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上海的拍案惊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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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周仰之
编辑|渡十娘
2010年前后的上海和二战之后的纽约有几分相似,蓬勃向上又光怪陆离,万事皆有可能。比方租一个房子住,都可能无意中陷入别人家的纠纷,想逃离麻烦,退房也未必就那么容易脱身……作者文笔细腻,情思悠长,用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睛,将这一段故事娓娓道来……
上海的拍案惊奇
周仰之
3,租房容易退房难
和秦太太的分手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安冬定好房子后就决定尽快依照租约规定提前两个月通知秦太太不再续约第三年。秦太太因为每隔一天就会在小区里的理发店洗头,偶尔会不经预约的上来坐坐,安冬虽然觉得不方便,但毕竟发生的次数不多,也就每次都热情的接待了。这天正好遇到秦太太上来坐,安冬就当面告诉她两个月后要退租的决定,谁知这下可通了马蜂窝了。
秦太太一改平时的温文尔雅客客气气,马上就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大声指责:“你看看你看看,你们把我好好的房子住成什么样子了?这样的房子怎么能够退租呢?”这番变脸完全出乎安冬的意料,一时茫然地跟着秦太太在房子里走来走去,都不知说什么好。
两年前搬进来的那一天安冬雇下的保姆小林,是位个子高挑来自安徽的年轻太太,她当时就告诉安冬自己不太会做饭但是擅长打扫卫生,安冬和致远对吃不怎么讲究,觉得能吃到新鲜干净的饭菜就能让人满意了,反而对居住环境的卫生有要求,所以很满意小林的工作,小林也就一直做下来了。
对自己的打扫功夫很有自信的小林听到秦太太对卫生方面的指责忍不了,从厨房里跑出来解释。这时秦太太正指着浴室墙面的一块瓷砖上的印记喋喋不休,小林拿着一块洁白的抹布进来使劲的擦拭那块瓷砖,然后对秦太太说:“这个不是因为我打扫得不干净,而是瓷砖上原来已经有这块印记了,秦太太你看,这完全擦不掉的。”
秦太太闻言勃然大怒,指着小林的鼻子高声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赵太太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小林头一低嗖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了,安冬的火气则蹭的一下就上来了,高声叫“小林,你回来!”
等小林回到她们二人旁边,安冬带着三人离开浴室走到客厅,在正对那扇有华丽风景的落地长窗背靠大门的十二人座大圆桌前站定,一板一眼地对秦太太说:“你听着秦太太,第一,你在你家怎么骂阿姨我不管,但是在我家不行!小林是我的阿姨,你没有资格骂她。第二,我租这个房子的租约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房子是属于我的,我不欢迎你再进来。第三,从现在开始有关退房的事务请你通过经纪小严和我联系安排,你不必再给我打电话了,你的电话我也不会再接。就这些,秦太太,现在请你出去吧。”安东指了指大门。
秦太太听了安冬的这番话愤愤地瞪了安冬一眼,再转过脸来瞪小林,个子很高大的小林有了安冬撑腰现在也豪不示弱的回瞪。秦太太再瞪回平静却板着脸的安冬,终于轻蔑地一撇嘴,说:“神气什么?穷光蛋!”然后摔门出去了。
气头上赶走了秦太太安冬知道大事不好,后面的麻烦绝对少不了。她马上带着小林去小区管理处办公室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管理人员,并说:“我现在租住的这处房子有产权纠纷你们是知道的,我没有向你们询问过纠纷细节,也没有向房东要求提前退租,但是不愿意再续租则是肯定的。”
