创新简单对应的。不一定“越老越落后”“越新越创新”。有时候可能完全相反。所以我会在 2024 年的日本感受到“创新”与“僵化”并存的这个切面。
上文提到的福泽谕吉(1835—1901) 是日本著名的教育家、思想家(万元日币上的头像)。他的核心主张是通过个体的解放推动国家的进步。在日本刚刚开始和西方接触的时期,他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开始学习“兰学”(江户幕府锁国时期,经荷兰人传入日本的西方科学、文化、技术的总称)。1853 年黑船来航,日美签订开埠协议之后,他到了横滨,发现英语随处可见,而他一个词都不认识,于是通过字典自学英语。1860 年他 25 岁的时候,随日本第一艘横跨太平洋的蒸汽船“咸临丸”到美国,有机会接触大量西方的思想, 成为日后推动个体解放教育变革的起点。
同时代的吉田松阴(1830—1859)也是日本走向开放的重要的推动者,他更激进。为了看外面的世界,他偷偷溜上美国军舰,藏在船上,准备偷渡出国,被发现后判刑。出狱之后又被捕,最后判处死刑时年仅 29 岁。在他短短的一生中,在远离日本中心的萩市(现在坐火车 + 汽车还要 6 小时才能到东京),在一间 8 个半榻榻米的简陋的“松下村塾”里,启蒙了很多当时住在附近的年轻人。后来他的学生中,有 50 多位成为明治维新运动的推动者和参与者,包括后来成为日本第一任首相的伊藤博文。所以萩市被称为“明治维新胎动之地”,有着“一座 HAGI(萩)市,半部维新史”之说。
那时候的日本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创新开拓,突破桎梏,让人非常感动。而这些开拓性的工作,也是日本后来走上开放和现代化,并最终进入实现“日本第一” 时代的启始推动力。
所以,现在僵化的人才体系是日本的;150 年前为冲破社会桎梏而不惜付出生命的精神,也是日本的。和任何一个民族一样,日本自己的历史中,就有足够的精神资源推动改变和创新。
今年 5 月,我们会组织一场赴日文化教育游学团,与在日本常年生活的华人朋友、日本本地人一起“透视日本”,近距离地看日本的社会、文化、教育。在我们的“导游”中,有在日大学教师,有教育学博士,有曾经在日本政府做公务员的日本朋友;有在日知名企业多年的职场女性,有陪伴孩子在日本走完基础教育的全职妈妈;有高等教育专家,有协助留学生考上日本大学的金牌讲师,也有支持中国家庭进入国际学校的咨询师。在一周的时间里,通过参访学校,多场讲座和交流会,带领团员从内到外透视日本的社会、文化、教育,探索另一种可能性。
7 月到 8 月,我们还会在东京举办为期 3 周的夏令营,面向 6 岁到 12 岁的在日华人孩子,当然也欢迎计划带孩子来日本过暑假的朋友们。夏令营的设计,也和我观察到的在日本教育的优势与问题有关。华人的孩子怎样学到日本教育的好内涵,同时也不为短板所困?夏令营会以中文和英文为主,教师们是北京一土学校的老师,在日外教和艺术教育专家共同组成的团队。
下面海报可以了解详情和报名。
(点击海报可直接进入小程序报名)
- END -
一诺的日本观察:充满矛盾的社会
一诺:乞力马扎罗山上的日本人
最会理财的日本女性,来见一下?
各位读者朋友,一起在文末留言你的想法/故事吧!也欢迎点分享,给需要的朋友们呀。投稿或者商业合作的朋友,请邮件联系([email protected])。
记得点一下在看和星标哦,期待每个清晨和“不端不装,有趣有梦”的你相遇 :)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