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职场里的友谊，因一场“竞聘风暴”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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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职场里的友谊，因一场“竞聘风暴”破裂

6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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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月亮粟

我是一位工龄二十多年的老大姐，不再相信职场上能交朋友。看多了“亲闺蜜”因为利益纷争背后拉小团体搞孤立，也看惯了“好兄弟”因为争同一个岗位背刺对方变成陌路人，但今年单位的竞聘“大戏”上演得更刺激一点，因为一封举报信。

有几年没搞竞聘了，单位里看起来一片祥和，领导经常大会小会地夸奖，“我们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大家看起来都像是老朋友，因为长时间稳定在一个没有纷争的环境里，很多的不满也随着时间慢慢被接受和淡忘了，对于被提拔也失去了期待和紧迫感。

玲姑娘是一位漂亮聪慧的女孩，虽然入职十年了，但一直保持着积极的工作态度，大家背地里都叫她“八面玲珑”小姐。无论是学习能力、业务水平还是为人处世都可圈可点，是那种背地里被谁问起来，都会让历任领导发自内心夸上几句的年轻员工。她见人总会主动笑着打招呼，走到哪里都像沉闷工作环境里的一个小太阳。

《逃避可耻但有用》剧照

我们之所以叫她“八面玲珑”小姐，还因为她的热心肠。无论哪个科室的工作有困难，领导都会让她临时“打个杂”、搭把手。虽然职场上的热心肠很容易被当作“便利贴”，谁都能用一下，用完又丢掉，但是因为她真的有业务能力，所以从新人阶段她就积攒了不错的口碑和人脉。领导经常说，“小玲啊，下一次提拔就要到你了。”

小李和玲姑娘是公认的好闺蜜，一起入职，一起分到同一个部门，是平时的饭搭子，还是单身时期的旅游搭子。她们会在彼此生日时互送小礼物，虽然都不是贵重的物品，但可贵在记得对方的重要日子。玲姑娘的办公桌很整洁，唯一的装饰品就是这些小玩意，她每天早上都会擦拭桌子椅子，也会精心把礼物打扫一遍，没有一丝灰尘。

我跟玲姑娘在一个办公室，工作间隙经常看到小李来她的工位聊上几句，午餐时间也经常看到她俩手拉手相约出去探店，听说她们还会在周五下午抢夜间航班的机票出去旅游，两天时间逛一个城市，不提前做攻略，看到哪条线路折扣最低就抢哪条。这种说走就走的玩伴，实在是我们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妇女的羡慕对象。

在职场上还能遇到聊到一起能玩到一起的朋友，真是一种幸运！有时候远远地看着她们，就会想起我儿时的玩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就因为各种生活上的琐碎和微妙的心理关系走散了，慢慢从心里接受“不是一路人”的现实。

这种亲密无间的闺蜜关系随着小李的结婚被打破了。玲姑娘本来有一个喜欢的男孩，是我们单位借调来的小伙，帅气又懂社交。在她还没来得及表白的时候，已经被另一个部门的女同事抢先一步，并开启了朋友圈天天秀恩爱的阶段。八面玲珑的姑娘在爱情面前失了手，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又不能怪别人，好在闺蜜在旁边一直陪着吃吃喝喝，陪着一起骂“世上就没有好男人”。

《流金岁月》剧照

让人想不到的是，骂着男人的小李一转眼突然宣布了自己的婚讯，说是相亲认识的，是我们上级单位的在编干部。玲姑娘觉得像是受到了背叛，小李也识趣地很少再来我们办公室了。我偶尔在茶水间听到过她们的对话，“不是说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的吗？”“哎呀，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

小李的婚礼办得很隆重，婆家也是系统内人，风风光光搞了一场仪式。玲姑娘依然以伴娘的身份出现，外人觉得理所应当，只有我知道她心里一定经过了很多挣扎。我觉得她最终选择“大度”地为好朋友送上祝福是对的，毕竟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婚礼，还是一次再明显不过的职级社交。

玲姑娘也没有落单太久，通过妇联组织的青年联谊认识了一个外单位男孩，很快也领了证。但是我们迟迟没有等来他们的婚礼或者回请，听说，他们只是小范围请家里人吃了个饭，不想牵扯太多同事间的社交。有的同事问她“交出去的份子钱怎么办？”她笑笑说，那都是送出去的祝福，又不是做生意。

各自成家的两个姑娘再也没有一起出游过，连中午的结伴探店都很少见了。好像那次伴娘是玲姑娘给这份友谊做的一次交割仪式，从内心里戒断了这份情谊。“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那么友谊和工作一定也是两码事了。

婚后的玲姑娘很快有了宝宝，但是女领导并不会额外照顾怀孕的女性，反而以自己当年的标准严格要求下属。我们很少见她工作时间请假产检，也很少见她因为身体不适请病假，直到预产期前一周才做了工作交接。好在玲姑娘还是那个八面玲珑小姐，在她的脸上看不到疲惫。我想，忙于工作和生活之间的她，一定也是有满满的成就感的。

