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神车只卖12万了

卷王出现。

“现在只需要12万多就可以开走一辆凯美瑞。”7月初，北京一家广汽丰田4S店的销售人员对作者如是说。

丰田凯美瑞，曾经被视作“中年男人的神车信仰”，也是多年来的“性价比之王”。早些年，拥有一辆凯美瑞，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小康社会。这款车也常年位居B级车销量排行榜的榜首，上市40余年，累计销量超过了2500万台。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款神车，价格竟然下探至12万元区间内。要知道的是，过去几十年，20万元的区间一直都是B级车的体面价格。

去年3月，为了清理库存，并不畅销的B级车雪铁龙C6降价促销，加上补贴，雪铁龙C6共创版最低价格卖到了12万，这件事情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都被广泛讨论，多次登上热搜，刚开始时，甚至还有人连夜搭高铁去湖北“抢车”，成为了当年汽车市场第一件出圈的大事。

如今，“神车”凯美瑞悄然地卖到12万元，甚至未在市场上溅起一丝的水花。

更重要的是，这是2024款第九代丰田凯美瑞的终端售价，并不像雪铁龙那样，是为了清库存的尾货促销价。

在2023年的广州车展期间，吉利汽车销售公司总经理范峻毅在接受媒体群访时曾预言，在2024年，“532市场”可能是汽车行业最卷的一个市场。所谓“532市场”，指的是5米车长、3米轴距、20万级价格的市场。

如今，12万的凯美瑞，要成为这个市场的“卷王”了。

6月末一个工作日的午间，北京的一家广汽丰田4S店顾客寥寥，店内销售人员三三两两站着。中午不是4S店繁忙的时间段，但各种写着“火爆促销”的牌子与门店的冷清还是形成鲜明反差。

“一个月比一个月价格低，以前从来没卖过这么低的价。”一位销售人员向作者感叹，“没办法，不降价就卖不出去。”

今年3月，广汽丰田正式发布了第九代凯美瑞。上市的起售价是17.18万，创下了凯美瑞车型的历史最低价。其在动力系统、智能驾驶等领域，与第八代相比，都有不小的进步，尤其是在动力系统上，这款车被称为“史上最强一代的混动凯美瑞”。

此前的第八代凯美瑞曾是广汽丰田最卖座的车型，它在短短的5年的时间里，销售量就突破了100万辆。

那几年，中国的汽车市场并未像今天这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合资车、燃油车依然是市场的主流，尤其是在B级车领域，凯美瑞、帕萨特、雅阁等，常年霸榜，国内自有品牌的车型，很少能在这个细分领域分一杯羹。

第九代凯美瑞的发布，本来也被寄予厚望。

一位对广汽集团有深入研究的人士曾向作者分析，在第九代凯美瑞上市的时候，很多人认为这款车会是丰田在价格战里最后的一张王牌，与国内同级别的纯电车相比，无论是价格，还是品质，都有很强的竞争力。

但3个月过去了，这张王牌打出去，很快就被淹没在白热化的价格战中了。

第九代凯美瑞的销量远没有达到预期，其终端售价也远低于指导价，并且持续下探。

根据作者的走访，各家4S店均给出程度不同的优惠。目前，2024款2.0E精英版凯美瑞指导价为17.18万元，上述门店可以优惠4.6万元，优惠后，裸车价仅12.58万元。如果叠加置换补贴，价格可以低至11万元区间。

2年前，这个价格甚至还买不到一辆卡罗拉，而卡罗拉一直都有“小号凯美瑞”之称。

销量承压，是凯美瑞不断降价的主要原因。第九代凯美瑞发布之前，这款车型的月销量还未跌至一万辆以下。去年10月至今年1月，凯美瑞在中国的月销量分别为21514、19783、22688、16352辆。

但第九代凯美瑞上市后，凯美瑞的销量连续跌破1万辆大关。其中3月为6842辆，4月为9323辆，5月为8681辆。

“现在的情况是，5月的价格比4月低，6月的价格比5月低，7月的价格比6月低。”上述丰田销售人员叹气道，“低价成为了丰田凯美瑞的卖点。”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曾经自主品牌很难进入的B级车市场，正在被自主品牌和新能源车攻占。小鹏P7、比亚迪汉、比亚迪海豹、极氪007、蔚来ET5、银河E8、红旗E-QM5等，已经在这个市场站稳了脚跟。

价格降到20万左右的奥迪A4、宝马3系、雷克萨斯ES200、凯迪拉克CT5，也让这个细分市场陷入了混战。

不仅凯美瑞和中国市场，丰田汽车在全球市场的销量，都处于一个尴尬的阶段。

根据丰田汽车公布的产销数据，5月份，他们在全球范围内的销量为88.85万辆，同比下滑2%；今年1-5月，丰田汽车在全球的累计销量为403.92万辆，同比仅增长0.01%。