安冬继续说:“房东秦太太,当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房东啦,到我家辱骂我的阿姨这件事算是骚扰了我,这样的事情我不允许再发生,已经口头通知秦太太租约的最后两个月她不能进房间的门,同时你们也要保证秦太太没有钥匙可以私自进入我的居所,当然她敲门我是不会开的。”
几个管理处小姐这时都聚过来听这段公案,对安冬的要求齐齐点头,告诉安冬她们已经把秦太太进这幢楼的通行证暂时消磁了,秦太太上不了楼有房门钥匙也没有用。管理处的小姐们一边解决技术问题一边切切私语,但是依然没有向安冬解释有关产权纠纷的细节,只是默认了有纠纷这件事,安冬一如既往的不追问。
第二天安冬和小区里的几个闺蜜餐聚,她之前虽然对秦太太的身份和房子所有权都有疑问,但是本着不说他人隐私的原则没有告诉闺蜜们。这天她心里有气而且有了新的疑问,就把事情源源本本的讲给闺蜜们听。听完大家一致认为安冬之前对于秦太太可能是小三的猜测没有错,并且个个都想不起来同住一个小区的秦太太到底长什么模样,果然她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女人。
安冬气呼呼地说:“我之前给她留面子连你们都没有告诉,只想悄悄搬走离开是非地,谁知她不领情不说还对我这般无理,翻脸翻得莫名其妙。我到底那点得罪她了?一点都没有戳她的痛处,住了两年退租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她从来没有换过租客的啊?“
有一位新加坡来的闺蜜说:“哎哟,她要面子嘛,被你看穿了她不是正牌的秦太太她面子上下不来,要给你难堪啊。”安冬做一个鬼脸,说:”嘿嘿,我现在反而没有为她留面子的心了,都说给你们听了,我搬走以后你们慢慢找吧,看能不能认出这位最不起眼的小三来,”她坏笑着又补了一句:“居然还骂我是穷鬼,我虽然不富有,但心里没病,吃嘛嘛香,也不用成天踹着结婚证房产证自证身份了。”
几位闺蜜哈哈大笑,尤其一位戴深度近视眼镜的台湾来的律师太太笑得最大声,她一边取下眼镜擦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指着安冬说:”你们可别得罪看起来很厚道的安冬,她说起刻薄话来还真够狠的啊,自证身份,哈哈哈哈。“
4,小林和小月
小林阿姨虽然来自安徽,却说得一口清清楚楚的普通话,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字却写得不错,要留张字条的话文理也是很通顺的,尤其是样貌大气不像一位做家政的阿姨。她个子高高大大,结实却不胖,看起来有股子帅气。她不言不语的手脚也麻利让安冬觉得这么好的保姆怎么就让我轻易雇来了呢?运气好得有点不能让人相信啊。
谁知小林却非常不自信,告诉安冬自己做菜的技术一般,面食糕点更不会做,也完全不会说英文,简直就是一个不合格的保姆,当然啦,她也夸自己特别会打扫还能够烫包括正装礼服在内的各式衣服,也算有特殊技能吧。
试了一阵子,安冬觉得小林夸自己的话都属实,房子果然打扫得干净,衣服也都烫得整整齐齐,反而她不自信的部分则有点过谦,小林做的饭简简单单干干净净没啥毛病,就赞了几次。小林听到称赞脸涨得通红非常高兴,高兴之余也开始启发安冬对美食的追求。
有次小林问:“赵太太,你家为什么只有一瓶酱油啊?”安冬说为什么要几瓶?用完了再买不就行了吗?小林说:“不是的,不同的酱油有不同的用途,我之前的东家有几十瓶不同的酱油呢。”
安冬问:“那你在她家做饭吗?”小林说:“哎呀,我这水平没有资格做饭的,我只负责打扫,做饭由另外的阿姨负责。如果做饭的阿姨不在也不会让我做,东家会外卖或者带我们出去吃。”
安冬在心里”哦“了一声,没有再接着问小林的前东家除了做饭和打扫的两位之外是否还雇有什么负责别的专项工作的服务人员。
安冬对自己如今在上海的生活方式已经有些感觉内疚了。她常常对致远说:“之前我要开来回两个小时车上下班,做全时甚至经常超时的工作,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大房子大院子,家务却都是我们自己干,每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如今虽然还工作毕竟不那么赶时间了,女儿苏瑞也上了大学,反而雇了一位半时的阿姨照顾日常,这生活是不是太腐化了啊?致远安慰她说:“入乡随俗吗,既然大家都这么做,你也随大流吧,腾出来的时间不正好做你喜欢但之前没有时间做的事情,难道不好吗?”
