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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马云最大的对手,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马云最大的对手,现在怎么样了?

7月前

来源:何加盐

作者:何加盐
我知道,大部分人看到“邵亦波”这个名字,只会一愣,说,这是谁呀?
还有少部分人看到这个名字,也会一愣,说,邵亦波,我似乎听说过,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
还有极少数人看到这个名字,也会一愣,不寒而栗地想起被邵亦波的光芒笼罩的那些日子。
如果我告诉你,有这么一个互联网企业家,帅气程度不输李彦宏和雷军,求学履历比张朝阳、梁建章和黄峥更牛逼,创业成就连马云都甘拜下风,宣称“如果他还在,我绝对不敢创立淘宝”,你相信吗?
你肯定不信,大多数人都不会信。因为不可能有一个人,长得又超级帅、学习又超级好、事业又这么成功……而且他还有最幸福的家庭。
何加盐不是写现实中的牛人的吗?难道要改行写霸道总裁小说?
但是,等看完这篇文章,你会改变看法。
因为,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拥有明星一样的长相、高二就全奖被哈佛录取、二十来岁创业做成中国最大的电商网站、二十九岁退休兜里揣着几个亿享受生活、三十来岁业余做投资做成中国顶级、拥有挚爱的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生命中大多数时间不是扑在工作上而是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他就是邵亦波。
那么,邵亦波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他现在到哪去了?在干嘛?
别急,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
1
1973年9月1日,邵亦波出生于上海。
邵家曾经非常显赫。爷爷是上海滩呼风唤雨的银行家。不过,在新中国,这个身份并不怎么讨喜。后来在特殊年代,他作为资本家被打倒,家也被红卫兵给抄了。
邵亦波的父亲叫邵振平。他没有继承父业做银行家,而是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在一所高中教数学。不过,在那个特殊年代,他也没有能够逃掉那命定的厄运:他曾被带上高帽子,在几百人的大会上接受革命群众的批斗。


那时候,人们的经济状况与政治待遇是紧密相关的,随着家被抄,人挨斗,邵家的经济状况也都随之跌到谷底。若干年后的邵亦波还记得,家里的餐桌上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肉。爸爸要拿出珍藏的烟票,去跟邻居换成粮票、布票,才能紧巴巴地养活他和姐姐。
也许是生活的苦难让邵振平的内心极度压抑,他总是充满着一股无名火气,这种火无法对外发,就只能发在家里,而且总是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莫名其妙的怒火,带着劈头盖脸的痛打,让小小的邵亦波常年生活在如履薄冰的惊恐之中。
如同每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一样,邵亦波小时候总是时时刻刻被任何能吃的东西诱惑。有一次,邵振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番茄酱,装在一个绿色的啤酒瓶子里。那些番茄酱是如此诱人,紧紧地抓住了邵亦波的眼睛和胃,以至于他忘了巨大的危险,趁父亲外出时,偷偷地尝了一些。
结果,这在家里引起了滔天大祸,爸爸发现后,陷入了不可遏制的狂怒之中。或许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涉及到有限的一点物资如何分配,更是涉及到:这孩子居然敢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偷吃。在拥有强烈控制欲的邵振平来说,这是完全无法忍受的。
许多年以后的邵亦波已经记不清楚具体惩罚的细节,但依然清晰地记得,他哭得很厉害,心中无比恐惧,似乎觉得世界到了末日。
但就像每一个曾经失去控制的父亲一样,邵振平也一样为自己的发火而悔恨万分。过了两天,邵亦波从学校回家,饥肠辘辘之下又忍不住嘴馋,看到爸爸似乎心情很不错,他怯生生地问:爸爸,我还能吃一点点那个番茄酱吗?
这一回,邵振平没有再生气,而是笑眯眯、温和地说:小波,吃吧,你想吃就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说完,还弯下腰来抱了一下邵亦波。
很多年以后,邵亦波依然能清晰地记得,那是在厨房的门口,父亲的拥抱除了给他温暖,也有怪异和惊讶。根据中国人相处的传统,儿子长大了之后,爸爸很少会抱他。邵亦波的爸爸由于严厉,更是抱邵亦波的时候很少,何况是在那样一个奇怪的瞬间。
不过,谜底很快揭晓。爸爸之所以今天如此开心,如此慈爱,是因为邵亦波参加数学竞赛的成绩下来了,他得了上海市的第一名。


邵亦波得到一个非常深刻的经验: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成为第一名,我才能有价值,才会被爱。如果不是第一名,我就是没有价值的人,爸爸就不会爱我。
后来他得了很多的第一名,这让他感到很安全。而且在他的印象中,他也因为这些第一名,而获得了很好的待遇。自从邵亦波开始大量获奖之后,爸爸的脾气好了很多,很少再对他发火。
2
邵亦波的数学天才,部分来自于天赋,部分来自于邵振平的训练。从邵亦波三四岁起,邵振平就让他开始大量做题。刚开始是把题目写在纸上,如5+8等于几,29+36等于几,但很快,这些题目都完全难不倒他了。
姐姐给爸爸出了个主意:题目不用写在纸上,可以拿一副扑克牌,循环利用。邵振平采纳了这个建议,从此开始用扑克牌训练邵亦波。邵亦波很快算出,一副牌去掉大小王,JQK当成11、12、13,全部加起来是364。
再后来,邵振平每次就随意从扑克牌里抽出一张或两张,让邵亦波把剩下的加总计算,并推算抽掉的牌是哪张。每天至少要算10遍,算对了就奖励一颗瓜子。
邵亦波练了一段时间后,可以在12秒之内就完美作答。也就等于,他平均每一秒钟都需要看清楚至少任意4-5张牌,还要把这些数字瞬时准确加总。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后来在美国看了大量脑科学的书和论文才知道,这个表现已经接近了人类大脑的生物极限。
这里面最重要的能力,其实还不是计算能力,而是专注力。这意味着在做题的时间段里,邵亦波不能有任何杂念,否则会连牌都看不清楚,更别说还要做加法运算了。我们很难说清楚这种超强的专注力是邵亦波本来就具备的天赋,还是被他爸爸训练出来的。总而言之,后来邵亦波发现,只要自己认真想做好一件事,他就能够很快进入极度专注的状态。这种能力在日后一次又一次帮助邵亦波在不同的陌生领域获得巨大成功。
从10岁第一次参加全市数学竞赛得奖后,邵亦波就成了得奖专业户,不管是参加同级别的比赛还是跨级参加高年级的比赛,他总是处在第一的位置。以至于同学、老师和熟人都不再称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大头神童”。另一个外号是“人形计算机”。
顺便一提,邵亦波的超强表现,也极大地改善了他们家的经济状况。由于邵振平培养了这么厉害的孩子,很多家长也把自己的孩子送来跟着他学数学。于是邵振平办起了数学培训班,赚到的培训费远远超过了在学校教书的工资。