而在中国市场，5月份，丰田汽车的在华销量为14.04万辆，同比下滑13.6%。曾经热销的凯美瑞、卡罗拉，销量均未破万。其中，凯美瑞5月的销量相较去年同期暴跌56.07%。

6月下旬，作者走访了多家一汽丰田和广汽丰田的4S店，“量价齐跌”是他们面临的普遍问题。

在一汽丰田的4S店，旗下的“销量担当”A级车卡罗拉同样大幅降价，最低仅7.98万元，相较12.98万元的指导价优惠4.3万元。

今年5月，卡罗拉在华销量为7693辆，相较去年同期暴跌54.96%。不过，受卡罗拉降价促销的影响，一汽丰田6月销量开始回升。根据一汽丰田7月1日发布的交付数据，今年6月，一汽丰田共交付新车7.35万辆，同比增长2.28%。

在广汽丰田，与卡罗拉同级别的丰田雷凌，最低价同样降至7万元区间。今年5月，广汽丰田仅有锋兰达、威兰达两款SUV车型销量破万，其中锋兰达销量为21258辆、威兰达的销量为2812辆。

今年以来，广汽集团过得并不好。根据广汽集团发布的产销快报，今年前5个月，广汽集团的累计销量为69.95万辆，同比下降24.61%。不过，相对4月份来说，5月份的单月销量已有所回暖，当月销量为15.65万辆，4月份的单月销量则为13.33万辆。

这样的局面，也让广汽的老板坐不住了。

在6月6日开幕的“2024中国汽车重庆论坛”上，内卷、价格战成为了关键词，广汽董事长曾庆洪再次“语出惊人”，多个观点和言论迅速出圈，获得了很多同行的共鸣。

“这样‘卷’下去不是办法，企业目的是盈利，为社会做贡献。现在裁员裁了多少？广汽也裁了不少。”在这场论坛上，曾庆洪语气急促有力，延续以往直言不讳的风格，他的演讲时间长达8分钟。

“不断地卷价格、卷流量、卷老板、卷董事长，本来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过度了就不正常。什么叫过度？卷价格过度了没有钱赚，这个就不正常。”曾庆洪在论坛上说。

他认为，企业应该有大格局，有长期主义的战略，而不是过度内卷。

时下的中国汽车市场，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主品牌与合资品牌的攻守之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新能源车的渗透率也大幅度提升。

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丰田也在调整着在华市场的策略，丰田是最早把混动技术导入中国市场的汽车品牌之一。早在几年前，凯美瑞、雷凌等车型，就已经推出了混动车型。不过，在纯电领域，丰田的布局相对缓慢。

在终端市场上，丰田降价的不仅是燃油车，还有他们的纯电车型。

以铂智4X为例，这是广汽丰田旗下在售的纯电车型，该车型为丰田首款纯电SUV，上市初名为bZ4X，最贵一度卖到29万元。如今，该款纯电车型在终端销售价仅15.98万元。

2022 年，丰田推出纯电动品牌bZ系列，并陆续推出两款产品bZ4X、bZ3。不过，在时下中国市场车名汉字化的趋势下，bZ这个名字并不好传播。随后，“BZ”更名为“铂智”。

改名并未改变丰田纯电汽车的销售情况。2023 年，丰田在全球卖出1123万辆汽车，纯电动车型的占比仅为1%。值得一提的是，在2023财年初期，丰田曾表示，计划在全球范围内销售超过20万辆纯电汽车，但去年11月，丰田将目标下调至12.3万辆。

然而，无论是20万辆还是12万辆，丰田都没有完成。2023财年，丰田纯电汽车销量只有10.4万辆。

油电混动仍是丰田的主要策略。在中国市场，2023 年，丰田的电动化车型销售占比超过1/3，但主要为油电混动。去年以来，丰田最新一代混动技术先后应用于雷凌、峰兰达、凯美瑞等车型。

虽然价格持续下滑、新能源表现不及预期，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丰田继续成为全球最赚钱的车企。

根据丰田发布的业绩报告，2023年4月1日-2024年3月31日，丰田汽车的销售收入为45.09万亿日元，同比增长21.4%；净利润为4.94万亿日元，同比增长101.7%。折合人民币约为2225亿元。

相较之下，比亚迪去年净利润为300.4亿元，长城汽车为70.22亿元，吉利汽车为53.08亿元。更具统计，国内净利润最高的前十家车企，去年净利润总和为861亿元。

也就是说，丰田在2023-2024财年的净利润，为国内前十大盈利车企利润总和的2.5倍。

“丰田公司对财务的管控非常严格，他们即便是降价促销，也不会亏本赚吆喝，凯美瑞能降到12万左右，可想他们之前的利润有多高。”上述对广汽集团有深入研究的人士向作者分析，“中国市场的价格战，算是把合资车的价格给打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