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防晒衣,别被防晒焦虑忽悠了
为了卖货也是拼了
文|李丹 编辑|陈芳
来源|市界(ID:ishijie2018)
近些年,在一众博主、商家铺天盖地的宣传下,夏天需要防晒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但这其中,有不少人因不良舆论导向患上了“防晒焦虑”,他们因为担心晒黑影响颜值,晒伤损害健康,在涂了SPF50+的防晒霜之后,还要裹上防晒衣、防晒帽、脸基尼才敢出门。
而本着“数值越高防晒能力就越好,消费者就越买单”的朴素逻辑,一些商家直接利用消费者防晒焦虑的心理,抓着紫外线防护系数UPF卷上了天。这其中,防晒衣是最有代表性的品类。
近日,打算趁着618买件防晒衣的高虹就发现,市场上的防晒衣UPF值越标越高,甚至出现了UPF500+、UPF1000+、UPF2000+这样的“神器”。
她刷到一个帖子,上面明晃晃地写着:“UPF2000+的防晒衣你见过吗?超出国标40倍,绝对晒不黑。”博主字里行间的意思是,UPF值越高,防紫外线的效果越好,接着种草了某个品牌。
李梅在逛街的时候,也被某品牌的导购员一再安利,“这款防晒衣UPF500+,是国标的10倍,一点阳光都透不过来。”
在直播间里,类似的场景也在上演:主播在直播间展示了两组照片,是试验人群接受长时间日晒前后的对比图——晒前晒后,判若两人。“防晒衣,买的就是一个防晒力度。像我手上这件,UPF高达200+,是国标的4倍到5倍,能有效隔绝99%的紫外线,看中的宝宝们可以抓紧下单......”
各种推崇UPF越高越好的论调,也在社交平台上流传,有宣称“UPF2000+,家人们可以闭眼入”的,有强调“UPF2000+的防晒衣,你没见过”的,还有踩一捧一号称“国标都没这么高防晒系数”的。
或许国标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拉踩至如此程度。
当前,不光网红品牌在炒UPF值,不少跨界而来、试图瓜分防晒蛋糕的一些常服/快时尚品牌,也在拿UPF说事儿,将高于国标当成一大卖点,纷纷在天猫官方旗舰店商品链接的显著位置标上了UPF100+、200+。
越标越高的UPF,让刚收到UPF2000+防晒衣的林珊感到更焦虑了。按常理来说,UPF越高,性能越好,可是到了防晒衣这里,怎么反着来呢?“这件衣服和车衣差不多,又硬又厚,我怕穿上伤害皮肤,最后又下单买了一件蕉下的防晒衣。”
「市界」了解到,根据国家标准,UPF值大于40,且U-VA透射率小于5%时,才能称得上是“防紫外线产品”,但并不是越高就越好。
“所谓UPF50,指的是只有1/50的紫外线能透过织物触达皮肤,换句话说,可以阻隔至少98%的紫外线。”有纺织品化学工程师科普称,UPF100+、UPF1000+以及UPF2000+的防晒衣,分别能阻隔99%、99.9%和99.95%的紫外线,差别其实并不大,而且也不是国标要求。
“别再被高UPF值忽悠了。”专注防晒的荼蘼称,UPF50+的防晒衣就能够阻挡98%以上的紫外线,再往上提高UPF值,防晒效果提升并不明显,甚至会因为过度防晒影响身体健康。
搜索电商平台可以发现,能做到高UPF值又有好体感的防晒衣其实不多,只有少部分有科技力的品牌比如蕉下、攀山鼠、迪卡侬为了应对沙漠、戈壁等极端环境推出了相关产品。但这些产品的售价并不便宜,比如蕉下的防暴晒防晒衣售价为699元,是普通产品的2~3倍,攀山鼠则在千元以上。
“市面上大多数低价高UPF的防晒衣就是粗暴地把面料和涂层加厚。这牺牲了舒适性,防晒衣穿上后,消费者还没出门就被闷到了。”有从业者无奈表示,新闻报道里抽检不合格的也大多是这类产品。
