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App创始人胡森：游戏平台，也有上亿日活的潜力｜Boss宣讲会

关于MetaApp，你很难在网上找到其2021年之后的报道。 

活下来，踩过的坑就是经验

职场Bonus：你曾在耶鲁博士期间休学，是一名连续创业者。是怎样的动力促使你去选择创业？

胡森：中国过千万、甚至过亿DAU^[1]的APP其实非常多。但游戏领域目前还没有过亿的APP，过千万的屈指可数。在中国这个大市场里，几乎所有内容平台，都拥有巨大的潜在流量——偏偏以游戏为代表的，具有强沉浸性、强表达力、强商业化能力的互动内容平台，目前规模都很小。这也意味着商业仍有待开发的潜力。

连续创业的内因有两点：一是有着“我可以变得更强、做得更好”的初心；二是有很多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并肩的朋友，我们经历过基础创业、探索用户需求和商业模式的思路淬炼，大家愿意一起做更大的事业。

坦白来说，我觉得自己至今也不算太成功，特别是在中国过去十年各路英雄豪杰辈出的情况下。我可能像是拿到了一副好牌，但暂时打得比较一般。作为一个连续创业者，我踩过坑，但所幸还活着，只要活下来，踩过的坑就是经验值。

[1] DAU：指日活跃用户数量（Daily Active Users），常用于反映网站、互联网应用或网络游戏的运营情况。DAU通常统计一日（统计日）之内，登录或使用了某个产品的用户数（去除重复登录的用户）。

职场Bonus：这一次的创业从2017年底开启，你们一路在遵循什么样的原则和发展路径？

胡森：从技术出发，关注需求，然后提供供给。

第一个阶段，我们做游戏聚合平台，因为这是通向虚拟世界的基础技术。

顺应技术的发展，虚拟世界已从2D升维至3D，从无状态的HTTP到有状态stateful阶段的变化。这种变化中，存在很大的数据量，所以我们探索以原生代码为主的技术。

我们逐渐发现，很多游戏平台给大家推的作品都大同小异，以“头部”为主，有很多“长尾”的游戏从来没有被人看见过。我们开始尝试用推荐算法实现游戏分发，做了推荐游戏社区。

第二阶段，来自于对供需关系中稀缺品的洞察——做工具，做云服务、做AI，这是市场里缺少的东西，于是有了“口袋方舟”编辑器（之前代号“MetaWorld编辑器”）。

职场Bonus：你怎么看待虚拟现实技术在行业上的真正应用？

胡森：可能很多行业新人不知道，零几年《超级女声》的时代，就有了这样的产品，李宇春当时就在里面真正地去表演过。

我们最初2017年底，就叫现在这个名字了，不是为了蹭热点，特别是“元宇宙”这个词我们后来也避免去提了，因为这个词的概念后来被过分扩大，以至于给大众一种不够踏实的感觉。

我们更像是反复尝试对的事情，直到它最终的名字被大家熟知。

职场Bonus：是不是即便对于做元宇宙的公司，游戏也一定是其应该率先应用的场景？

胡森：你的数字身份和数字资产，其价值一定是需要在某种叙事和规则中才能得到体现。能落地提供这一环境的就是游戏。微软的CEO萨蒂亚·纳德拉就曾在收购暴雪的时候说：“游戏是当今所有平台娱乐中最具活力和令人兴奋的类别，并将在元宇宙的开发中发挥关键作用”。

改写游戏行业内容规则

职场Bonus：你眼中目前的游戏行业呈现出什么样的局面？

胡森：在国内，以游戏行业目前的Landscape来看，腾讯、网易可能占到70%，再往下如米哈游，还有上海的这几家都非常厉害，这些大概会占20%。

剩下的都去卷那不到10%的市场份额。

整体可以说是四个字——马太效应^[2]。多数成熟行业都是这样，这也是创新的意义，不创新就无法破局。

在海外，有一些不太出名的游戏公司，有一两个产品，且工作氛围不错，往往能够长线地经营下去。

[2] 马太效应：是指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现象，即两极分化现象。

职场Bonus：所以MetaApp主要服务于又卷、又缺资源、又缺人才的那10%的市场吗？

胡森 ：我不这么理解，我们平台并不参与这一既定规则下的市场分割。我们相信永远是有创新才有增量。

别的游戏应用平台里，要么是已经赚钱的游戏，要么是财力雄厚的大厂，会有资金实力买到流量，把游戏产品推到你面前。但我们想要通过算法，把用户爱玩的游戏往前排，所以推荐出来的结果跟别家平台不同。这个新的规则也并不只惠及过去占10%的中长尾市场里的开发者。

