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考，考生又增长了不少：
全国高考报名人数1342万人，再创历史新高。
具体到省份，报名人数最多的地方，毫无悬念仍旧是河南：
报名人数创下纪录，达到136万人，其中复读生超过40万。
有人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已经不足以形容高考的难度，河南高考更是难上加难。
也有人认为，考生多，录取的也多：
“6月25日，2024河南高考分数段统计表公布，河南今年共有超过15万人（155883人）达到一本线，这哪里难？”
这样看待河南高考的人，对它的误解太深了。
近几年，随着高校扩招的规模逐步扩大，“本科学历不值钱”的论调甚嚣尘上。
不少人都感觉，“身边随便抓个年轻人，就是本科生”，甚至调侃“本科生遍地走，研究生多如狗”。
“考个本科很容易”的舆论环境下，连带着高考本身，似乎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令人生畏。
事实真的如此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高校招收规模扩大的同时，参加高考的人数也在逐年增加：
从2017年到2024年，高考报名人数从940万增加到1342万，七年间增长了402万。
具体到近三年，2022年，全国共1193万人报名参加高考；2023年，这个数字变成了1291万，增加了98万，增长率达到8.21%。
2022年，普通本科招生467.94万人；2023年，普通本科招生共计478.16万人，比上一年增长10.22万人，增长率只有2.19%。
2023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60.2%，包含普通本科学校、本科层次职业学校、高职（专科）学校、成人高等学校等各类高等教育形式/图源教育部发展规划司《2023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基本情况》
想获得一个本科学位，远没有人们想得那样容易。
根据高考报名人数大概计算一下，2023年的普通本科录取率，大约在37%左右。
经历过高考的人，对图中的倒计时和口号不会陌生/图源纪录片《高考》考上传统意义上的“好学校”，更是难上加难。
复旦大学2024年的本科生招生计划为3720个，较2023年增加100个；
西安交通大学计划招生6150人，较2023年增长50个；
华中科技大学计划招生7225人，和2023年相比，净增长20人；
中国科学院大学新增招生区域（甘肃省），扩招30人……
图源湖南日报根据中国教育在线公布的各省高考录取数据统计，2023年，985高校全国平均录取率约为1.62%，211高校的全国平均录取率约为5.02%。至于许多人从小苦恼如何二选一的清华北大，去年招收的本科新生加起来，也只有8300人左右。欢迎报考北京大学/图源北京大学官网
如果要给各个省份的高考难度评一个先后，人们总会想到几个早已深入人心的答案：比如“数学帝”葛军出卷的江苏，诞生了“衡水模式”的河北，著名的高考内卷大省山东……
但有一个省份，堪称集齐了高考难度的方方面面，却常常被人们所忽视——
河南考生走入考场/图源大河报
首先，河南考生是真的多，是名副其实的“高考第一大省”。2019年，河南省高考报名人数就突破了百万大关，居全国第一。彼时，北京和上海的报考人数，加起来也才11万左右。
2019年河南的高考报名人数，占了当时全国报名人数的近十分之一/图源中国教育在线今年，河南的高考报名人数更是激增到136万，继续位列全国首位。
拿考上一本院校来说，今年河南的一本上线人数有15万，单纯数量上看，的确位居全国前列。当15万对上136万的报考人数，河南的一本上线率只有约11%，立刻变成全国末位。需要注意的是，一本上线率还不等于一本录取率，后者只会更低。
全国人大代表、河南大学党委书记卢克平对河南高考的情况总结/图源河南商报
高考是以省份为单位排名选拔考生，一般来说，大多数高校对于省内考生，都会有一定的招生名额倾斜。2011年，山东大学，共录取本科生10270名，其中山东省考生占比超过35%/图源山东大学
