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裁的中年大厂人先享受世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趣同学(ID:liuzhiqu7788),作者:劉知趣,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距离王兴说“这是互联网10年以来最差的一年,也将是未来10年最好的一年。”这句话,已经整整过去了4年。
回首刚刚过去的2023年,虽然BAT等巨头招聘纳新的脚步表面看上去似乎从未停止,但对于大厂员工净流失数据统计这样的讨论,各家多少也有些讳莫如深。
互联网从业者批量“被毕业”后的声讨在社交媒体上此起彼伏,行业彻底告别高速发展,进入存量博弈时代的事实或许早已昭然若揭。
还记得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那几年里,行业里被奋斗论洗过脑的人大概高达99%,其中能成为大厂高P的比例不足1%。
彼时每一个进入互联网大厂的人,一旦或多或少地取得了一点成绩,就很容易会误以为自己将会是那塔尖上的1%。直到这两年遭遇行业动荡,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过就是那剩余99%里的普通人。
这个过程,就有点像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说过的那样: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不难理解,在一个宏大的经济变革浪潮中,身处其中的个体命运往往就像是蚍蜉撼树。
行业的潮水一旦褪去,企业依赖融资烧钱的模式势必难以为继,无序地扩张不得不按下暂停键,“活下去”是比“求发展”更重要的现实命题。
即便是大厂,也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勒紧裤腰带,争取熬到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于是,无数的个体会在这持续剧烈的震荡中不幸被甩出,在一落千丈跌入现实的巨大落差之后,每个人的内心随之而来的,是面对个人命运无力掌控时的焦虑与失落。
但或许,我们原本就是身处在一个混沌失序的体系里,大家不过是被时代的红利,短暂地带到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而已。
涨潮时投身,退潮时求变。当我们摘掉头上的光环以及内心的虚荣,拨开层层迷雾,重新审视真实互联网大厂里的得到与失去,也许会收获不一样的生活观和职业观。
一、一份看不到日落的工作
即便在当下互联网已经失去想象,“进大厂”依然是绝大多数年轻人的向往。
很多人有大厂情结,一方面是认为大厂有着更好的福利保障,比如免费的一日三餐、水果零食,额外的医疗补充保险,以及逢年过节的行政关怀这样的情绪价值加码。
另一方面则是认为大厂更容易实现赚钱和自我提升。在人生最年富力强的十几年里,用精力甚至是健康来换取金钱,的确是普通人为数不多的选择。
而每一个刚进入大厂的人,起初都会抱着无限的憧憬,认为这里代表着创新和自由,开放与包容,每个人都鲜活且充满个性。
但事实上,这一切不过都是幻象。即便是在一个很先进的组织里,普通人依然无法摆脱人际关系上的教条,冷漠、市侩、以及被工具化。
也正是因为足够先进,大厂的业务日益被打磨成了一条成熟的工业流水线,每个员工都被内化成为其中一环。你只需要做好这个环节的向上汇报以及向下审核,到具体的执行上,都是供应商或者是外包、实习生在落地。
而每一个细微的创新与调整,实际效率总是要兼顾风险的平衡,要合规,要避免利益冲突。
“面试造航母,进来拧螺丝。”的落差感是常态,每个人都在自己熟悉的齿轮上扮演着一颗精密的螺丝钉。
倘若不主动去提升或者是争取,你也很难摸清整个项目的全局,很容易在大厂的温床上一睡不起。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离开这个系统的人,都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因为大厂跳来跳去终归只有那么几家,多数中小企业需要的都是从策划到实施落地,能够搞定整条生产线的人。
或许也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替代性极强,这份工作换做谁来做都一样,加上大厂的同一岗位通常会横向设置多个人一并“赛马”,于是大家自然而然地就会有不安全感,内卷也就悄然发生。
加班和“996”是大厂里的常态,即便能够完成工作到点下班,却依然会选择在公司和绿萝面面相觑,主打一个要比同事下班更晚,发送周报或者方案的时间也要故意拖到凌晨两点,这些都是大厂“卷王们”的惯用打法,也就注定了这是一份看不到日落、比谁命长的工作。
二、价值导向下的固有思维
当然,大厂的日子绝对算不上痛苦。相反,一个理性、处处以工作为重的人,因为不容易被外界噪音所干扰,往往更容易触及成功。
