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暗网：一年内将引用量暴增10倍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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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学术界，发论文对于一名研究人员职业生涯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被引用”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学术认可，是提高科研人员学术影响力的重要途径。当前，这种炙手可热、人人竞相追求的“加冕”方式正在推动其成为新型的“学术货币”，并在掠夺性期刊和恶意学者的暗箱操作流动中不断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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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纽约大学阿布扎比分校的研究人员梳理了超过 160 万名科学家的 Google 学术档案，来调查不正当出版行为。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有1016 名科学家的引用量在一年内暴涨了 10 倍。“当一位科学家的被引次数突然大幅增加时，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于是，研究团队设计了一个“实验”。他们虚拟出了一个不存在的“科学家”，以“他”的名义通过ChatGPT 撰写了20篇论文。在经过循环引用、购买“引文增强服务”等一系列“骚操作”之后，这名不存在的“科学家”因“高被引”而被谷歌学术列为其领域内排名第36位的研究人员，h 指数为 19。这意味着“他”发表了 19 篇学术文章，每篇文章至少被引用 19 次。
学术镀金缘何产生
研究团队用这个案例展示了“被引用”确实是可以被操纵和设计的。更令人担忧的是，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个别现象。成规模的“引文卡特尔（citation cartels）”逐渐掌握了批量购买引用的能力，为那些迫于求职晋升压力的研究人员开辟出了“学术捷径”。用“良好服务”形成学术声望的垄断。
过去十年，科研人员数量快速增长，与之对应的出版需求日趋旺盛。新一代出版企业家们从中找到商机，推动了每年发表数千篇文章的大型期刊的兴起。Web of Science 的数据显示，由多学科数字出版研究所制作的开放获取期刊《数学》在 2023 年发表了超过4763篇文章，占该领域所有出版物的 9.3%。它的影响因子为2.4，然而文章影响力指标仅为0.37。更重要的是，科睿唯安的Web of Science、爱思唯尔的Scopus和其他索引器的索引下，它的引用计入了各种专业指标。相比之下，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的《数学年鉴》去年仅收录了22篇文章，影响因子为4.9，文章影响力指数为8.3。
通常，为了给渴望看到其作品发表并被广泛阅读的研究人员提供方便，这种期刊不设“付费墙”，期刊中的文章可以免费共享和引用。然而，这并非是出于善心，期刊要向文章作者收取最低四位数的高额“文章处理费”。在经过同行评审的“快速通道”后，通过循环引用人为推高引文索引量和影响因子。这能让平庸的学术研究看起来比实际更有影响力，也能让期刊赚的“盆满钵满”，可谓“双赢”。
引文舞弊“三宗罪”
“引文卡特尔”的诞生不仅仅是学术出版压力的结果，大型期刊的兴起也在其中发挥了作用，特别是掠夺性期刊和机构在全球学术排名中的蓬勃发展，让学术声望与利益紧紧挂钩。
科睿唯安久负盛名的“高被引研究人员”榜单就是引文博弈中的一个重要指标，被学术界公认为全球影响力的标志。科睿唯安称，“高被引研究人员”均撰写了多篇高被引论文，这些论文在其领域的引用次数排名前 1%。而成为“高被引研究人员”，更是在全世界的科学家和社会科学家中仅占千分之一，表明了该标签的稀缺性。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获得国际知名度，研究人员所在的机构通常不会反对职工“走捷径”，毕竟最终受益的不仅仅是个人。
掠夺性期刊的泛滥进一步加剧了这个问题。2012年，《自然》杂志发表学术图书馆员杰弗里·比尔（Jeffrey Beall）的名单，详细描述了引用舞弊中“不道德的泥潭”：其中包括版权操纵、篡改照片甚至剽窃，对此类出版商发出了警告。“比尔的名单”运营了五年，在2017年关闭。
此外，值得注意的还有“循环引用”，即通过团队合作，相互引用的方式来刷数据，短时间内就可以产生很高的引用量。2023 年，一个由约百名研究人员组成的“团队”联合撰写了17篇论文，通过循环引用的方式，让这些论文在一年之间被引用了 396 次。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引用率。所有17篇论文都上榜科睿唯安2023年数学“高被引论文”。
循环引用、大型期刊和全球排名之间的共生关系织就了引文舞弊的黑暗大网。抵制这种行为显得日益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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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引文卡特尔
尽管从短期看来，虚假引用这种“镀金”方式对于个人和机构的发展都是有利的，然而从长远着眼，垄断最终的指向是学术声誉“含金量”的不断下降，最终摧毁正常的学术生态。
那么，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对抗这种学术捷径？
首先，从根本上来说，还是要从学术评价机制上不断革新，破除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的学术评价倾向，培养尊重研究质量、讲究诚信的学术文化氛围。学术机构在人才招聘、晋升、加薪等过程中，应设立更为严谨、合理的激励方式。
同时，出版商应担负起确保学术诚信的监督责任，维护学术成果的可信度。目前来看，保证同行评审的质量是有效手段。对现有评审机制进行改革的讨论也有很多。还有就是设置可识别虚假引用的指数等。总之，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堵住舞弊的漏洞，都是迈出积极的一步。
引文舞弊造成的影响是深远的，远比塑造一名知名学者的影响要大得多。它破坏的不仅仅是正常的学术生态，还有研究人员对于科学的信仰。
对于年轻学者来说，本应专注于科研的他们不得不把精力放在收集引用上；而对于有抱负的学者则会在十字路口徘徊不止，不知是否应该去走捷径。就目前情况而言，选择正确、诚信之路的优秀科学家可能反而会在职业发展上受阻，逐渐丧失做出重大贡献的机会。
所以，与“走捷径”的斗争永远不会结束，设置可以说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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