可惜，考生人数最多的河南省，恰恰也是全国高校资源稀缺的地区之一。河南本地的高校资源，很难对本省考生形成有力的支撑。同样以高考难著称的山东，1.01亿户籍人口，有2所985、3所211；7200万户籍人口的湖南，有3所985、4所211；6100万户籍人口的湖北，两所985、7所211，1400万户籍人口的北京，有8所985、26所211。而户籍人口1.15亿、每年考生过百万的河南，只有郑州大学一所211大学，“双一流”高校只有郑州大学和河南大学两所，几乎无法享受本省高校带来的红利。
河南真的很难/图源河南商报
省内优质高校稀缺，外省高校录取情况，很难与河南庞大的考生规模成比例。“内忧外患”的录取现状，导致了河南一本录取率长年偏低，甚至全国倒数。
河南考生已经麻了
当然，说河南高考难，不意味着其他省份就轻松，更不是为了割裂各省考生。每个省份，都有自己的难处；每个考生，也都在经历严酷的竞争。2014年，央视拍摄了一套6集的纪录片《高考》，讲述了高考中不同群体的故事。其中有两集名为《毛坦厂的日与夜》，记录的是安徽省六安市毛坦厂镇的毛坦厂中学里学生的故事。这所学校被称为“亚洲最大的高考工厂”，连续四年高考本科上线率达到80%以上。
下课时间，学生们乌泱泱地走在校园里/ 图源 央视《高考》
在这座“工厂”里，学生们似乎也变成了规律运作的机器。从清晨六点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精准规划，10分钟吃完午饭、10分钟洗完澡，剩余的几乎所有时间就只做一件事：学习。“像疯狗一样拿下数理化”、“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教室里处处贴着语气强烈而决绝的标语，与之相称的，是学生们齐刷刷伏倒在课桌上奋笔疾书的模样。毛坦厂学生写下的保证书，“如果未达到，在后面站一个星期”/《高考》
“我们这叫修理厂”，“她（指学生）如果考个好二本，那她就翻身了。”
距离高考还有4天时，班级里所有学生一同念口号“誓师”/ 图源 央视《高考》
毛坦厂中学里的情景，又与相隔数千公里外的河北衡水中学遥相呼应。
去年九月，一篇名为《和衡水中学在一起的2557天》的文章引发热议，作者本人是衡水中学的毕业生。在文章里，她道出了衡水中学的求学经历，给她留下的“后遗症”——高考刚结束时，她不太会用筷子，因为在衡中为了节省吃饭时间，她总是用一根铁饭勺把饭大口大口地送进嘴里。她的语速经常太快，因为在衡中每天等待跑操时，她习惯了要利用这段时间争分夺秒多背两句古诗。
“征途漫漫，唯有奋斗”/衡水中学官网
因为在衡中每一分钟都要有“意义”，所以她无法忍受排队等着取快递，快递在驿站一放几个月，最后往往不知所踪：“在等待的队伍后面排上两分钟之后，我就对自己说：够了，不能再浪费再多时间了。”不会用电脑、听不懂流行的笑话、不懂什么叫手机运营商、需要学着搭地铁……在为了高考激烈竞争的生活里，在被“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日程填满的时候，兴趣、娱乐、课外知识、甚至健康，都需要拿到分数的天平上来，做一番考量。事实上，对高考制度的反思从很早就已经开始，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机会公平、结果公平、优绩主义种种讨论，不一而足。家庭背景，教育资源，个人天赋……这些不公平因素的确客观存在、难以消弭。2017年，北京高考文科状元熊轩昂在接受采访时的一席话，曾引发激烈的讨论/图源澎湃新闻
但同样无法否认的是，对于很多人来说，高考的确是一条相对公平的、有机会改写命运的途径——尽管绝非坦途。
在电视剧《小欢喜》里，乔英子的班级后面也贴着一行标语：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或许确实是一句真命题，高考是象征着“知识改变命运”的神圣大门，只要迈过去，门背后就是一个光鲜亮丽的新世界、新起点。
但在顺利通过这道门之前要走的路有多长、要吃的苦有多少？不同的人，被拒之门外的可能性会有怎样的不同？
个中滋味，只有真正走过这条路的学子和家长们，才最能体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