但对于一个感性的人而言,除了工作所带来的成就感和回报以外,或许还希冀能够在真实的生活体验中去延展生命的宽度,去感受这个世界色彩的丰富。
但在日复一日的大厂观念冲击下,人会无比地渴望稳定,几乎没有任何风险接纳能力;而在大厂凡事都要优先考虑价值回报的思维方式下,人也很容易丧失对生活的感知力。
因为害怕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找到这样一份大厂的工作,所以会有严重的请假羞耻,放弃和朋友一起出游的机会;因为觉得读小说诗歌是浪费时间,所以选择根本看不下去的专业书籍;因为觉得学手冲咖啡无法为自我提升带来任何价值,所以选择不感兴趣但更具投资回报的创作训练……
只渴望拿到一个结果,至于过程中的体验感是否美好似乎并不重要。崇尚效率至上论以及结果至上论,是一种被规训出来的惯性思维。
这就像当代年轻人热衷于在短视频平台上,用三分钟刷完一部电影,五分钟看完一本名著,大家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情节及结局。至于它的艺术价值,以及值得思考和探讨的东西,统统都不值得一提。
恐怕只有到了某一天,也许是失去了这份工作,也许是经历了人生的变故,导致心里的那根弦断了,一台永动机就此报废,才能真正领悟罗翔老师说过的那句话:
许多事情不需要有意义,吃喝玩乐并不等于虚度光阴,吃苦耐劳也不等于意义非凡。人生只是各种体验的叠加。
大厂唯投产比价值论的固有思维下所指向的人生过于理性,往往会让人错过人性中太多最原始的快乐。
三、一切都是时代的产物
令人更为伤感的是,无论当年奔赴大厂是迫于生计压力下的努力自洽,还是心怀一腔热血想要拼搏一把,这两年让很多人不曾预料到的是,自己最终从大厂的离开会如此地被动。
或许很难让经历过互联网上升期的人承认,所有的成功都只是时代的红利,但如今大概也不会有人否认,人难免会被“时代所抛弃”。
事实上,大厂的裁员通常并非由人力部门发起,而是在财务部门提供的经营数据报表的推动下所带来的结果,每一条业务线的每一项支出都会被罗列得清清楚楚,裁员也就更容易是自上而下地发生。
大厂中年自以为熬的年限够久、职位和薪水够高、人脉和资源够丰富,裁员的大潮就会在自己的面前戛然而止,现实却是因为太贵而丧失了“性价比”,反倒更容易成为被优化的首选对象。
当然,裁员的过程并不一定总是客观,人际关系的亲疏,往往也能决定一个人的去留,对此我们几乎毫无控制之力。
跟大厂的告别或许有解脱也有理想的幻灭。即便可以用喜提“N+1”来短暂地掩饰失业的焦虑,却又很难忽视求职市场上日益激烈的竞争。
回首当初那些自己看不上的岗位,如今的门槛已经变成了985/211;当初HR的主动邀约,如今都变成了已读不回。于是一方面不得不跟一千多万的应届生拼体力、竞争上岗;一方面又不得不跟看不见的年龄门槛做对抗。
但没办法,时代的改变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互联网大厂中年而言,所经历的成功或是落寞,不过都是时代的产物。
最好的心态总结起来,就如范仲淹所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短期阵痛亦无法可免,但绝境处亦有逢生。
四、被裁的人先享受世界
其实静下心来一想,很多时候,问题的根本都在于能否放下执念。
行业有周期性,人生也有多元的价值。是焦虑于空窗期,还是趁着拿到“N+1”给自己放个假,去探索未曾有勇气探索过的人生,这样的选择权向来都在自己的手里。
被裁的人先享受世界,这绝不是一种反叛式的独立宣言。而是在一种长期的内耗、压榨式的工作状态下,被裁的大厂中年真的早就身心俱疲,需要休息。
事实上,也不必过多纠结于年龄在就业时的门槛。应届生人数每年都在涨,每年也都会有人抱怨找工作难,以及在生命的不同阶段里,也总有人劝你端稳饭碗,但每年照样还是会有人奔赴新的工作岗位。
到了这个年纪,其实更需要好好思考的是自己究竟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在哪个领域深耕,毕竟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迷茫,总是在试错,如今才有机会去谈理想生活的实现。
有的时候离开压力更大的超一线城市,往往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体验。而互联网行业一直也有着更为灵活的就业方式,例如运营、编辑、设计、程序员等等岗位,完全可以异地办公。
当你重新看到日落,去感受时间的流逝,就会发现,那些没有坐在办公室上班的人其实也活得挺好。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趣同学(ID:liuzhiqu7788),作者:劉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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