从建襄小学毕业后,邵亦波进入华东师范大学第二附属中学就读,此后初中和高中总共五年,在这所学校度过了寄宿生涯。
初三暑假时,为了学好英语,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每天什么事都不干,就听新概念英语的磁带,每一卷都听了无数遍,以至于最后他不仅能把所有的文章倒背如流,连版权信息(例如,本磁带由某某出版社出版)都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心底。从那之后,他再接触英语,就感觉比较自如了。
其实,没有任何人强迫他这样去做,但是他一旦开始学英语,就强烈地害怕自己学不好,害怕父母会怪自己懒、不用功。所以一定要把它学好不可。
由于初中时他拿遍了所有能拿的奖,刚上高一,上海交通大学就找到邵亦波,表示希望能特招他进入交大就读。
那是邵亦波人生中面临的第一个重大选择。此前,他的所有人生决策,都是由父母帮忙作出。这一回,邵亦波陷入到纠结之中。16岁以高一学生身份,就能进入上海交大这种名校,无疑是巨大的荣光,也必将有一个很光明的前途。但他又觉得,这并不是自己能达到的顶峰,他还想再往上攀一攀。
那个年代,对中国学生来说,最荣耀的事情还不是上清华北大,而是出国留洋,尤其是如果能进美国名校,那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所以邵亦波的梦想,是到美国去,到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去。
由于自己从来没有决定过自己的命运,邵亦波不清楚父母会怎么想。回到家后,他忐忑不安地告诉了父母上海交大要特招他的消息,同时说明了,他想放弃这个机会,准备去美国留学。
事实表明,这个想法和爸爸的想法不谋而合。邵振平这回没有生气孩子自作主张,反而很高兴,觉得孩子有志向,没有枉费自己苦心孤诣的培养。
此后的一年时间里,邵亦波开始全力冲刺美国名校。他花了几个月时间把托福和GRE都考出来,并都得了高分;此外,他还两次参加在美国举行的高中生数学邀请赛,都以满分的成绩成为当之无愧的王者。
由于数学是邵亦波的专长,他梦想中的学校是以理工科实力享誉全球的麻省理工学院(MIT),但MIT要求必须有SAT(相当于美国的高考)成绩,而当时在中国并没有参加SAT考试的渠道,邵亦波和MIT几番沟通,这个条件都无法突破,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申请了哈佛和斯坦福,为保险起见,还申了几家其他的大学作为保底。
事实证明,邵亦波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哈佛和斯坦福都慷慨地给出了全额奖学金录取的offer,奖学金高达10万美元,覆盖了邵亦波在校4年的所有学费、生活费和杂费。这对90年代初的中国人来说,是一笔超级巨款。
最终,邵亦波选择了哈佛。他也是哈佛大学在新中国成立后招收的第一名来自中国大陆的全奖本科生。
1991年8月底,刚刚读完高二的邵亦波,从上海起飞,飞抵美国洛杉矶。到达时,已经是北京时间9月1日。这一天,他刚好满18岁。
从此,他开始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在广阔的世界尽情绽放他的光华。
3
那个年代,中国和美国因两年前的事件影响,关系尚未缓和。邵亦波去到美国,在父母和邵亦波本人的概念中,以后要见一面都很难。虽然这种想法现在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当时他们确实都抱着这样的心情。为了怕孩子照顾不好自己,他们把能想到的物品全都买好,打包在行李箱里,光牙膏就准备了22管,连铅笔、信封、裤子等,应有尽有。
到了洛杉矶机场,邵亦波给爸妈打电话,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公共电话,不会用。他塞了硬币进去,但是接不通。他以为是钱不够,就又往里塞,塞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没有接通。直到后来换了另一台电话,才终于接通了。他告诉爸爸妈妈,一切都很好,让他们放心。爸爸妈妈祝贺他18岁生日快乐,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正在通电话的时候,来了一位清洁大妈。只见她熟练地把手伸到刚刚邵亦波没有接通的那部电话,按了一个键,一堆硬币哗啦哗啦跳出来。大妈手里整整捧了一大捧,大概得有十美元之多。见邵亦波在盯着她看,大妈回给他一个眉开眼笑的大笑脸。
后来好几天,大妈手里捧着的一大把钱和她的笑容,老在邵亦波的脑海里回荡,形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画面。这是邵亦波对美国的最初印象。而他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才反应过来,大妈按出来的那些钱,原来是他没有通话成功而退出的币。
到了哈佛之后,他的所有注意力依然放在如何获得好成绩上面。哈佛的第一堂课是写作课,邵亦波写的是自己第一次坐飞机出国的经历。虽然那是他第一次用英语写正式的文章,但文章被老师评了A,还在课堂上作为优秀范文当众朗读。这个良好开端,预示着他在美国的学校继续着在国内的传奇。
不过,这门课期末的总成绩,他没能继续得A,而是得了A-,他非常沮丧,还很愤怒,打电话去给教授争。教授都给他整懵了,告诉他,A-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邵亦波一直对这个A-耿耿于怀,不过,那是他本科四年唯一的一个A-,此后的所有成绩,就全部都是A了。毕业时成绩绩点高达3.92。
刚入哈佛的邵亦波,还保留着当科学家、拿诺贝尔奖的梦想。他选的专业是物理,辅修电子工程。在这两个专业,他依然保留着全优的好成绩。不过,此时他并不需要像中学那样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凭他超强的数学能力和专注力,学习那些课程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压力。没有了父母在身边,他放飞了自己,花了很多时间玩乐和社交。
随着课程的深入,邵亦波渐渐发现,自己对花毕生精力就研究科学上某个细节不感兴趣,因为他觉得什么“二十六维空间”之类的问题,离现实世界太远。通过观察给他上课的物理学家们,邵亦波发现,他们就是在日渐庞大的物理世界的极小一个角落中度过每一天,以及整个人生。
另一方面,邵亦波发现自己对和人打交道很感兴趣,而且很擅长的。他不希望自己的一生被埋没在与人隔绝的研究之中,而希望做一个能同时发挥自己的逻辑能力和社交能力的事情。渐渐的,他对商业产生了兴趣,而离科学越行越远。
1995年,邵亦波以“summa cum laude”的身份从哈佛光荣毕业,这个拉丁文短语,表示“最高荣誉生”的意思,当年哈佛1600名本科生,只有12人获得,邵亦波是第4名,也是唯一进入最高荣誉名单的外国学生。
至少有8家美国顶级大学的物理研究院给邵亦波发来了读博的offer,对他感兴趣的包括好几位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大牛。但最终,邵亦波还是放弃了学术,选择了商业。
对当时的哈佛学生来说,最好的工作是咨询公司和投资银行。邵亦波把简历投给了麦肯锡和波士顿咨询(BCG),并且都顺利通过了面试。两边给的条件差不多,由于BCG的人力资源总监更为热忱,冒着大雨在哈佛宿舍楼下等邵亦波,邵亦波最终选择了BCG。