《82年生的金智英》剧照

产假期间，领导让小李来我们屋顶了岗。不知道是出于对她们关系的信任还是小李的自荐，看似合理的安排下只有我知道又有一股暗涌在悄悄聚集。

果然，出月子不久的玲姑娘就主动返岗了，说是婆婆请了阿姨照顾小孩，家里人支持她回归工作。领导碍于之前的调整还不足半年，让小李继续干着玲姑娘之前的工作。不仅岗位被占了，连工位都被小李占了，上班第一天的玲姑娘还来不及适应，就被尴尬和局促填满了身体。

领导让玲姑娘暂时坐在我后面，要知道那可是整个办公室的最边缘，直冲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对这个刚出月子不久的女孩子实在不够友好。最重要的是，那里放满了我这位“养老”大姐培育的各种花花草草一片狼藉。我赶忙起身收拾，但是玲姑娘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搬东西，“没事，姐，我自己来就行！”我看到低头干活的姑娘脸上抑制不住地滑下一滴泪水，还有衬衫上阴出了涨奶的痕迹。

这一对“好闺蜜”就这样天天同处一室了，放在过去一定是俩人叽叽喳喳聊个没完，但现在好像要经历另一番场景了。

《爱很美味》剧照

小李一直没要孩子，在工作上大有替代玲姑娘的劲头。但是这份工作毕竟她才做了几个月，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要随时请教“闺蜜”。领导也嘱咐玲姑娘了，“最近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教会小李”。一个不服气，一个不甘心，这股暗涌，快要在办公室里冒泡泡了。

季度末，监管部门要对我们单位进行例行检查。领导再次叮嘱玲姑娘，帮着小李好好整理各种台账，“最近的业务也盯紧她”。毕竟在领导眼里，玲姑娘还是那个多年打下的八面玲珑小姐，各方面业务领导都信得过。但是这一句话在小李听来带着明显的不信任，一定是背后有人讲她业务能力不行，不然不会无缘无故被嫌弃。而这个讲坏话的人，在她看来一定是玲。

小李像是憋了一股气，连着几天对玲姑娘冷眼相对。直到检查前一天全员加班，大家疲惫地干到了晚上快十点，玲仍然挑了很多档案里的错误让小李修改。小李拿起凭证簿哐的一声摔在了监控下的工作台上，玲也不依不饶地说，在监控下面改错，是最容易被检查组挑的毛病。小李直接怒了，“你知道每天业务量有多大吗，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遗漏。你这么厉害你来啊，别指使我！”

其实最理解这份工作难度的，就是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摔完档案的小李拎起包彻底走出了单位，留下我们默默无声地完成了最后的整理。平时看似关系不错的同事们礼节性地安慰了几句，但大家内心其实都充满了窃喜。在如此乏味疲惫的工作中，这样完全事不关己的办公室斗争才是再好看不过的调味剧。

监管检查就像扒层皮，终于熬过了这一关。从那天开始，玲姑娘跟小李彻底断交了，我没再见她们说过一句话。直到年末考核期，小李突然像换了个人突然对办公室的人熟络起来，元旦后还主动给大家带了新年小礼物。

《理想之城》剧照

午休时间，小李头一次主动找我聊天，她跟我倾诉了很多积攒的委屈。她说自己的婚姻是家里安排的，虽然婆家条件不错，但总觉得自己没得到真爱。她说从入职就一直很羡慕玲的工作能力，但总是无法让同事们也那么喜欢自己。她说，上次加班整理资料时发脾气很后悔，不是要针对玲，而是长时间积累的怨气。她还说，本以为婚姻上走在了玲前面，没想到总是备孕不成功，玲曾经问她为什么还不要孩子，那语气跟她婆婆一个样。

我默默听着这对小同事间的恩怨纠葛，瞬间觉得自己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获得了年轻人的信任和喜爱。这种关系让我不自觉地站在了一个俯视的高度上，顿时觉得小李也有几分可怜，怪不容易。就在我连着几日沉浸在自己的人格魅力中时，忽然听到了单位要搞竞聘的消息。原来这次年度考核期非常重要，直接关系竞聘时的基础分数。我也不忍心对她俩任何一个打出低分，在年度员工打分时全部打了满分。

虽然还没有明确下通知，但整个单位好像都陆续嗅到了竞聘的气息。早上一个比一个来得早，办公室的卫生不用轮值日也有人抢着干了，尤其是领导屋里的垃圾和茶杯，总有人抢着处理。白天走廊里经常见到平日见不到的跨部门、跨楼层同事，拿着本子装作请示工作去敲领导们的门，因为竞聘除了基础分数，就是相关部门负责人的打分。晚上下班按点打卡走人的少了，有事没事都装作埋头干活的样子，好像晚上才是干活最高效的时间段，有时候人走了也要故意忘记亮着办公室的白炽灯，表现出一直熬夜加班的样子。