职场Bonus：从游戏聚合平台，到给游戏开发者提供开发工具、盈利平台、技术支持，再到提供引流推广、需求挖掘等能力……你如何看待游戏开发者的痛点和需求？

胡森：游戏的迭代速度要求不算高，以周为单位即可。想要触达用户，目前行业里主要有两种方式，都比较被动：一种是预约资源位，依据平台运营对用户的理解去触达用户；另一种是做投放，前置成本很高，如果一款游戏用户体量不大，加上领域很垂直，砸钱也未必能跑得出来。比如一些战地模拟器游戏的IP形象比较像小孩玩具风。即便把它放在一个很大的流量池里，进来的用户可能有99%都不感兴趣。

还有一些游戏，本身质量不错，但有一些技术问题难以解决。我记得有两个苏州的小伙子，他们用商店开源的素材搭建了一个类似躲猫猫的游戏，一上线就有近5000的在线用户，可服务器总是跟不上。后来他们决定去工作了，说最后的愿望是把游戏免费送给我们，希望我们能帮忙修好这个游戏，回应用户们的期待。

其实在市场足够大的前提下，你只要充分满足了一部分人的需求，就可以得到还算不错的发展。

职场Bonus：有钱、有预算的大公司可以铺天盖地去打广告以获得用户。那对于您刚才聊到的中长尾，或者小众的游戏，该怎么去实现小人群流量的精准聚合？

胡森：我们是行业里第一家将推荐算法，在游戏分发上落地的公司。毕竟游戏很多，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运营人员去将游戏人工排上来，所以我们就根据用户活跃指标来给游戏排序。

虽然因为技术原因，它的正确率还有待改善。但比起行业内单纯的通过摆位置、轮播图触达用户的方式，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职场Bonus：你们会向开发者收取服务费吗？

胡森：不会。

职场Bonus：为什么？

胡森：最早立项的时候，我们通过推荐算法发现了很多稀缺的品类，并且这些品类中的游戏即便做得很差，也有很多人玩。

我们问开发者“为什么你们不多做点这种品类的游戏”？最后了解到，是技术成本受限所导致的该类游戏体验不佳。因此我们做了口袋方舟编辑器，集中精力解决这些问题。

职场Bonus：那你们要怎么盈利呢？ 

胡森：做出好用的编辑器，吸引更多的开发者入驻，进而吸引更多的C端玩家用户。

但一款编辑器“好用不好用”，跟工作流与插件化生态等这些东西都很相关。所以从战略上来说，我们一是要瞄准玩家喜欢的内容生态，二是要为开发者的痛点提供技术解决方案。

毕竟，能够看到真用户的留言，是所有开发者的第一个“Aha Moment”。

职场Bonus：在你们的平台上比较容易被验证能跑出来的游戏项目，都有什么样的特点？

胡森：有两类游戏。

一是偏社交向，比如轻度的合作或者对抗竞技。对玩家而言，一起玩的乐趣大于胜利。

另一类是模拟类游戏。对用户熟知的题材进行一些模拟，比如餐厅、商场大亨等各种有意思的职业模拟，甚至你可以做“二仙桥陈警官模拟器”。

职场Bonus：有不推荐开发者去尝试的方向吗？

胡森：我们不鼓励一开始就做很多的作品，对游戏来说，把很简单的东西做好，就会有很好的受众。比如说我们也有基础操作玩法简单的，比如跑酷，是让泛用户更容易上手玩的明白从而受欢迎的。