在BCG,邵亦波参与了很多大企业的咨询、并购等案子,积累了很好的商业基础。虽然这些经验在日后他创业的早期似乎显得没什么作用,但在他把公司做大,并进入到大规模融资、并购等阶段的时候,就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在BCG也继续着他的传奇,第二年就被评为最优秀员工,并获得公司资助9万美元,去哈佛大学商学院读MBA,条件是读完了他还要回到公司去上班,否则就要全额归还这9万美元。
就这样,离开校园两年后,邵亦波重回哈佛,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研究物理学,而是研究商业了。
读研的第一年,邵亦波依然保持着优异的学业。但从第二年起,他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学习成绩大幅下滑。
他先是去高盛实习了一个暑假,参与了一些公司的上市过程,他负责利用自己神奇的大头,来计算这些拟上市公司究竟值多少钱,帮他们确定合理的发行价。这段经历同样让他学到了很多,但同时也让他看到,这种纯粹和钱打交道的工作他并不喜欢,如果说早先没有进入高盛前,还对金融行业感兴趣的话,现在就可以确定,金融并不是自己未来想从事的事情。所以尽管后来高盛给出优厚条件想让他由实习生转为正式员工,他一点都没有动心。
研二时,他应新加坡政府之邀,给他们做了一个调研项目。当时美国的互联网开始风生水起,而在广阔的亚洲地区,还属于未被互联网开垦过的处女地。新加坡政府想知道有哪些互联网项目能够在新加坡落地,给新加坡带来发展机会。
邵亦波调研了一圈,发现新加坡市场太小,美国已经兴起的互联网项目,基本上都不太适合新加坡。甚至他觉得,很多项目不仅不适合新加坡,连美国都不适合,因为那时正处于互联网泡沫开始剧烈膨胀的时期,有很多创业项目都是泡沫催生的,没有实际的应用价值。
但在所有的互联网新兴行业中,邵亦波看到有一个非常有价值的,那就是电子商务。当时在美国已经有了亚马逊和eBay,邵亦波觉得eBay的模式很适合复制到中国。他还想到,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吧?应该市场上早就有人在中国做了。但他回国调研了一圈,发现竟然还没有人开始做这个事情。
于是他想,既然这是个有很大的社会价值和很好的发展前景的事,既然还没有人做,要不毕业之后,我就回国干这件事?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邵亦波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因为对邵亦波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转变——在此之前,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无比确定的,他从来没有做过像创业这种眼前全部充斥着不确定性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数学极客,最厉害的是逻辑能力和分析能力,最追求的就是强大的确定性。此前不管是读书,还是做咨询、投行,都是出一份力就有一份收获的事情,都无比安全、无比确定。而如果回国创业,眼前只有一片迷雾,谁知道迎接自己的是鲜花还是礁石呢?
这里面最关键的,还不是对创业可能失败的恐惧,而是对创业失败可能会打破自己“无所不能的天才”形象的恐惧。这么多年来,只要是邵亦波想做的事情,没有那件事是不成功的,而这也让邵亦波心里充满了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小时候来自于以学业成绩向爸爸证明我很聪明、我很努力,以换取爸爸对自己的爱;到长大后,就扩展为要向全世界证明我很牛,我做什么都是第一,换取外界对自己的认可和崇拜。
而如果去创业,万一失败了,他就要承受“别人会不会认为我不行”、“我是不是不如别人厉害”、“爸爸妈妈会不会认为我表现不好,不爱我了”的心理打击,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但是,创业就是这样。这个念头一旦兴起,就再也难以平复,它就像一把火一样,时时刻刻在灼烧着人的心。
他试图通过自己擅长的理性分析来解决这个问题。在纸上写下“回国创业”和“留美工作”两个选项,分别列出“pros”(赞成因素)和“cons”(反对因素)。但这回,这个方法完全不管用了,不管他列了多少条,依然还是决定不了。
BCG的一位资深合伙人看他这么就纠结,就问他:如果不管所有这些pros和cons,你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邵亦波直接愣住了,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在他25年的人生历程里,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想要什么”这个问题,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父母安排,由命运安排,他从来没有真正自己“想要”做过一件事,他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而已。
从那一刻起,邵亦波才第一次意识到,他可以有自己的欲求,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意志。只不过,由于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当真正拥有了这个自由时,他茫然了。
好在,学业还没有结束,毕业之前,他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而与此同时,命运还把邵亦波放置在另一个十字路口,这件事在邵亦波生命中的地位,甚至远远比要不要回国创业重要得多。
4
邵亦波在哈佛商学院第二年成绩下滑的主要原因,是他落入了深深的情网。
1998年春,邵亦波参加哈佛商学院一年一度的亚洲商业大会,他的座位紧挨着一个可爱的女孩。
据若干年后邵亦波回忆,看到女孩的那一刻,他放佛被卡车撞了一样,一下子就神魂颠倒。为了博得女孩的注意,他时不时侧过头去和女孩说话,对台上的每一个演讲嘉宾都评头论足,批得一无是处。在提问环节,他第一个站起来,用标准而流利的英文,提了很有深度的问题。
女孩名叫鲍佳欣,英文名Jenny,来自中国台湾。在台湾也是颇有名气的学霸,本科毕业于台湾大学药学院,以打破当时台湾记录的托福成绩(660分,满分677分)和打破世界纪录的GMAT成绩(780分,满分800分)进入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读研,当时还有三个月就要毕业。
鲍佳欣除了学霸身份外,在台湾也是有名的电视台主持人,主持着台湾收视率最高的英语教学节目《魔法ABC》,现在网上还能找到她当年主持的节目视频。
她还是一系列在台湾很畅销的书籍的作者,在哈佛开过新书发布会。不过,邵亦波第一次见可不知道这些身份,只知道自己完全沦陷了。
鲍佳欣对邵亦波的第一印象比较复杂,由于他老是在旁边喋喋不休,吵得她都没法认真听嘉宾演讲,所以她觉得他“聒噪”、“令人讨厌”,但是他又长得很帅,温文尔雅,提问环节非常出彩,“给中国人争了光”,又让她觉得邵亦波有思想、有主见。后来在她的书《英文小魔女在USA》中,她把邵亦波以化名“赵二浪”写进去,给与了极高的评价。
当晚,邵亦波就给鲍佳欣发了一首拜伦的情诗表白,不过一激动忘了署名,鲍佳欣以为是垃圾邮件,直接给删掉了。后来,邵亦波约鲍佳欣出去吃饭,鲍佳欣没有拒绝。
