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无聊自由」
前几天,《人物》发起「我做过的最无聊的事」的征集,并收到了300份答案。朋友们分享了自己「无聊」时,做过的看似奇奇怪怪的事情。
有人认为完全被工作束缚就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有人用各种奇思妙想打发无所事事的时光;有人因为工作不顺每天坚持绕路和草聊天;还有人将成年后偶尔一次毫无目的骑车,当作缅怀自由童年的不可多得的机会。而更多人们会在焦头烂额之际,突然陷入短暂无聊,借此恢复能量。
在这些来信里,我们窥到无聊对于当代年轻人有其珍贵性。无聊在年轻人们的生活中充当调味品;有时候也在忙碌日子里,见缝插针地提供喘息的机会;甚至很多时候一件小而无聊的事情,就能让人们在思想和情绪上完成一场「出走」。
有时间和精力花在看似无聊的事情上,也是一种奢侈。就像一名朋友在问卷里说到的那样,如今的无聊需要捍卫。祝大家拥有「无聊自由」。
文|吴向
编辑|楚明
用仪式感「解锁」无聊
阿文 北京
我习惯睡前躺着刷视频,因为在减肥,超级饿的时候就打开吃播,望梅止渴。一次无意间刷到了一个猴子吃山竹。只见小猴子轻轻咬开厚厚的外皮,露出饱满的白嫩果肉,然后一瓣一瓣地剥开吃掉。最后一瓣核比较大,小猴子没有扔掉,也没有硬啃,而是仔细剥开能吃的肉,避开那层不好吃的黄渣渣,细细吃、慢慢舔。优雅,实在优雅!只是我很纳闷,我怎么就没买到过这样好的山竹?
梅超超 21岁 南昌
我有一个朋友,每次去超市都要把苹果上的红富士标签撕下来贴在我身上。虽然感觉这个行为很无聊,但觉得我朋友很可爱,她永远是快乐天真的小女孩。
匿名 35岁 宿州
上周一我在超市买东西,超市送了几只小鸡仔。第二天死了一只,感觉挺惋惜的,就给小鸡安葬了。这个过程里,我也增加了一些小小的仪式感,比如刨坑,用毛巾和纸盒子把小鸡装起来。我觉得小鸡也是一条生命,人家曾经鲜活过、快乐过、有过梦想,很不容易的。小鸡从小就远离父母四处奔波,好不容易遇到我,你说是吧?现在家里还有最后一只小鸡,每天生活健康、作息规律,我很欣慰,希望它好好活下去。
羊咩咩 广州
我经常会用柚子肉和石榴籽摆盘,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单纯的无聊造作。啊,这该死的仪式感!不过能摆出来好看的造型,也是会很有成就感的。
摆过的一些图案
无忧头 北京
我在自己出生7500天那天,给自己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那时候备考雅思,进入到一个走火入魔的癫狂状态,就在ipad上下载了一个app,结果那天早上app给我发通知,恭喜我活了7500天。我把那条通知放在了微信状态上,有心的朋友发现后给我发了祝福,我下午还去买了小蛋糕。感觉自己特别幸福,活了7500天真的很了不起!
7500天的通知提醒
张大头 23岁 深圳
好几年前,我给后脑勺拍过证件照。我当时应该也就19岁左右,突然有一天觉得一直是正面对着摄像头,后脑勺根本没有被拍的机会。我不想冷落它,所以就找了摄影师拍照。摄影师和店里很多人都表示很疑惑,但还是拍了。摄影师很认真对待我的后脑勺,还帮我整理了碎发。
秋晓 16岁 深圳
我有一个习惯,会记录下每一支笔的编号,和开始使用和结束使用的时间,并为它们写墓志铭。墓志铭内容大概是「曾两次在数学考试时断水,具有反叛精神」「被摔超过十次但依然坚守到最后一课,忠诚坚毅」,总之都是赞美的话。
生活因太规律而太枯燥,太现实而太古板,所以我给自己创造一点仪式感。我会真诚地赞美每一支为我服务的笔。很希望这样无聊的事情能给笔带来价值感,不过这样唯心主义的想法本来就很无聊。
栗 20岁 北京
王今今 23岁 武汉