一位名为阿菜户外的服装人透露:“UPF大于50在日常场景下,对皮肤的防紫外线的保护力度都差不多,反而UPF越高无形中会导致衣服不透气,选防晒衣不能只看UPF,最重要的还是看面料的综合性能,面料不好夏天出汗会很容易起疹子。”
确实,不久前00后大学生买劣质防晒衣身上长满红疹的话题就曾冲上了热搜。而针对防晒衣,国标之所以标50+也是有原因的,因为50+就够用了。
多位业内人士强调,所谓的UPF1000+,甚至UPF2000+,很可能是UPF平均值,而不是国标说的UPF最低值。比如一件防晒衣黑胶帽檐可以做到UPF4000+,但主身只有UPF50+,它的UPF平均值肯定超过2000+了,但UPF最低值还是50+。
此外,UPF最低值能超过1000是需要较高科技实力的,只有不多的品牌能生产、能拿出检测报告,比如蕉下UPF1000+的“防暴晒”防晒衣,就是用了全新的纱态黑胶科技,把传统黑胶改变形态,变成“可以穿在身上”的新一代黑胶。
高虹就发现,她浏览的那个UPF2000+的防晒衣帖子下,就有细心的网友留言称,博主推荐的这款防晒衣吊牌上写的与宣传的完全不一样。李梅后来回去查了查那款宣称UPF500+的防晒衣发现,检测报告上压根没写UPF500+,反而写的是UPF50+。
“防晒产品,把防晒力作为第一卖点也可以理解。但商家需要告诉消费者,UPF具体意味着什么,日常用多少合适,以及除了UPF,一件好防晒衣还需要什么标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瞎卷数值,忽悠消费者。”林珊向「市界」感慨,这无疑会加剧人们的防晒焦虑。
那么,商家为何要拼命卷UPF?将高数值的UPF当作一大卖点呢?
对此,多位业内人士强调,很多商家重点宣传UPF值的目的,是为了“显得”专业,营造一种“不明觉厉”的错觉,让消费者误以为10倍于国标就能实现10倍的防晒效果,将UPF高等同于防晒效果好,但实际上即便是UPF2000+,防晒力也只比UPF50+强一点点。
而卷UPF值又是一件性价比很高的事。有纺织业从业者透露,想要提高防晒衣的UPF值,办法多得是,如把衣服面料做得更紧实、更厚,颜色弄得更深,多用本身就能吸收紫外线的面料,都能达到目的,拉高UPF值不光成本低,还好宣传。
长期关注防晒衣市场的钱欣透露,很多同行、主播、小品牌,之所以卖力宣传UPF值,主要是通过制造消费者的防晒焦虑,然后实现卖货的目的。
阿菜户外对商家炒UPF值的现象深恶痛绝,他强调,为了卖货,一些商家宣传UPF值越高越好,有的甚至敢标10000+,这种误导做法其实变相损害了所有服装人的利益,因为长此以往消费者会一刀切地去质疑商家所说的一切,而信任坍塌以后再建就太难了。
其实,商家乱卷UPF、消费者感到防晒焦虑的根源在于,以防晒衣为代表的硬防晒品类发展太快,但又缺少统一透明的标准。商家不知道什么是消费者需要的产品,就容易走利用恐惧情绪卖货的“捷径”,消费者不知道怎么选购适合自己的产品,也容易被煽动性观点带偏。
作为服饰新兴品类,防晒衣由蕉下推出后,就遇到了大众户外的热浪,从此火得一发不可收拾。根据灼识咨询的相关数据,预计2026年防晒衣市场规模可达554亿元,这相当于2020年整个硬防晒品类的总和。天眼查数据显示,现存防晒衣相关企业340余家,从成立时间来看,6.1%的相关企业成立于1~5年内。
最近,两个有关防晒衣的热搜话题也佐证了这一观点。一次是探讨“皮肤科专家建议不要过度防晒”,另一次讨论的是“防晒衣是不是越贵越好”“20块和200块的防晒衣有啥区别”。
“要放在以前,‘防晒衣’三个字后面跟着的,恐怕得是‘智商税’。”有从业者向「市界」坦言,如今防晒衣这个品类,已经过了“自证必要性”阶段,开始进入到了“全民必需品”的发展阶段。但选购困难和防晒焦虑,成了阻碍品类良性发展的两座新大山。