邵亦波每次都精心安排,变着花样带鲍佳欣吃遍了波士顿的各种美食,时不时给她一些小惊喜,让鲍佳欣充分感受到被宠爱的甜蜜感觉。起初她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激烈又短暂的艳遇”,自己早晚要回台湾生活的,她与邵亦波终究会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一来二去相处下来,她自己也完全沦陷了。
其实邵亦波当时本来有一个女朋友,但是经常闹矛盾,总是分分合合。现在由于有了鲍佳欣,他就必须处理掉前一段感情。女友本来之前和他吵吵闹闹,但现在一看真的要失去他,又感到万分不舍了,流着泪恳求他不要分手。
看着女友的泪眼,听着她苦苦的哀求,邵亦波心一软,答应了和她“重新再试一次”,然后他到鲍佳欣的住处去,沉重地和她说明情况,然后道声“再会”,转身离开。
开门后,邵亦波只下了四步楼梯,就走不动了,眼泪哗哗地流。他坐在台阶上一边哭一边想:我是不是做了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这时,鲍佳欣开门出来——她也意识到自己不想和邵亦波分开,便跑出来追赶——看到邵亦波就在台阶上坐着,她哭着扑了上去。邵亦波和她紧紧相拥,哽咽地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经历过这一番波折,俩人的感情更加浓郁。鲍佳欣毕业后回台湾继续当主持人,而邵亦波在美国,抑制不住思念,每天都要打电话给她,一个月电话费都要花掉一千多美元。每个月,他都从波士顿飞到香港去和她会面(当时中国大陆居民还无法直接去台湾),加上转机,单程都要25个小时;鲍佳欣也从台湾飞到香港,俩人共度一个周末,又各自飞回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直到邵亦波回上海创业,鲍佳欣到上海和他团聚,才终于结束了这种牛郎织女一般的跨洋异地恋。2001年俩人在上海成婚,此后先后生下三个孩子,一直相伴,再未分开。
5
原本邵亦波一直在考虑毕业后何去何从,现在加上鲍佳欣的影响,天平就在朝着回国创业倾斜,这样还能离鲍佳欣近一些。最终,邵亦波决定放弃BCG工作机会和十几万美元的年薪,放弃美国绿卡,宁愿背上9万美元的债务,也要回国创业。
邵亦波的父母完全搞不懂邵亦波要干什么。他给爸爸解释来解释去,爸爸还是听不懂。在爸爸的概念中,觉得你要做生意,起码要有一个店铺吧?起码要有能卖的东西吧?可是你自己连一个店铺都没有,而且你自己也不卖东西,而是建立一个平台帮别人卖东西,而这个东西还在什么互联网上?那时的人们对这完全没有概念,跟邵亦波差不多前后脚创业的马云,讲的也是同样的故事,到哪都被人当成是传销头子。
不过,尽管完全看不懂,父母也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他们知道,孩子的思维与眼界,早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给不了指导,所以只能是默默支持孩子做出的一切决定。
回国之前,邵亦波先去了硅谷一趟,敲定了创业所需的天使投资。凭着骄人的履历和良好的表现,他很容易就从一些个人投资者以及第一波士顿银行、万通、IDG等投资机构那里筹到了40万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邵亦波想要,他完全可以很轻易拿到更多钱。他见的每一个投资人,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是没聊几句就说:好,我投,你要多少都行。但是邵亦波自己觉得应该用不了多少钱,甚至认为,公司一辈子用10万美元也就够了,毕竟后面业务开展起来了,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他需要的只是投资人帮助启动一下而已。但所有投资人都建议他多拿点,他左推右挡,实在拒绝不了,最后拿了40万。
由于融资还需要办理一些手续,但是创业时间不等人,邵亦波决定不等融资到位就先行开始,先用自己的个人积蓄把公司办了起来。1999年6月,他在上海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小民房,就启动了他的创业之路。
刚开始的一切都很艰难,最难的是招不到人,因为大家听不懂邵亦波要干什么。第一个员工是邵亦波的高中同学——这哥们本来也没有工作,每天就在家里炒股,反正也没啥事干,于是就稀里糊涂地成为了邵亦波的第一个员工。
邵亦波最想找的是能帮他做网站的IT工程师,但那个年代,全中国都找不到几个能干得了这活的人。邵亦波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和对方谈薪资待遇的时候,慷慨地给了每个人2%的stock option。
但这两个工程师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邵亦波在讲什么。邵亦波抓耳挠腮,也不知道怎么给人解释stock option这个词,后来他翻遍字典,决定翻译成“股票期权”——这可能是这个词在中文里最早的起源。
尽管邵亦波信达雅地翻译了股票期权这个词,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中国人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概念。两个工程师的感觉是:这怕不是个骗子吧?于是就拒绝了邵亦波。他们不知道的是,这2%的股票期权在两三年后就会价值几千万人民币。这可能是“人无法赚到认知以外的钱”这句话的最佳例证。不知道这俩人后来有没有悔断肠子。
自己看中的工程师不愿意来,邵亦波只好另外再找。后来好不容易经熟人介绍,找到了两个在上海电力局工作的IT维护人员,虽然他们不会做网站,但好歹会编程,便一边学一边干,总算解决了邵亦波的大问题。这两名员工抱着电力局的铁饭碗,自然是不愿意离职,就兼职帮邵亦波干活,每天晚上从六点干到半夜,白天就在电力局的办公室睡大觉,反正也没人管。
到了七月,邵亦波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得力的合伙人——他的高中校友兼哈佛商学院同学谭海音。
谭海音也是上海人,超级学霸。1990年以上海市高考理科第三名的成绩进入上海交大,毕业后进入麦肯锡中国工作——她是麦肯锡在中国招的最早的两名员工之一。1997年,她也考入了哈佛商学院,成为邵亦波的同班同学。和邵亦波一样,她也在高盛实习过,毕业前,她已经拿到著名投行美林证券年薪十几万美元的offer,准备留在美国工作,这次回来是休假探亲。
邵亦波找到谭海音聊了以后,谭海音陷入纠结之中。能进入美林证券工作,也是人中龙凤,放弃十几万美元年薪和眼看可得的美国绿卡,离开豪华的纽约曼哈顿世界金融中心大厦,回到上海这个小小的、破败的一室一厅,创一个前途未知的业,对谭海音来说,也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谭海音整整考虑了一个星期,最终决定加入邵亦波的团队,担任公司执行总裁。她说:这是我人生中做过的最疯狂的决定。
事后证明,谭海音的加盟不仅是邵亦波创业以来最大的收获,也是谭海音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他俩的风格完美互补。邵亦波是个纯靠理性思考的人,与人打交道只有商业的冰冷,但是谭海音是一个非常感性温情的人。邵亦波擅长于战略思考,融资,讨厌做杂事;谭海音擅长于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把邵亦波感到厌烦的繁杂事务全部接过去,而且非常善于运用富有创意的温暖手段,打动公司员工和用户的心。