同事间的聚会也变多了，明明要一桌吃饭的人故意岔开几波下楼，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开同事的耳目。虽然竞聘通知每次都会写上禁止拉票走访，禁止送礼应酬，但毕竟这是通知下发的前夜，群居动物社群里的礼尚往来，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拒绝。

《总觉得比邻家更幸福》剧照

竞聘通知还没下，系统里已经有了年度考核的结果。一向优秀的玲姑娘，第一次获得了最低的档，令人非常诧异。听说是因为跟玲工作搭档的小伙子背地里使了心眼。

许小伙和玲姑娘是日常工作中的经办和复核，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远离了与小李的纷争，玲也刚好缺个工作伙伴。他俩的合作一直很和谐，玲还给小伙介绍过老公单位的女孩子相亲，拿他当弟弟。

据说有一次玲姑娘看漏了一笔业务，小伙帮忙给补上了，但没想到他暗地里拍照留了证据。本应该是同事间一次常规的查漏补缺，如果说开了玲姑娘也会对小伙心存感激，但是没想到心思缜密的小伙子在考核前的关键时刻把照片发给了领导看。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日常的互相补位变成了姑娘的工作瑕疵，让本来难以定夺的领导“有理有据”地给玲打了最低一档。

而这位小伙子是资历较浅的一个男孩，平时看起来是安静内敛的老实人，因为一直单身家又在外地，深得周围姐姐们怜悯，被介绍过不少对象，只可惜没有一桩谈成。

这个关键时期的考评结果是否真的因此而来我无处查证，但是同事间流传的缘由细节也不像空穴来风，让我对现在年轻人的“深藏不露”有点望而生畏。考核流程结束后，竞聘通知如期而至，但却像一个投进水里的石头，扑通一声后只剩下越来越浅的波纹，水面反而趋于平静了。

正当我觉得办公室里平静到不正常的时候，新的浪花产生了——人事部门收到了我们部门的举报信。被举报的，恰恰就是许小伙。

《打开生活的正确方式》剧照

为了给当事人保留余地并且能够真实摸清情况，人事安排了一场员工谈心谈话，假装是日常排查，把我们部门的每个员工依次叫入了会议室了解情况。

回到办公室，我回想前面被叫去会议室的同事好像出来时毫无异样，别人问起来谈的什么，甚至都煞有介事地编了几条，不得不说都说演戏的高手。

那天以后，我们屋真的没有人谈论这件事情，就像它不曾发生过，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但是我们办公室之外的谣言开始传开了，有人说一定是玲姑娘寄的信，为了报复许小伙年度考核时的背刺。有人说是小李寄的，因为玲姑娘寄太明显了，让人第一个怀疑，所以小李检举小伙打掉一个竞争对手，还可以顺便栽赃给玲报了过去的仇。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李和玲到底有什么仇？”“你不知道吗？小李的老公本来是单位领导先介绍给玲的，她没表态，被小李截了胡心里不服气，才在工作上处处挤兑她。”

《小欢喜》剧照

我不禁一声叹息。玲是我从入职那天同一个房间里看着长起来的姑娘，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短板，就是不懂得遮掩自己的长处。她的热心肠在大哥大姐和领导眼里是优点，但在同龄人眼里就是逞能和炫耀。

最终的竞聘结果，玲和小李都没有上去，名额反而分给了被检举的小伙。

竞聘后的玲彻底变得沉默寡言，不知道是这次让她彻底丧了气，还是让她彻底看透了人心。除了工作，她不再与同事过多交流，也不再跟谁单独出去吃饭逛街，跟小李更看不出曾经是那么要好的闺蜜。她每天只是静静地坐在我后面的角落里，好像用一个壳子把自己罩了起来，工作完成后就准点打卡下班，不再多一分留恋。我想，她应该再也不会在职场上交朋友了吧。

《请叫我总监》剧照

眼看着她就像被我遗弃在后面窗台的那些花花草草般凋零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如此八面玲珑的姑娘枯萎下去，某一天下班后我写下了一张纸条贴在了她的电脑屏幕上。“工作是为了好好生活，不能让它折磨我们，我们左右不了的事情也不能让它左右我们。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太阳。”

我大概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职业生涯，也想到当年被“发配”到这个工位时的失落，想起当年自己被频频打击时默念“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一再提醒自己，生态位过于重叠的人之间不宜深交，但我的内心始终渴望，在比家人相处还久的同事关系里，能获得一丝温暖。

其他同事说，玲姑娘屏蔽了所有人的朋友圈，点开头像只有一条虚线，“她可是越来越清高了呢！”我一边在心底吐槽：“你们可真‘关心’她，还特意去点开她的头像”，一边也点开了她的头像。我发现她的朋友圈最近一个月确实没有内容，但是我看到的，并不是一条虚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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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树树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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