闻言安冬才算安下心来,但她肯定是一位不怎么有要求的没有经验的新东家,有时还需要小林提点才能想到还可以有这样那样的生活讲究。
安冬虽然是没有追求的东家小林却是一位有追求的阿姨。她的追求有二,第一是家庭生活方面,她想要和丈夫生活在一起,把孩子从婆婆家接来一起生活。第二是工作方面要更上一层楼,去到外国人家里做保姆。
第一个追求很快就有了着落,小林的丈夫是位电工,这时在杭州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小林的收入虽然比丈夫高,到杭州做保姆收入也会下降不少,但是因为要家庭团聚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向安冬提出辞工。
安冬当然赞她做得对,最后的工钱也算得特别宽裕,还额外给了一小笔钱作为对她服务的感谢就送她出门了,谁知小林万分地舍不得,在门口作别的时候哭得不可开交,把着门就是迈不开腿。安冬不停安慰小林的同时也觉得诧异了,自己何德何能让小林流下这许多不舍的眼泪呢?
小林走的时候介绍了一位她的朋友小月来接替自己,介绍说这位小月非常会做饭,是她们保姆圈的能人。小月是一位妩媚的江南女子,做事也利索,她果然做饭了得,随手就可以做出一桌完全可以媲美中等上海馆子里饭菜,让人惊喜不已。
安冬也终于知道小林说自己不会做菜是实话不是自谦,和小月比起来小林做菜的水平不过是小学生,小月则是硕士级别的。
一段时间后安冬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小林的服务。致远和安冬虽然对小月做的菜称赞不已,但是吃一次两次可以,天天吃就腻了,他们日常更喜欢清淡的健康饮食,日日吃上海大餐有点儿让人吃不消,再者小月舍得花功夫做饭当然对打扫就马虎了许多,她力气也小,有时擦过的地安冬还需要再擦一遍。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秀气的小月有时会带给人一种让人不安的紧张感。
有一次安冬在最尽头的书房工作,隐隐听到外面有剧烈的争吵声,安冬打开书房门走到厨房听见平时轻言细语的小月正用她听不懂的江南方言在电话里厉声争吵,她的面容扭曲声音尖锐语气恶狠狠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小月看见安冬过来赶紧结束电话,继续埋头干活。安冬见小月满脸通红情绪还在激动中也没有问什么,回书房继续工作了。
第二天小月恢复了平静之后主动解释了争执的内容,据她说自己的妈妈历来很偏心,家里的房子财产都给了哥哥嫂子,她不但没有分财产的份还需要独立赡养妈妈。这还不算,哥哥如果做生意亏了钱还会通过妈妈问小月要下一次做生意的资本。
生意败了一次又一次,哥哥就是不肯好好打工赚工资,总想寻得一个一本万利的好生意,而妈妈则一如既往的偏袒儿子,只顾压榨女儿帮衬儿子,这么一来小月的婆家也不干了,小月的丈夫如今对小月也非常有意见,婆婆时时威胁不愿继续帮小月带孩子。。。那天是她实在憋不住在电话里向妈妈抱怨。谈到这些小月的脸又开始发红,声音越来越尖锐,眼见得又要生气了,安冬对小月家的私事无从置评,只能泛泛的安慰她几句。
小月后来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是安冬也明白了小月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么一股让人不安的怨气,甚至是怨毒之气是从何而来的了。
没有读过太多书,但是赚的钱却比当时好大学毕业的初级工程师还多的小林和小月生活中都有许多无解的难题,她们的处理方式是不同的。小林不善言辞却不肯受委屈,有一次她带着满脸的伤来上班,说是中介公司的负责人欺负了她,细节她说不清楚,但是打完架似乎问题也就解决了。
安冬拿她没办法,只能吓唬她以后不能再动手,动手可能会坐牢!小林点头答应,后来倒也没有再发生打架事件,但是粗线条的她遇到复杂问题是讲不清楚来龙去脉的,只有黑白分明的认自己认定的死理,吵架很可能吵不过别人,只能用冲动甚至鲁莽的方式处理矛盾。