他俩的合作是如此珠联璧合,以至于很多人认为他俩是夫妻,要不然怎么能配合如此默契,如此天衣无缝。坊间甚至有人称他们公司为“夫妻店”。这种说法一直流传了一年多,直到邵亦波和鲍佳欣在上海成婚,误解才算解除。谭海音在婚礼上开心地致辞,说道:我很高兴,和邵亦波一样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对所有人高声宣布“邵亦波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事情回到1999年7月,谭海音加入公司后,邵亦波如虎添翼。公司人员增加到了5人——两个老板加三个员工,就这么忙活了两个多月,到8月18日,他们的第一版网站,终于上线了,然后不出意料地很快崩溃了,于是赶紧一顿检修,才重新运作起来。
这个网站,名叫“eachnet.com”,中文名叫“易趣网”,是中国最早的C2C(即个人卖给个人)电子商务网站之一。马云的阿里巴巴上线比易趣要早4个月,不过阿里巴巴是B2B(商家对商家),业务方向与易趣不同。
刚上线的易趣没有用户,都是邵亦波、谭海音和员工们自己注册以及发动亲朋好友注册的,他们从家里翻箱倒柜上线了四十多件商品,互相买卖,开始了第一波交易。
两个多星期后,易趣第一次开始在报纸上投广告。刚开始只是试水,在一张去年才刚刚开始发行的本地报纸《申江服务导报》花了5万块钱,投了半个彩板。没想到广告的效果如此惊人,网站当天就涌入一万多人,一下子就把服务器挤得宕机了。
尝到甜头的邵亦波开始不断在报纸、电视上投广告,易趣的用户数翻着跟头往上走。邵亦波一边为此感到高兴,一边又陷入深深的苦恼——因为服务器的更新速度永远跟不上用户增长速度,网站动不动就宕机。
有一段时间,邵亦波自己都不敢登录易趣的网站,因为他害怕网络负荷达到了极限,自己的一个点击不小心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网站崩掉。而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再花费大量的钱,彻底更新设备。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成型的产品,有了漂亮的数据,再去融资就非常好说话。很快,邵亦波就再次融到了650万美元,投资方是Whitney & Co.(惠特尼)、AsiaTech(启峰)和Orchid(兰馨)三家。此时,离他回国创业仅仅4个月,离易趣网上线仅仅两个月。
在那个年代,650万美元是一笔巨大的资金。如果说此前邵亦波对易趣能不能发展起来还将信将疑的话,650万美元到帐后,他就彻底觉得“这个事成了”。他开始加大力度,换了豪华的办公室,更新了服务器,大量扩招人员,在央视、报纸和门户网站大量投放广告。
易趣开始火箭般地增长。本来他们此前的预计是,公司运营得好的话,到年底应该能有5000个注册用户,而实际数据是,过年之前,他们的注册用户已经超过了10万。
但正当邵亦波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财务负责人告诉他,我们没钱了,下个月发不起工资了。邵亦波非常惊讶,他对这事完全没有任何概念,怎么650万美元不到5个月就花完了呢?他还以为账上钱还有一大把呢。一看财务报表,原来全都投到广告上去了。
没办法,邵亦波只好召集所有员工开会,告诉大家,我们没钱了,所有人的工资要减半,共度时艰。然后,找投资人借了一些过桥贷款度过难关,同时在尽力找新的融资。
刚开始找融资非常容易,因为易趣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电商网站,只要是看好中国消费市场的,就会知道这家网站一定拥有美好的未来。而那时也是互联网泡沫到达最顶点的时候,无数的钱都争着涌进互联网行业,易趣毫无疑问是一个最好的投资标的。
所以邵亦波很快就谈好了下一轮融资。投资方是路易威登集团,谈融资时,对方甚至都等不及邵亦波介绍完,就止住了邵亦波,说:好,不用说了,我们准备投5000万美元!
邵亦波很高兴,觉得这么多钱肯定够用了,就没有再找其他人。但是,正当关于投资的协议和法律文件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的时候,市场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迹象,并且很快就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互联网泡沫大破裂。
在如此形势下,路易威登把对易趣的估值从2亿美元降为5000万美元,拟投资额也从原来的5000万降为了2000万。邵亦波觉得2000万有点少,只好又去找其他投资人,找了四五个,凑了一千多万美元。
有一天,邵亦波看《华尔街日报》,看到路易威登集团的一则消息,该公司原本准备要在欧洲上市,但近期放弃了上市计划。他的心里立马“咯噔”一声,心想完蛋了,我们的融资看来危险了。由于路易威登是领投,如果它一撤资的话,其他跟投的也就跟着全撤了,那易趣就会直接倒闭。
敏锐的邵亦波赶紧思考对策,他知道路易威登的人很快就会打电话来说这个事。他心想,一定不能让对方撤,一是要强调撤资对易趣造成的不利影响,打感情牌,让对方有负疚感;二是可以把估值和融资额降低,投不了2000万,可以投500万,只要路易威登集团的领投地位还在,他和跟投的其他投资人就好谈;三是通过自己能找到的关系,绕过路易威登的投资部,与路易威登大老板贝尔纳·阿尔诺建立直接联系,请求对方继续愿意投资。
第二天,他果然接到路易威登投资部的电话,对方很抱歉地告诉他,由于种种原因,路易威登决定不投资易趣了。邵亦波马上按照事先拟好的说辞,告诉对方,双方之前的接洽已经走到这一步,易趣的所有运营计划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路易威登突然撤资,易趣就直接会死掉,他理解路易威登的决定,但是如果投不了2000万,投500万行不行?对方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们再回去商量商量。
另一边,邵亦波也赶紧通过关系联系到贝尔纳·阿尔诺。作为世界顶级富豪之一,500万美元对阿尔诺其实不算什么,加上他也非常看好中国市场,很爽快就答应了。
于是,邵亦波保住了路易威登的500万美元领投,其他投资人看路易威登都还这么又信心,他们也愿意跟着投,虽然金额有所减少,但是也都愿意继续参与。于是,这一轮,邵亦波最终拿到了2050万美元。那是整个中国市场那一年拿到的最大一笔风险投资。
易趣活下来了,而且更加滋润。
6
但创业就是这样,一个问题解决,又会有无数问题冒出来。而创业者也总是在今天觉得“老子就是牛”和明天觉得“老子真他妈傻”之间横跳。邵亦波也不例外。
在易趣资金量充足、用户数急剧增长、市占率遥遥领先、估值持续走高的同时,邵亦波被一个重要问题困扰住了,那就是,易趣到目前为止还在烧钱,还没有找到好的商业模式。
那是中国互联网初创的草莽时期,网易的丁磊、搜狐的张朝阳、腾讯的马化腾、阿里巴巴的马云、易趣的邵亦波们,从美国复制了互联网的运营模式,依靠着一笔一笔的融资,发展成了各自领域的巨头,但他们也同时都面临着一个重大的生存问题:不知道怎么赚钱。
网易和搜狐这样的门户网站相对好一点,可以收广告费,尽管入不敷出,但好歹是一条有现金流的路子。阿里巴巴前两年亏得一塌糊涂,后来是跑通了“中国供应商”会员费和“诚信通”产品线,才开始有了稳定的营收。马化腾每天愁得睡不着觉,就因为想不明白QQ手里攥着那么多用户,能怎么从他们身上赚到钱,他甚至都出过“注册新用户要收费”这样的昏招,差点亲手把QQ害死,后来是走通了移动梦网业务(即用QQ可以收发手机短信,那时的短信每条都要收一毛钱),才算是赚到了钱,但也要一直到“红钻”“黄钻”这样的QQ会员服务和《QQ农场》这样的游戏业务,才算真正具有了自我造血能力,真正活了下来。