另外也不推荐做写实刀枪类型，还是希望游戏中有一个比较轻松的环境。

职场Bonus：如果将“给中小游戏开发团队，提供一个非常好用的开发平台”比喻成一个接近10分的产品，MetaApp现在能打多少分？最主要的优化方向是什么？

胡森：我自认为现在的分数还比较低，目前我们主要通过提升C端的效率来优化产品，去实现用户体验的改善。

通过内外部大量团队的反馈，我们发现，对开发者而言，真正重要的是C端的体验。为此，他可以忍受在开发时稍微的操作不便。像目前最好的派对游戏，能做到在设备一般的情况下依旧保证用户的流畅体验。

所以我们也要在C端把体验做好。为此，我们也投资了好几百人，用好几年去做这个事情。

优势在于，我们的服务器是现成、免费的，不会写出问题。在此基础上，开发者更多的精力就可以用来关注能否获取稳定的用户、C端数据能否支持以更快的速度迭代等问题。

MetaApp的员工们（企业供图）

眼里有光的人

职场Bonus：这段时间GPT-4o发布，这个话题基本上每两三个月就会冲上一次热搜。从游戏创作、游戏体验的角度来说，您判断这个行业未来3~5年会发生哪些肉眼可见的变化？

胡森：游戏的周期成本未必会降低，但物料生产成本会在短期内明显降低。物料生产成本降到一定程度后，大家就都在差不多的水平线上。空出来的预算，就可能会投入到研发精度、宣发和投放等，这些其实都会让行业再崛起。

如果你是纯物料生产的团队，肯定是要积极拥抱这个变化，例如本来要画好几天的内容，现在很快就能被做出来，很快地被修改迭代——对于愿意在业务sense上去加强的人来说，这是好事。

职场Bonus：在拥抱完新的技术手段以后，怎么去找到更加适合自己发展的路径？

胡森：面对新技术，我们得从两个方面来看：技术进步和范式转移^[3]。技术进步虽然重要，但大公司在这方面有成本优势，中小团队要想脱颖而出，就得靠范式转移，也就是找到那些能彻底改变游戏规则的创新点。

想象一下，AI能给玩家带来什么全新的体验？这可能是我们的机会。游戏不只是画面和视频，它是一个整体的体验。有些游戏每个部分都简单，但合在一起就很棒；有些游戏每个部分都很精致，但整体玩起来却很别扭。

AI生成的素材单独看可能很好，但要和游戏的其他部分融合得好，才能创造出好的游戏体验。就像游戏开发要用到很多专业软件，需要专业的人知道怎么用、怎么组合。我们看到很多大公司有钱有人，但并不是说有了这些就能成功。很多团队即使增加了人手，也不一定能稳定发布产品。

我们的“口袋方舟”编辑器就是在做这样的工作流整合，让AI和资源库、引擎规则以及大量游戏数据结合起来，帮助开发者快速搭建场景，提高效率，最终创造出好的游戏体验。

简而言之，我认为中小团队要想在新技术浪潮中找到自己的发展路径，关键在于创新，找到那些能改变游戏规则的新体验，并且要懂得如何整合各种资源和工具，创造出真正优秀的游戏体验。

[3] 范式转移：是指一个领域里出现新的学术成果，打破了原有的假设或者法则，从而迫使人们对本学科的很多基本理论做出根本性的修正。

职场Bonus：互联网行业和游戏行业有什么不同？

胡森：有三个重要区别。

第一，互联网产品容易找不对需求，而游戏是能找对需求，但做不出来，这也是为这么多年来游戏类型屈指可数的原因。互联网产品经理可能判断需求、验证需求的能力比较强，但游戏从业者更关注如何在合理的时间内优化用户体验。

第二，互联网产品需求很讲时机（Timing），但游戏再跳票两年一样有人玩，它的时机没有那么重要，做得好不好才重要。

第三，是否能做到迭代式开发。游戏跟拍电影很像，两百个人干了三年才能上线，上线一个月就要翻牌比大小，这是非常残酷的。而互联网即便做了一个很粗糙的APP，也可以先上线，再每周迭代。