小月就不同了,她心思细腻理路也清楚,完全可以把事情的是非曲直说清楚,但是性格阴柔不直接,一开始总选择隐忍,一忍再忍到忍无可忍,直到一股怨气郁结在心不可开交之后才会爆发,那个时候她说出来的话很可能像刀子一样准确毒辣,直刺人心。如果是小林的哥哥这样占她便宜,估计打架都不止打多少回了,妈妈偏心也没有用,绝不可能吃这么长久的亏,所以小林的世界简单明亮得多,她和丈夫婆婆的关系也不错。
小林辞工几个星期后突然一天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简单地对安冬说杭州的事情做不下去了,决定还是回上海来做原来的工作。安冬诧异的问:“那你老公和孩子呢?”小林说老公还在杭州工作,孩子跟之前一样送回乡下由婆婆带。她耸耸肩说:“我老公在上海找不到工作,我赚得比他多。”就算是轻飘飘地把建立小家庭生活这个梦想抛弃了。
安冬又问:“小月呢?”小林说:“我告诉她我回来了,让她把我之前介绍给她的老顾客退还给我呗。”安冬追问:“小月没说什么吗?”小林不解的看着安冬,说:“她没有说什么啊,她会说什么吗?”说完就转身去干活了。安冬心里不觉为小月抱屈:“这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怎么就不争一争?至少可以提议让东家在小林和你之间做一个挑选吧?你聪明细腻,一定也知道受了委屈,回头又该在心里抱怨了。
哎,小月啊小月,你这怨妇性格连我都不怎么喜欢,既然你们二人已经私下里交接完成,我就不多事了吧。”
小林虽然不善言辞,时间长了还是把杭州辞工的原因说出来了。有一次她失手打破了一只很大的汤碗,吓得退后好几步,安冬闻声跑过来问:“划到了手了吗?”她说:“没有!”安冬就放下心来,嘱咐说:“你仔细扫掉这些碎片吧,别回头扎了脚。”
小林一边扫陶瓷碎片一边说:“我在杭州时打破了一只杯子,主家说是水晶的,让我赔了两百块钱呢。”安冬诧异地说:”什么?既然觉得水晶杯这么矜贵,摆看就好啊,不要拿出来用嘛,用了当然会有打破的可能性啊,还让阿姨赔杯子,真岂有此理。”小林继续吐槽:“我晚上陪小毛头睡觉,小毛头哭闹得久了我也要赔钱的。”
安冬听得目瞪口呆彻底无语,原来小林在杭州不但收入少了一截,工作时间还变成了二十四小时,更常有被扣工资的可能,难怪她几个星期就不干了,反正连晚上都不能回家,就算和老公在一个城市工作,也没有什么家庭团聚可言,唉。
小林的第一个追求破灭后,第二个追求还在。有一天告诉安冬她找到了一个到说英文的外国人家庭做保姆的机会,拜托安冬陪她去面试。安冬答应了,用小林提供的电话和那位美国太太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和小林一起去了。
面试进行得中规中矩,虽然小林听不懂英文,中年美国太太问的问题都是有关保姆业务的相关问题,安冬在翻译的过程中也加了一些自己作为现任东家的评语,比方小林衣服烫得很规范啦啥的。十多分钟后美国太太表示面试结束,小林就离开她们去工作了。
小林离开后美国太太开始说实话,她直截了当地对安冬说:“我不会雇小林这样的年轻阿姨的,她太厉害了,都不会说英文就能在电梯里给我先生递条子,这么能折腾有办法的阿姨你也敢雇?”
安冬看着美国太太的脸已经从直爽憨厚的美国脸变成了精明有算计的上海脸,觉得有点好笑,这地域决定性格还真是很准确的说法,这位在上海居住多年的美国太太已经很上海化了,担心计较的事情和上海本地有些钱的太太们一摸一样,连谈论这些担心时的面部表情都像。
上海化的美国太太对安冬继续推心置腹。她说:“90年代我先生第一次外放这里的时候,我请了一位有年纪的上海本地阿姨,那真的是好啊!做菜好吃,收拾房子干净,特别是不多言多语,完全不用担心会出这样那样的妖蛾子,我们处得像家人一样,现在都还在来往呢,可惜像她这样本分优质的阿姨现在很难找到了。”她临告别时还又嘱咐了安冬一句:“小林这样的阿姨不能久留。”安冬听了不置可否,心说美国太太要是见了妩媚的小月可能会像见了一条美女蛇一样害怕吧?