邵亦波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注册人数和交易数量的增加,对公司来说只意味着服务器、带宽、运维费用快速增长,而收入却少得可怜。如果再这样下去,2050万美元烧完后,公司依然还是一个死。
2001年夏,眼看着融来的资金又快见底,而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后的寒冬时期,再去融资又千难万难。邵亦波决定发起公司发展史上最重要的惊天一跃:全员收费。
为什么叫“惊天一跃”呢?因为在网民的习惯中,网站就应该是免费的。你通过卖广告、卖增值服务等其他方式赚钱都没问题,但是登录网站、浏览信息、互相联系、达成交易,这些都应该免费,要不然我就不上你的网站了——这些到今天依然还是互联网理所当然的天理。而邵亦波考虑的是全员收费,卖家每上传一个商品和每达成一次交易,都要给易趣付费。如果卖家接受的话,易趣就有了造血能力;如果卖家不接受,大量流失的话,易趣可能会经历“QQ注册收费”那样的生死时刻。
经过两个多月的小范围实验后,2001年8月,易趣开始实施全面收费制度。这引起了当时舆论的强烈反弹和网民的抵制,卖家数量果不其然地剧减。但邵亦波从网站后台看到,商品交易额并没有怎么下滑,因为那些卖不动货的商家离开了,但是能卖动货的商家还是愿意留在这里,而且它们的成交效率反而更高了。
事实证明,收费后,易趣并没有被抛弃,反而开始因为自身造血而显示出更强大的生机。公司的营收以每个月增长15%的速度攀升,折算为年度数据,这意味着每年能比上一年有5倍的增幅。如此一来,易趣在资本市场也有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也就是在此时,当时全球最大的电子商务网站eBay向易趣抛来了橄榄枝。eBay当时想进入中国市场,最有效的方式,当然不是自己从零开始,而是入股一家已经有一定基础的中国公司。易趣成了eBay最好的选择。邵亦波出让了33%的易趣股份,换来了eBay的3000万美元战略投资,这也是那段时间中国互联网企业所获得的最大的一笔投资,而易趣也成为互联网泡沫破裂后的低谷期里,估值最高的中国互联网企业。
值得一提的是,eBay当时的CEO梅格·惠特曼,也是哈佛商学院毕业的校友。在决定出资之前,她向校友圈里面几个创投界的大佬咨询,邵亦波和谭海音怎么样,易趣值不值得投。这些大佬一致认为,邵亦波这样的人还用问?那必须投啊,赶紧投!于是惠特曼就下定了决心。
易趣继续保持着一骑绝尘的发展速度,在中国市场的占有率超过了80%。惠特曼很快就后悔了,她不是后悔投多了,而是后悔投少了——这么好的公司,我怎么能只要33%的股份呢?应该全都要!于是,2003年1月,她又来找邵亦波,这次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她要出2.25亿美元,全资收购易趣。
这是当时中国互联网行业投资和并购史上从未有过的天文数字,对于才刚满29岁不久,研究生毕业创业才3年半的邵亦波来说,这也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数字。没有太多的犹豫,他就接受了,并答应惠特曼,收购完成之后,继续担任易趣的CEO。
在惠特曼和邵亦波谈好条件,收购案开始走正式程序之时,2003年4月,在杭州西湖边,一个名叫“湖畔花园”的小区里,马云召集了团队,开始秘密开发淘宝。5月10日,淘宝上线。
邵亦波和惠特曼,都很快注意到了淘宝。但他们并没有把它当一回事。惠特曼认为,淘宝很快就会死掉。
2003年7月,eBay的钱全部到账,所有法律程序已经走完,易趣正式被eBay完全纳入怀抱,并更名为eBay易趣。
此时,邵亦波走到了人生巅峰。他刚刚完成了中国互联网史上一次史诗级的出售,账户上拥有了几个亿的资产,电视上、报纸上、网上,都连篇累牍地在报道他,他管辖下的公司是竞争对手拿着望远镜也看不到背影的强大存在……
而他,还要过两个月才满30岁。
7
在我们的想象中,巨大的成功,必定伴随着巨大的快乐与幸福。但每一个成功过的人都会知道,成功带来的快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然后就消散了,只留下更大的空虚。
邵亦波也是如此。除了最初几天有点兴奋以外,不到一个星期,他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的生活还是和以往一模一样。
当然,事业略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以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对手,现在有个叫“淘宝”的小不点冒出来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比起易趣的光芒万丈,淘宝就像萤火虫一样轻微,只要稍微一捏,就会烟消云散。
作为eBay易趣CEO的邵亦波,轻轻伸出手指,准备捏住淘宝这只小小的萤火虫。
但是,家中突然出现了重大的变故。9月4日,在邵亦波过完30岁生日之后仅3天,他的岳父在上海遭遇车祸,突然离世。
与父亲感情深厚的鲍佳欣遭此打击,精神陷入巨大痛苦和强烈的自责之中,几乎彻底崩溃。悲痛之下,她决定离开上海这个伤心之地,带着父亲安葬美国。
于是,9月8日,邵亦波把公司事项交给谭海音,匆匆陪着妻子和岳母,护送岳父灵柩回美国。原本以为就是去几天,料理完后事就回来了,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
或许,就因为邵亦波在2003年的顶峰太辉煌了,命运要予以某种程度的平衡。岳父的去世,只是那段时间邵亦波遇到的第一个打击。在接下来的半年内,他的外婆和奶奶,也都先后去世了。亲人的密集离世,让邵亦波第一次感到,人生竟然如此无常。
邵亦波本人是属于比较理性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的情绪受影响不会太大,更不会崩溃,但鲍佳欣不同。父亲之死对她的打击之大,伤痕之深,是她自己也是邵亦波没有预料到的。到美国后,鲍佳欣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甚至陷入了严重的抑郁状态。上海是无法再回去的了,只能待在美国好好休养。
那时,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才几个月大。不管是老婆还是孩子,都离不开邵亦波的照顾。所以,邵亦波就留了下来。
刚开始,易趣还保留着邵亦波的CEO位置,等着他什么时候再回来。但是2004年,随着鲍佳欣再次怀孕,邵亦波更是不可能在这个关头抛妻弃子回到上海来工作了。于是,2004年11月,邵亦波正式辞去易趣CEO的职位,从此与自己一手创立、养大的易趣,终成路人。
彻底失去邵亦波的易趣,也不再有往日的辉煌。竞争对手淘宝不仅没有如惠特曼预计的那样很快消失,反而越长越大,成为了易趣的劲敌。到2005年,淘宝在市占率上已经远远把易趣甩在后面。
邵亦波在大洋彼岸,看着易趣的市场被淘宝大口大口吞噬,又是焦急,又是生气,又是伤感,又是心痛。鲍佳欣见他长吁短叹,牢骚满腹,骂道,“公司已经卖了,你吃饱了撑的”?邵亦波只能苦笑一声,摸摸鼻子,继续给女儿换尿布。
邵亦波也曾尝试过把易趣买回来,甚至连钱都已经找好了,只要惠特曼同意,他立马可以组建团队,重新接手易趣。但惠特曼一口否决——这个孩子已经属于她,如果养不好再送回去,她的脸往哪儿搁?