生日的前一天,我买了60支花,借了垃圾桶和洗衣桶醒花、修剪、插好,放到路边送给陌生人。当时所有朋友都没在身边,我又正好处在一个新的环境,想自己赋予一个平常的日子意义。看着花被一支支带走,切身感受到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无聊明明是快乐秘籍
沅沅 30岁 吴忠
我在写作业的时候有一些独特的放松技巧,比如把胶水(那种用来贴纸的胶水)涂在手上,用嘴吹干它,然后一下一下地撕掉,我很喜欢那种脱离皮肤的感觉。
Anja 31岁 佛山
周末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我会在40分钟内把一颗草莓的籽全部挖出来,并且要保证草莓无损。之前老觉得这是网络段子,后来自己做了才发现挺快乐的。
匿名 32岁 贵阳
我做过最无聊的事情可能是用针戳破橘子皮的油脂点,闻一闻流出来的油脂,又继续戳。闻着这个味道,会觉得心情也愉悦起来,很清爽。
阿嘉 21岁 长沙
有一次,我在图书馆做线性代数,刚好学到矩阵,发现二维码也是一种矩阵,就自己画了一张出来。同学成功扫出来我的微信,我还用这个交到了朋友。之前搬宿舍二维码就不见了,没想到一年之后被学弟在柜子夹层找到,还扫码添加了我的微信。
画到一半的二维码
小舒 北京
有一次,我抓了中药回家自己煎,突然想知道每一味药都长什么样,有什么作用。于是,我就把中药包拆开,把长得一样的药材挑出来放在一起,对着方子一个一个查,当时感觉很有意思。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知道了我吃的这副中药所有药材的模样和基本效用,也莫名觉得治愈。
江月 27岁 北京
最近做过最无聊的事就是剥绿豆皮。可能你听说过剥毛豆、豌豆、蚕豆,绿豆为什么还要剥皮呢?
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北京最美好的春日,一则即将下雨的天气预告却将我和对象困在了家里。稿子写完了,天气阴沉沉的,又凉爽,特别适合点香,泡杯热茶,听点音乐。又想到茶有了,点心肯定少不了,就开始折腾新买不久的烤箱。烤箱这东西很神奇,你总有很多新东西可以烤,曲奇饼干、戚风蛋糕、吐司、欧包,这些都试过了,网上搜新教程,一下子被榴莲酥饼吸引住,介绍说的是:皮薄,馅多,味浓,层层酥掉渣,一个多小时能出炉。那肯定不能放过,立马就要试试能做出个什么味道。
配方中有一味食材就是干绿豆。榴莲果肉太软,需要一层质地偏硬的绿豆把它裹在中心,做成双层馅料,才好再用外皮包制,烘烤时也不容易爆开露馅。但处理绿豆也是最麻烦的一步,干绿豆泡软后,得一粒粒脱皮,取出黄色的豆仁儿,大火半小时蒸熟,加糖粉用绞肉机碾碎,下锅用黄油翻炒,这样才算完成。步骤虽然麻烦了点,但也不难,我还是决定做,呼哧呼哧就下单好了干绿豆。
见到豆子那一瞬,有点绝望了。平时只注意到红豆的个头,没想到绿豆就跟东北大米似的,那么小,而我要剥300g,大半斤的量,这要剥到什么时候啊!又开始上网搜:什么办法剥绿豆皮最快?有推荐用擀面杖擀的,用盛饭勺子压的,都不好用,还是得上手揉搓,一粒粒地脱皮。这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我想自己是吃饱了撑的,为啥要费劲干这个?跟对象一边剥,一边笑,为了增加乐趣,就比赛看谁剥得快。
我们大概从下午2点开始操作,直到晚上7点剥好绿豆,8点把饼子送进炉,足足花了6个多小时,弄得腰酸背痛的,终于闻到榴莲酥饼飘香。味道是真好,我们就讨论,下次还剥吗?剥吧,够无聊,也够快乐,只要专注于手上那一颗绿豆,什么都不用想。
第二天,榴莲酥饼变成了早餐,我一边吃一边突发奇想,用外卖软件搜了搜「去皮绿豆」,还真有的卖啊!心态有点崩,不知道那半天干了啥,如果不那么无聊,那下次要不还是买去了皮的绿豆吧。
榴莲酥饼和剥好皮的一大碗绿豆
匿名 21岁 南京