小林要去外国家庭工作的愿望因为她前辈的有些作为看来暗礁不少,所以后来也没有更多的进展,但她没有放弃,安冬临离开上海回美国的时候她还请安冬为她写了一封中文推荐信和一封英文推荐信备用。但是据安冬所知,小林后来一直都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倒是成为了一位保姆中介。
她之前挺讨厌剥削她太狠的中介不惜用打架来反抗,自己做了中介似乎还做得不错,至少她组织的家政学习活动安冬旁观很上轨道,这些年轻的见习保姆们学习做中餐之外也学习做西餐和做烘培糕点,更学习如何照顾初生婴儿,把小林之前自己觉得有所不足的家政技能都进行了专业培训,小林还真的是一个有抱负有追求的阿姨,也尽自己的能力更上了一层楼。
很久以后安冬也听到了有关小月的消息。听说有一天小月和她母亲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她母亲当场跳楼自杀身亡!安冬听得冷汗直冒,如果小月的当初的有关她原生家庭的描述属实的话,她这位生前一直偏心的母亲真是小月的冤家,连死亡都要对小月挥出狠命的一击,不知做得一手好菜的她在今后的岁月里要如何自处?
5,如临大敌的告别
随着交房时间的逐渐接近,安冬的准备工作也更加紧锣密鼓。她仔细询问了小严有关出租房收房时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小严说:“退房时主要是如果对房子有所损伤,房东要求扣押金多少的数字方面会和房客产生矛盾,赵太太你们把房子保养打扫得这么好,家里日常只有两位成年人生活,没有小毛头也没有养猫狗,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的,秦太太就算想找麻烦也没有什么办法。”
安冬不放心,又咨询了致远公司的律师,律师查了相关案例,认为安冬他们这样的退租是不可能产生问题的,因为两年租约已经完成了,每月交租金连日子都没有错过,没有产生法律纠纷的可能性。但是律师还是答应退房当天虽然是周六,他还是会留在办公室待命,一旦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安冬可以第一时间联络到他。
致远决定在交房的那天不出面,但是留在小区的咖啡厅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听消息。
房子早已搬空,小林拿出了全部的本事把房子打扫了一遍又一遍,务必要让肯定会存心找茬的秦太太无话可说。致远安冬的新住所离原社区有段距离,小林本来已经决定不跟去,因为她另外几位客户都住在原社区,两个社区来回跑不方便。如今看安冬因为她的原因和房东起了正面冲突惹来麻烦,就坚决要求跟着安冬也去新社区。
小林讲义气并不让安冬意外,意外的是小严也讲义气。小严之前其实是比较巴结秦太太的,因为秦太太是一个还可能买卖房屋的大客户,而安冬已经明确表示过致远和她虽然有买房指标,但是没有在上海买房的打算,不可能成为小严的大客户。
可是这次事件中小严明显地站在安冬一边,他有条不紊的做交房的准备,严丝密缝的准备文件,不时提醒安冬种种细节,务必不让秦太太抓到空子。安冬问小严:“你这么做不怕得罪秦太太这个大客户吗?”小严笑嘻嘻地说:“反正已经得罪了啦,再说她这种客户不要也罢。”
五月的上海,天气正好。周六上午十点,打扮整齐的安冬小严小林,默默等待在一所干净明亮得好像从来没有住过人的房子里,气氛相当肃杀。
安冬看着这一套美丽的房子,心想如果是和秦太太好离好散,今天自己肯定会在大圆餐桌上布置一瓶盛开的鲜花,摆上精心挑选的点心茶水,笑意盈盈地迎接房东的到来。今天这般如临大敌的架势,自己的准备工作是不是做过头了啊。
门铃准时响了,小林去开的门。两个月不见的秦太太趾高气扬地踢着正步就进来了,身后带着三个高大的男人,黑压压的就涌进了客厅。安冬叹口气,心说:“这是要打架吗?如果真打起来,自己安排的伏兵看来还不够啊。”
后来翻心一想:“山东来的小严,会打架的小林加上一直打篮球的致远,未必会吃眼前亏,自己现在要不要叫致远上来呢?”