后来,随着易趣已经被淘宝打得彻底没戏,而且鲍佳欣也强烈反对邵亦波再回去,邵亦波也就彻底死了心。
有人说,如果邵亦波还在江湖,中国的C2C电商市场,马云根本就没有机会;也有人说,还是马云更牛一些,即便邵亦波还在,也不是他的对手。
对此,当事二人都有过评论。《财富人生》采访邵亦波时,邵亦波说,如果易趣还是独立公司的话,绝对鹿死谁手,还很难说。马云有时候还和我讲,多亏你走了,不然我们没这么容易。
同样是在《财富人生》,马云的表述是:如果邵亦波不卖掉易趣,我肯定不会建立淘宝。你见过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吗?……他是个神童,也就是说是天才,尤其在互联网电子商务这一块,我只不过是踩在天才的肩膀上才有今天的成功。……如果不是他太爱老婆而选择离开,中国的电子商务绝对是邵亦波个人的江湖。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马云情商高,说客气话。但是,在这个行业,能让马云如此客气的主,除了邵亦波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离开易趣后,邵亦波专心陪老婆孩子。但是,人退出江湖容易,心退出江湖难。带孩子时,他总是心不在焉,感觉不到丝毫快乐。当晚上8点,老婆说“你快趁孩子没睡,多陪他们玩一玩”时,邵亦波只感到厌烦,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偶尔,他也会去一些商务场合。自我介绍时,别人这个是CEO,那个是董事长,而邵亦波没有任何头衔。尽管大家都很尊敬他,但他自己内心觉得很尴尬。从小到大自尊心极强,而且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邵亦波,非常害怕人们不再仰慕他,不再以他为中心。在那样的场合,他总是觉得,别人会不会认为,那些董事长们、CEO们,每一个人都比我厉害,比我做得好?我只不过是一个竞争中的失败者,现在已经无所事事的、已经退休的、对世界毫无价值的中年人。
2006年,邵亦波蛰伏两年多之后,实在按耐不住,加上家庭那边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便重新踏入了商业世界。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全身而入,而是只踏进半只脚。
他作为核心创始人,先后参与创办了诺凡麦医药和宝宝树母婴两家公司,不过都和合作伙伴说好,他只能兼职参与,因为重心要放在家庭。
这年底,一家名叫Matrix的美国风投基金,看好中国创业公司的蓬勃发展,准备进入中国市场。而要负责这个事情,看一圈下来,邵亦波是最好的人选,于是Matrix找到邵亦波,希望他担任负责中国市场的合伙人。邵亦波欣然加入。
后来,Matrix需要在中国成立专门的公司,全职运营中国业务,而邵亦波第三个孩子又要出生,他只能以“半职半薪”的形式参与。他拉上另外两个创始合伙人张颖和徐传陞,一起成立了Matrix的中国基金,即“经纬中国”。
经纬中国很快成为中国市场上最重要的风投基金之一。不过邵亦波本人常年待在美国陪老婆孩子,亲自参与的项目不多,主要是宝宝树、猎聘网、找钢网、分期乐等十来个项目。
但与此同时,邵亦波内心正在渐渐发生一个看似缓慢但终究翻天覆地的、日积月累而无可逆转的、外人无法理解但他却甘之如饴的巨大变化:他开始看破红尘,逐渐遁入空门。
他越来越少谈如何赚钱,越来越多谈如何修心;越来越少关注如何万众景仰,越来越多关注如何内心安乐;越来越少和商界人士在一起,越来越多和灵修人士在一起……
8
邵亦波内心的变化,其实从2003年就开始了,只是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
起初是当他达到人生成功的巅峰时,很快开始感觉空虚。他对这种感觉很奇怪。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如果实现了他所实现的这些成就,不是应该很开心、很快乐吗?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感到“应有的”开心快乐?
这种困惑,他也在别人身上发现了。当他和中国最顶级的成功人士交流时,有时会谈到一些大家都不会往外说的事情。他发现,大家内心都有那么多的痛苦。有些痛苦相对容易觉察到,还有的深深地埋在心里面,已经变成了人的潜意识。极度的成功并没有能够缓解这些痛苦,尽管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如此出类拔萃,但是他们还是会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是不是没有一点价值?
经过长期的反思,邵亦波意识到,他过于注重追求成功、追求成为第一,似乎他用尽生命的所有力气,都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最优秀的那个人。
问题根源于他的小时候。在父母尤其是爸爸的威压之下,他只有成为第一才有安全感。这种强大的动力,让他始终能够用最拼搏的精神和最专心的态度去学好数学,后来又扩展到其他学科,让他在每门学科都是第一名。后来又扩展到选学校、找工作,他都要最好的。
但这种心理最终变异成了一个魔鬼,已经主导了他、操控了他,使得他需要在任何领域都成为第一才感到安全。就算是开车,他也必须保持在车道上处于第一的位置才行,如果不是第一,他就会一直超车,直到成为第一才舒服。在开车之前,他会在各种电子地图上查看,先找出一条最高效的路,然后才会出发。这种“必须第一”的强迫症,也给家人带来无尽的困扰,给他与妻子和孩子的关系带来了无穷的矛盾。
另一个问题,邵亦波到很大之后回顾才意识到,父母只关心他的成就,而很少关注他怎么感受。邵亦波自己也学会了把感受看成是进化的一种无关紧要的甚至是拖后腿的副产品。在他看来,理性和分析能力是有用的,而情感只不过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绊脚石。所以他不管在做事时还是生活中,永远只动用理性,而自动屏蔽一切的情绪感受。
如此一来,再大的成功,也无法给他带来幸福感。因为幸福是一种感受,而感受是长期以来就被邵亦波自己杀灭的。
第二个提示来自于妻子。他意识到,他和鲍佳欣在一起时,与跟别人在一起时,感觉完全不同。最大的不同在于,与鲍佳欣在一起时,他是一个有情感的人,与别人在一起时,他没有情感的波动。
鲍佳欣与邵亦波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他们一起和朋友吃饭时,朋友提到父亲去世时的难过,鲍佳欣会起身去拥抱对方,给予安慰。而邵亦波却茫然无措,因为他没有从对方的叙述中感到自己的情感被触动——那从来都不是他和人交往的方式。他可以和人共事十多年,但依然不是朋友。可是当他与妻子一起和同事们吃饭后,妻子却能很快和他们成为朋友。尽管他已经认识对方超过十年,而妻子认识对方不超过一天。
以往,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那一刻他在想:我是不是丢失了什么或者错过了什么?例如,友情,是不是生命中非常有价值的事物,但却是我缺失的?
一反思,他发现,自己的人生,的确没有友情的存在,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朋友”。
过往他对此的认知是:我并不需要朋友。但后来他认识到,他之所以没有朋友,是因为他自己在害怕,他认为自己不值得成为别人的朋友,因为没有人在乎他的感觉。当他说话时,人们会注意聆听,那只是因为他的话“有用”,而不是因为他们关心他。
在与人的交往中,如果他有具体的功利价值,例如能提供智慧、钱、人脉关系等等,他会感觉自在。但是非功利的纯粹的友谊,对他来说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事情。他无法理解,别人为什么会对他的内在感兴趣呢?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两个人要把时间花在纯粹只有情感交流而没有任何功利效果的事情上面呢?