我在每次卸妆前会给自己化成大花脸,cos丁老头。反正要卸妆了,不如把自己的脸当成画布玩一下,放松一下。这种时候就不会再拘泥于五官结构了,我的脸成为一张白纸,没有造型、仪表、脸面之类的约束了,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七野 23岁 济南
23年春天,那会儿刚放开,当时觉得那个春天比较珍贵,所以想好好纪念一下。当时我也比较闲,考上研究生等着开学,然后我和朋友找了100首关于春天的诗歌打印出来送给路人。
诗歌是从网上找的,有比较大众的,有学过的诗,也有比较小众的诗人写的,都是一些比较积极的,没有伤春悲秋情绪。我家是一个内蒙古的小县城,叫xxx旗的那种。家乡的旗花是杏花,到了春天漫山遍野都是杏花,有几条街上也都是杏花,所以感觉这座城市的人,感知的春天肯定是跟杏花有关系的,特意挑了写杏花的诗放在里面。
在送诗过程中,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大叔,他看起来是肯定不会喜欢文学的那种蒙古汉子,但是他收到诗以后,趁着等红灯的时候认真读了一遍,然后特别小心地把那张纸折起来,折得很整齐,放到驾驶座的遮光板后面。我们下车的时候,他还一个劲跟我们说谢谢。
还有在电影院门口,一个小姑娘特别高兴,抽到一首诗直接蹦起来了,跟她的朋友炫耀,说抽到了她最喜欢的一首诗。也有妈妈带着孩子的,在公园打开诗,一边走一边给她的小孩读,看着背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过也有不太好的反馈,也有人看见别人拿着诗也过来和我们要,他们聚在一起拆开一首诗以后很沮丧地说「怎么是诗啊」,当时我们很想冲过去说:「诗是好东西!」
我爸爸的反馈也挺有意思,他平时挺糙,不咋浪漫,但是听说我想摆摊送诗,看我在家里用白色的A4纸打印觉得不可爱,大晚上特意出去买了彩色的纸给我,还是那种很少女心的马卡龙色。
雨田同学 24岁 法国
和鸽子称兄道弟算是无聊的事情吗?我在异国求学,发现这里到处都是肥硕的鸽子,不咋飞,就在街边遛弯、泡澡、抢食。一瞬间感觉鸽子也有自己的自在,心想要是人也能这样就好了。我开始尝试和鸽子瞎聊,然后养成了习惯,出门就问候「鸽兄,鸽兄,今儿过得咋样啊?」反正老外也听不懂。有时候鸽兄也会被我吓到,但不会飞走,最多扑棱几下。现在来看,鸽兄就是我在异国的「朋友」,比起参加热闹的派对,这样的聊天更能治愈本i人 。
cc 厦门
我每次因为工作生气一次就折一颗星星,存放到瓶子里。如果这算做无聊的话,我觉得想到折星星想法的起源更加无聊,当时喝饮料,发现剩下的小玻璃瓶有点美,扔掉多可惜呀,于是就想:不然放点星星进去?
我脑回路一转,于是决定只要工作中遇到生气的事,无论大小我就折一颗,看看到底工作一场得生多少气!倒也不是折星星这件事能抵消生气,反而是折着折着,从一个人变成几个人,每人下班贡献几颗生气星星。为什么折星星?生气什么?在手指跳跃间逐渐忘记,居然意外收获一群玩得来的同事朋友,也算另类的社交密码?当然,工作中依然会有无数生气因子,但那个时候看着一瓶瓶被彩色星星填满,愤怒反而被快乐替代了。
林 27岁 扬州
我企图和我的狗狗跳华尔兹,虽然狗狗是一只约克夏。我本身是一个肢体极其不协调的人,所以跳舞这个事情从来不会出现在我要做的清单里。但是养狗之后,我发现我快乐好多。不论工作多不顺心,只要回家看见狗狗亮晶晶的眼睛,我就会忘记外面的一切。没有养狗的朋友们,快去看看狗狗的眼睛吧!里面总是充满好奇和热情,散发出来的光芒是能帮我们愈合伤口的魔法药水!绕远了……
有一天我发现我的狗狗虽然很喜欢趴在人身上,但是如果弯腰要抱起他,他就会往后退一步,如果你直起身来学他后退,他又会往前冲你走一步,这不就是华尔兹吗?!开心的时候我就会跟我们家白展堂(狗狗名字)在房间里劲歌热舞,他会用一种懵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说妈妈你好奇怪,但我愿意跟你一起玩!