再看三位跟着气呼呼的秦太太进来的男子,个个好奇的打量着极其干净的房子,啧啧啧的脸露赞叹之色,表情似乎并没有和女主人配合得很好,就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决定再等等看。
三位之中的一位安冬是见过的,据说是秦先生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之前来送东西时还客客气气的聊过几句。这时他似笑非笑的向安冬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检查房子的过程长达好几个小时,秦太太用夸张的动作捂着嘴鼻,口口声声表示好好的房子租给穷鬼住了以后现在变得臭死了,脏死了。听到这么颠倒黑白的当面羞辱,安冬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坐在靠阳台门的单人沙发上,请专人洗过的窗帘不时被风吹起拂过她的脸面,吹来淡淡的洗洁精的香味。小林也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瞪着秦太太,只有小严在应对。
小严态度虽好却也不含糊,说:”秦太太,你说脏是什么地方脏?你说臭是什么东西在发臭?要有具体的证据。”秦太太大声说:“浴缸下水道全是头发,厨房下水道里全是骨头渣!”小严马上打电话叫物业修理工上来检查,修理工上来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在秦太太的各种无中生有的指责声中,物业各类修理工如走马灯似的来来往往。
看着不停进出的各种修理工在秦太太歇斯底里的命令声中满屋子乱转,在小林擦得如镜子一样干净的地板上踩出凌乱的脚印,安冬已经不发抖了,但是心脏像要爆炸一样狂跳,骤然想起搬进来的前夜那位胖胖的女经纪半夜打来的电话,说这套房子死过人,是凶宅住不得的事情来。
心想:有这么会颠倒黑白小事化大的女人做主妇,这家出人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当时觉得胖经纪抢生意不择手段就完全不去查证她说的话也许是不对的。当然啦,就算查也未必能够查出来,如果是成熟的房地产市场凶宅的信息经纪就有义务主动知会客户。
思绪万千中安冬一分一秒的熬过了好几个小时,眼见得天都要黑了,三位跟来的男士也分别悄悄走到安冬身边来轻声道歉了好几次,能够请得到的修理工也全部来过一到两次了。终于那位办公室主任看不下去了,对秦太太说:“差不多了,结束吧!”声音虽然轻,用的却是命令式。秦太太闻言抬头看了他好久,才勉强同意结束验房。
这么多修理工进进出出,虽然没有发现问题进行修理,但是每一趟都有费用,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听到小严报出来的总数,安冬这天第一次开了口,说:“这笔钱我付了吧,就从该退还的押金里扣好了。”于是小严就把它从押金总数里做了扣除。
接下来小严说:“电费水费煤气费赵太太现在全部付满了,可是应该减去搬进来的部分,把赵太太多付的部分退给赵太太。”安冬说:“算了,就这么签字吧。”小严正色地说:“不行,这件事情是我经手的,这么含糊过去不合规矩。”
于是他一五一十的做加减乘除,又一笔一笔算给秦太太看,再把这笔安冬多付的费用加到该退的押金里面,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慌不忙地把帐算到一分一角,耗到天黑才结束。
安冬从沙发上站起来,从忙了一天但依然精神依然抖擞的小严手里接过交房文件和退回来的押金,看了一眼满脸发青的秦太太,没有说任何话就出了房门。秦太太带来的三位男士都出来送她到电梯口,办公室主任抢过来为她按了电梯门,门开始说了一句:“赵太太慢走啊。”
小林小严都跟着安冬出来了,到了电梯里安冬长叹了一声,说:“为富不仁会引起革命,这道理无知的秦太太不会懂的。”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小严闻言嘿嘿一笑,初中生小林显然没有听懂,但知道是在说秦太太的坏话,就也咧嘴笑了。
2023年1月29日于松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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