再进一步回顾他与鲍佳欣交往的过程,他发现,遇到了鲍佳欣之后,他所有的理性全都丧失了,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控制,做的所有事情全都不由自主。以往那些被克制的情感,在她面前迎来了超级爆发。用邵亦波自己的话说:
在她面前,我满怀情感,极端热烈,温柔体贴。与她在一起,让我盛开。
和鲍佳欣在一起之后,过去深深隐藏和埋葬的一切,全部生长出来,茂盛开放。这么多年,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有这样的感觉和表现。而这一切都是完全无法自主的。甚至当他在跟员工开会时,严肃、认真、逻辑缜密、高度冷静,一旦接到鲍佳欣的电话,他立马变成另一个人,在电话里,他轻声细语,温柔地诉说着对妻子的爱与思念,挂了电话,瞬间又变回那么严肃冷静的,像机器人一样的公司老板。
从鲍佳欣身上,邵亦波认识到,情感才是人生最珍贵的东西,而他的前半生却压抑了情感,完全服从于冰冷的理性。这固然让他获得了绝大的成功,但是也让他丧失了感受幸福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可能是对人非常重要的。
第三个提示来自于和孩子们的相处。
孩子出生之后,邵亦波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糟透了的父亲。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去陪伴孩子,怎样去给与孩子爱和关注,怎样去在孩子需要的时候给他们必要的情感支持。
更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享受与孩子在一起的时光。当妻子提醒他去陪陪孩子时,他的内心会极度抗拒,甚至会想,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得去陪他们?好吧,我去,这是我不得不完成的工作,但我是被强迫的,不是自愿的。
这一点,跟他从别人那里观察到的,从书本上、网上、电视电影上看到的完全不同,他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觉得跟孩子在一起是一种享受。
他开始反思:一定是我哪里有些东西缺失了,有哪些地方做错了。而且我在错误地重复我爸爸曾经对我的那一套。
例如,他小时候曾经有一个最大的恐惧,是爸爸在非常生气的时候会说要把他扔出家门。而他在盛怒时,也跟他的儿子说过完全一样的话,甚至真的把孩子扔出过家门,这也成为他儿子内心巨大的伤害,以至于孩子到很大的年纪时依然对此耿耿于怀。
当他管孩子却怎么也管不好,而自己却只能陷入无能的狂怒时,总是会感觉无比挫败和沮丧。但他却不知道怎样才好。父亲对付他的那一套,就是他所会的全部。
他研究了很多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最后,归结为三个最重要的点:
第一,要了解孩子,不仅要了解他们生物学基础上的发育情况,还要了解他们的心理和情绪。孩子和大人有很多不一样,他们的大脑没有发育完善,控制自我行为的能力还没有完全建立,你以大人的标准来期待和要求他们,本身就是不对的。
第二,要了解自己,尤其是要了解自己在面对孩子时,那些特定的负面东西是如何被触发的,从而更好地避免。例如,你内心期待孩子考试成绩好,上个好学校,如果他没考好,没能上好学校,你可能会以为失望、愤怒等,对他们施加不好的行为,或者在别的方面给他们更大的压力。这些就是不对的。
第三,要了解你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场处于一种什么状况。由于孩子的大脑没有发育完全,如果他们没有处于安全、舒适的环境,没有感觉到和父母的感情连接,那么父母说什么,他们是没有办法听进去的。父母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尽可能地想说得更清楚、更大声一些,但如果关系场没有改变,这些都是徒劳的。如果先营造了一个让孩子感觉安全、舒适,和父母情感相连的关系场,再来说同样的话,效果要好百倍。
后来他最终发现:成为好父母,不是学会一些特定的方法就行,本质上,是成为更好的人。而如何成为更好的人,就关系到自己的内心世界,自己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特性。
在过往的生活中,邵亦波也听说过“探索内心”、“心灵修行”、“禅修”、“冥想”等词语,但他却对此极为不屑。对于那些正在这样做的人,邵亦波是完全瞧不起的。他会很轻蔑地想:这些人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要花时间在这上面?人生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在他看来,所谓的“寻求内心”的行为,既disgusting(恶心),又despicable(卑鄙)。
但渐渐地,随着他认识到自己的痛苦、焦虑与空虚,认识到自己在逃避感受,逃避与他人的情感交流,认识到自己并不幸福,就开始深度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开始更多地用心灵而不是用头脑去生活,开始真正敞开心扉去交朋友,开始关心别人的感受,开始享受和孩子共处的时光。
终于,他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真正的快乐。这种快乐不来自于成功,不来自于财富和名声,不来自于外界的认可,而来自于内心深处的觉醒与意识,来自于人与人之间的爱。
在这个过程中,邵亦波也感悟到:世人忙忙碌碌,到头来却可能走错了方向,费尽心思却通往一条心灵痛苦之路。这就好比辛辛苦苦爬上梯子,却发现梯子搭在了错误的墙头,要摘的果子原来在另一边。而他,也许可以为如他一样曾经误入迷途的人,做一点什么。
9
2017年末,邵亦波发表了一封题为《向人类的苦难宣战》的公开信,宣布他今后的重点将放在“如何帮助人们解除内心的痛苦”上。
为此,他以完全由家族出资的方式,设立一个1亿美元的基金会,其中一部分用于风险投资,以“Evolve Ventures”(灵性成长创投)为主体来运行;另一部分用于非盈利,以“Evolve Foundation”(灵性成长基金)为主体来运行。
邵亦波特别说明,他资助的项目不以盈利作为第一目标,而是以实现社会利益的最大化为主要目的。被投企业没有限期向出资者返还资本的压力,资本可以“长存”于项目中而不必寻求强制出售或者清偿“退出”。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在他担任合伙人的经纬创投体系中做这件事,也没有募集其他的资本,而是全部以邵氏家族出资的缘故。因为这样就没有对外部出资者的信托义务,不用迫于资本回报的压力而影响项目朝“社会利益最大化”的方向进化。
2018年春节前两天,邵亦波在“经纬CEO群”宣布离开经纬,不再参与新项目。他的全部精力,除了用于寻找自己之外,就是帮助他人寻找自我。
他投资和资助的项目,有的是帮助年轻父母们如何更好地养育孩子的,有的是关爱抑郁症的,有的是灵性修行社群,有的是禅修APP,有的是为监狱囚犯提供情绪管理帮助的,有的是研究大脑运行机制的……总而言之,都是与“增进心灵幸福”相关的。
但遗憾的是,他认为比自己前半生更重要无数倍的事情,在中国似乎没有激起半点反响。喧嚣、浮躁的世人,继续追逐着成功者的身影,很少有人往里看自己的内心。邵亦波新做的事情,除了2018年还略有一点人注意之外,渐渐地已经无人鼓掌,也无人批评,因为根本就无人关注。
中国互联网上,只有富豪榜上的那些名流才值得万众景仰。大众只关心谁赚了大钱,怎么赚到的,并不关心谁更幸福,是怎么得到幸福的。
至于邵亦波,也就2003年的他才值一个热搜,因为那时他是“马云都害怕的男人”。而现在,谁知道邵亦波是谁呀。
但我更愿相信,一个时代的转折已经到来。心灵的焦虑、无聊、空虚,已经逐渐成为现代人不可言说而不可承受之痛。人们早晚会认识到,探索自己的内心,去领会世界的美好,去感受人与人之间的爱,才是人生最值得追求的东西。
到那时,我们也许会发现,邵亦波,正在红尘之外,空门之中,等着我们。

主要参考资料:

【1】Bo Shao — His Path from Food Rations to Managing Billions | The Tim Ferriss Show

【2】evolvevf.com官网

【3】Opening Your Heart with Bo Shao and Evolve,www.consciouscapitalism.org

【4】Conscious Entrepreneurship | Bo Shao,www.wisdom2conference.com

【5】邵亦波新浪博客

【6】邵亦波:禅变十二年,作者苑伶,36氪

【7】打破“邵亦波”,作者张玲,《中国慈善家》2018年5月刊封面文章

【8】向人类苦难宣战,邵亦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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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WBusiness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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