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在日记里写下自己的真心话?
今天,和大家聊一聊:日记。
在文学作品里,日记可以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比如《哈利·波特与密室》,汤姆·里德尔(伏地魔)用黑魔法制作的魂器之一,就是一本可以和使用者自动“对话”的日记——这下谁还分得清伏地魔和ChatGPT?
哈利·波特通过日记(魂器)与汤姆·里德尔(伏地魔)对话。
日记-魂器的设定挺合理的。毕竟,日记记录了一部分人生,自然也就寄寓了一部分思想与灵魂。
姜文在电影《邪不压正》里调侃,正经人不写日记,写日记的不是正经人,因为日记里写的都不是心里话。这部电影据说不大成功,但是这段台词很出圈,很多人都直觉地认同这个说法。
因“打牌”而出名的胡适日记。其实胡适在日记里也会写很多严肃的内容,比如论文学革命。
日记是一种很有趣的文学体裁。按理说,作为一种“私密叙事”,写日记的时候可以不考虑潜在读者。这么说来,日记里的文字应该尽可能真实地呈现作者的内心,不然写日记的人就是对自己撒谎——那还写什么日记呢?
但我们都知道,人类是一种很难直面自己的错误和短处的生物。写日记的人,真的能直面自我的种种缺陷、错误、不堪,坦诚地记录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不担心日记被别人看到会招来非议吗?更不用说有的人写日记就是希望别人能看到。
所以,写日记的人还是有所顾忌、有所保留的。这就在本该严丝合缝的叙事与真实之间,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足以从中窥见人性的弱点。
美国华裔作家李翊云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她的小说《我该走了吗》正是围绕着一本日记展开。
莉利亚年轻时和生性风流的罗兰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莉利亚生下了他们的女儿露西,却没有告诉罗兰。
后来,露西自杀,罗兰去世,年迈的莉利亚住进了养老院。饱经风霜的她,翻开罗兰公开出版的日记,为这个男人的一生撰写批注,同时也为自己的人生留下一些记录——一部日记衍生出了另一部“日记”,着实有趣。
在李翊云的笔下,日记不再是个体灵魂的单向输出,而是男女主人公两种声音彼此拉锯的“虚拟空间”。
一边是已经去世的罗兰,和他留下的已然不可更改的文字,一边是莉利亚不断涌现的思绪,化作文字流淌笔尖。一生一死,一动一静,一女一男,一“在场”一“不在场”……两种声音围绕一部日记展开“对空言说”,莉利亚积累一生的情绪在叙事的拉锯里找到了出口,化作对罗兰的回忆、嘲讽、分析,也在两个人或相同、或不同的诉说之间,形成一股迷人的张力。
日记最能体现一个人自我暴露的意愿。有的人更喜欢文过饰非,自我暴露得就少;有的人暴露得多,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想法。而掌握了不同信息的人读同一本日记,也会得出不同的看法和结论。因此,日记是一种极具想象与阐释空间的文体。
李翊云为这部小说设计的巧妙结构,日记和对日记的批注,给了莉利亚一个“女性凝视”的机会。
在莉利亚成长的过程中,她目睹了父亲对母亲的种种压制;年轻的她与罗兰的露水情缘又让她直面男女之间情感的交锋;与丈夫的婚姻生活充满失望与无趣。
凡此种种,让莉利亚常常带着一种戏谑、刻薄的态度,冷眼旁观男性(当然也有她看不惯的女性)的种种言行。她对罗兰日记的批注,有意突破男性对女性的凝视,反过来用女性的目光来评价罗兰的一生:
——罗兰需要一个没有梦想的女人。当他用香烟在窗帘上烧出一个洞,或一边走神一边碰翻一个餐盘时,都有她在,把事情重新整顿好。
——让我们原谅罗兰的虚张声势。让我们细细品读它。不是每个男人的虚张声势都值得敬佩。许多男人对此投入满腔热忱。犹如女人炫耀她们的珠宝一般。不管那些宝石和珍珠多么昂贵,你瞅一眼,想对她们说:没有它们,你们该怎么办?虚张声势的男人也一样,好比那些在台上把他们的肌肉扭得变形的健美运动员。
——令罗兰难以接受的是他在报上读到的东西与他无关。
不过,罗兰的日记固然遮遮掩掩,莉利亚对自己就足够诚实吗?不管是她对罗兰日记的批注,还是小说里莉利亚对自己人生的回忆,她的叙述是否也有所保留,或者被她悄然修改?这些问题,需要读者自己从行文之中细细揣摩。
最后,如果说读完这部小说有什么感悟的话,那就是日记最好还是写得坦诚一点。坦诚地写,虽然落笔的时候会有一些难堪,实则是给自己留一点情面与后路。不然,等到其他知情者来写批注,写到什么程度,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新的一年,你会写日记吗?
- END -
《我该走了吗?》
[美]李翊云 著
张芸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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