我们做编辑器的初心，就是希望能把游戏做到迭代式开发。

但最根本的对研发的把握，对体验的把握，对需求的把握，互联网和游戏的底层逻辑是一样的。

职场Bonus：如果能找到需求、Timing的不同，在两个行业中，不同的就是迭代式开发。这么看来，游戏行业的赌性大多了。

胡森：所以我们在想办法做到更敏捷的迭代式开发，让它的赌性少一点。 

大部分的游戏市场都是要精品的，做得粗糙的游戏不让你上、不给你资源的。但我们想实现的是，不需要前置出钱，也可以快速上线的制作体验。

职场Bonus：这样的话，贵司全是技术岗在招？

胡森：我们公司现在有超过700人，大概80%的岗位是技术研发。这次会放出超过100个的互联网侧的岗位和游戏侧的岗位。

因为我们要从用户侧做到最底层引擎侧的业务，而且还有很多细节的体验、沟通问题，全链条非常长。当前我们最大的卡点不在资金，甚至不在技术难度，而在于组织难度。

通常来讲，大家可能更愿意去业务成熟的公司，但是如果你想要更大的出路，你必须得找新东西，尽管会冒着比较大的风险。因此，希望在看机会的人可以多考虑我们，给我们这种创业公司一些机会。

职场Bonus：运营人才缺吗？

胡森：当然缺。

职场Bonus：你们对招聘有多重视？

胡森：我们很珍惜与每一个人沟通的机会，虽然公司不大，但我们会发短信让大家填面试反馈，如果有些面试者觉得体验感不好，可以投诉，我们甚至可以做到让BP去把每一个反馈不好的面试重新过一遍，把其中的问题找出来。这些反馈我每周都会看的。 

职场Bonus：一些核心岗位在用人的时候，会有什么素质的要求吗？

胡森：比起看硬指标，技术岗我们更看思维能力和技术底子；业务性质的岗位更看对业务的理解程度。

总体来说，最看重的软特质就是学习能力和沟通能力。

行业是一直往前走的，所以我不觉得有五年经验的人一定比有三年经验的人更好，因为你可能会发现，有些人是把一年经验用了五年。 

我们公司学历高的也有，甚至高考状元也有，但同时也有很多做得好的业务负责人，他们甚至都没读过大学。

我们更看重你做了什么东西出来，以及是否能把以前做过的东西讲明白。

职场Bonus：学习能力、沟通能力都是非常基础的，但大家对其理解也不同。有人觉得高学历就是学习能力强，但这跟新事物出现之后，是否存在主观上的学习意愿以及客观上的学习能力，还是很不一样的。 

胡森：所以，我在招人的过程中比较看重的是“这个人眼睛里有没有光”。一些时候，经验未必会是更有利的东西，做了很多事情的人，可能会有一套自己比较固定的思考模式。

群友 vs. CEO

@张鑫：2021年之后，在网上没找到MetaApp的相关资讯，2021年之后做了哪些事情？

胡森：2021年那会儿刚刚融资，大家比较关注我们，后面我们也不太依赖融资了。作为一个做游戏的公司，也不应该天天跳出来发新闻说自己是做游戏的，不如去低调做研发。

我们主要的精力在“口袋方舟”上，因为它是一整套的开发平台，还包括了免费的云服务。

到今天，“口袋方舟”还算是蛮完善的，因为提供给大家的服务器等资源都是免费、没有前置费用的，用的人也比较多，一年花出去的服务器费用就有好几千万。

因为游戏所需的迭代时间比较长，从引擎到客户端整合到TA、美术效果、性能，最后到游戏内容，是个很长的链条，我们花了非常大的精力和资源来整合这些内容。

在同类尝试做游戏UGC的产品里面，我们算是较早一批跑到这么大一个量的公司。

@群友：商业模式是什么？是收广告费还是反过来收玩家使用的一些利润分成？

胡森：我们是后者。

因为我们所有的流量、资源、服务器还是挺贵的，做过的人都知道，它对延迟的要求很高，但这些资源服务器都是免费提供给大家使用的。

本质上是游戏开发者赚钱了，我们才能赚钱，相比那种“我卖引擎软件，你只要买了我就赚钱“的模式，我们需要一直负责到最后。 

@群友：你们要求每一个员工都必须爱玩游戏吗？

胡森：我们完全不要求员工必须爱玩游戏。个人的爱好是私人生活的一部分，与工作是有明显界限的。

我们对此还是能够做到比较明确的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