来源:微博截图
热搜评论区也印证了这一说法,网友们不再质疑防晒衣的必要性,反而热衷于探讨不同价格带的防晒衣透气和防晒的关系,也有人现身反驳称,“紫外线会加速衰老长皱纹”,和价格高昂的医美相比,防晒衣无疑是笔高性价比的投入。
“防晒衣是时候有个统一标准了,不能只卷单个指标,比如UPF,而是应该全方位考量功能和体验。”有从业者强调,消费者真正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件能防晒的衣服,而是一件可以在不同天气和场景下穿着,适度防晒,体感舒适,高频使用的功能性服装。这才是防晒衣和普通外套比的核心竞争力。
端午小长假央视经济频道关于防晒经济的新闻,也印证了这一说法。央视镜头下的蕉下北京大悦城门店,有店内消费者就表示,希望防晒衣不仅能防晒、有凉感,还能运动时穿着不闷。该蕉下门店店长则表示,蕉下今年针对消费者的多元需求,从六个维度率先公布了防晒衣首个可量化标准,“销量同比去年实现了两位数增长”。
“蕉下的标准,并不会过分强调某个指标,而是综合考量了包括UPF数值、紫外线阻隔率、凉感系数、透气率、耐洗度和克重在内的六大维度。”有蕉下工作人员告诉「市界」,公司此举,既符合国标要求,也能解决消费者的选择困难、防晒焦虑,还能让品类健康发展。“标准意味着选择成本降低,意味着消费者可能不用为某个单一指标而焦虑了。”
从具体数值来看,也的确如此。比如在蕉下公布的防晒衣六维标准里,UPF数值保持了和国标一致的50+,但紫外线阻隔率得大于99%(按照公式,可以折合成UPF100+)。此外,透气、凉感、克重、耐洗也都有相应的底线数值。
事实上,一个行业共识是,标准越清晰、数值越公开,消费者就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个行业的发展就会更健康长久,标准提出者的护城河也会更广。这是已经市占率第一,且成功占领消费者心智的蕉下,率先公布防晒衣六维标准的另一重原因。
有从业者告诉「市界」,参考始祖鸟的发展路径,当年就是率先在冲锋衣品类中建立了“上限标准”,从一众户外品牌中脱颖而出,至今仍站在鄙视链的顶端。如今蕉下率先做标准公开化,也是出于品牌立身的考虑。“只不过,和始祖鸟西方极限户外针对专业场景做‘上限’不同,蕉下面对的是轻量化户外赛道,更日常的场景和更大众的消费者,所以坚持的是够用好用的底线。”
从最近抖音热门话题“欧美大牌防晒服被国产品牌碾压”也能看出,在消费者愈发看重性价比和实用性的当下,蕉下等国产品牌的路也会越走越宽。
此外,考虑到蕉下的野心,即依托防晒为起点、撬开户外市场,此番公开自身标准,将内部经验转化为外部共识,也是在防范“一损俱损”。
“随着越来越多的品牌加入到防晒衣赛道,赛道的繁荣与混乱也进一步加深。每一次防晒以及相关品类出现类似‘智商税’的负面认知,作为龙头,蕉下似乎都要承担影响。”有从业者坦言。
更何况,根据蕉下的说法,防晒衣六维标准不是在卷行业,而是底线逻辑,先给出一份可共享的基础参照,然后行业才能各自思考标准参数,共同做大做强。
一个好的迹象是,继蕉下之后,不少防晒衣玩家也相继把标准化透明化提上了议事日程。「市界」在走访过程中看到,一些品牌比如优衣库、波司登、sinsin、茉寻,除了UPF数值,也在同步强调防晒衣的透气性、凉感、耐水洗等维度。
但要彻底扭转部分从业者唯UPF论,通过防晒焦虑赚快钱的逻辑,蕉下们或许还任重道远。
(文中高虹、李梅、林珊、钱欣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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