无聊是我天真的庇护所
不配锁啊 21岁 长春
在一个离期末周很远的、安全的周六,恰巧碰上一个暖和的夜晚,我从图书馆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骑车。学校礼堂附近有个很陡的坡,我就一个人骑上去再「滑翔」下来,如此反反复复,好像追到了童年春天的一场风,又好像现在的大学生活只是一场梦。那一刻像是突然找到了似乎只属于孩童的、古怪的自由感。
如晨 34岁 乌海
初中的某个暑假,我每天抽空用妈妈扔掉不要的旧炒菜铁铲在院子里打苍蝇,每打死一只就在砖墙上画一道,一个夏天下来画满了两块儿砖。我当时就是一种脑袋放空的状态,幻想自己是武林高手,锄强扶弱,惩恶扬善,一拍消灭一个大坏蛋。现在想起来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恶心,但是我觉得我手眼协调能力得到了提升。只是那样悠闲单纯又快乐的日子再也回不去啦。
李日 27岁 南通
大概在小学的时候,每个周末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父母早上走了之后,卡在他们走了的第一时刻,我会用家里的被子、枕头在床上叠城堡(就是围在一起然后用个毯子盖个顶)自己钻进去当堡主,继续补觉。中午的时候匆匆忙忙恢复所有被子枕头的原样,在父母回来之前成为普通的小孩儿。
在诸多个周末的早上我还当过坦克驾驶员、土房子房主等等,自以为把被子枕头恢复得很好,其实我的爸妈已经洞悉了一切,估计纳闷儿呢,这孩子每次周末在家里干啥呢?但我当时觉得自己无比帅气,即便只是一个被关在家里的不安分小学生。现在想来,无论是堡主、房主还是试驾员,都是我乐此不疲地在给我的某些时光赋予意义。
玉米荔 20岁 上海
小时候,我喜欢把两只手握拳来扮演不同角色,自己现编剧本。两只手,一共六个角色。爸妈在外省打工,爷爷奶奶白天出去干活经常不在家,叫我乖乖待在家不要到处乱跑。周围也没有小孩陪我玩,因此我最大的消遣就是看电视。有时候电视坏了或者爷奶不让多看,我一个人待在那么空那么大的屋子里,觉得很孤独,这时候我会想起自己看过的电视剧和动画片,给两只手分配六个角色,给每个角色都取名字,让它们对话、表演。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男女主的「戏份」更多一点。不过每次都意犹未尽,要么是因为爷爷奶奶突然回家被打断了,要么是我自己扮演累了。不过我脑子里还有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下一次再扮演的时候,我会接上去。如果忘记了,那就重新开始一段剧情。
九九 六安
五岁的某一天,我开始数妈妈头发。当时换了新的环境没有玩伴,之前一直在家留守,跟妈妈也刚熟悉起来。那时候我不会累,也理解不了大人的午休。妈妈午睡,我睡不着,因为无聊就在床上滚来滚去,想引起妈妈注意。妈妈让我数她的头发,等数清楚了就起来带我出去玩。我就坐在床头开始数头发,一根两根三根……
头发总会数乱了,数着数着还会好奇妈妈别在耳后不会落下来的头发,是怎么夹起来的。于是分了神,只好从头开始,最后发现怎么也数不清,就开始摸摸妈妈的头发,滑滑的、香香的,感觉很幸福。后来,妈妈又生了弟弟,做回了家庭主妇,再也没有披散过头发了。我和妈妈再也没有独处的时候,也没有再数过头发了。
嘿嘿 18岁 湛江
小时候下大雨过后,在外婆家门前挖一个坑,放上十几艘自己叠的纸船,自我感觉有一种声势浩荡的将军感。外婆只是笑笑,在我尽兴之后用土把坑填上。外婆填坑的时候,又不知道哪来的牛劲抢过外婆的老人机,撑一把伞在毛毛雨中录「淋雨一直走」。雨后,我开心得不行,屋顶也不再轰隆作响。这个视频也成为我回去看望外婆时的必放视频,视频里我嘹亮的歌喉和外婆哈哈大笑的笑声,是最无聊事情里我最珍贵的回忆。那时候真好啊,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只需要服从天性。只不过没想到,这个视频竟然是我和外婆唯一同框的视频。
张元宵 27岁 深圳
我把一只猴子玩偶带在身边21年。它是我2002年偶然在马路边捡到的,肚子的填充物是决明子。从那之后,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小学时期,它是我过家家的男主角。初高中住校,它是我同学丢玩的「沙包」,晴天洗了晾晒,同学开玩笑问我它肚子里的决明子会不会发芽?大学和研究生期间,我带着它去学校、去实习、去旅行,还会给它拍照。二十多年来,它陪着我从山村,走到小镇,再到城市,见证了我的求学路。毕业后我的第一份工作在广州,它陪着我入住小小的出租房,我把它放在一盏伞形的台灯下。
2023年6月,我换工作来到深圳。突然有一天发现它不见了。我翻遍了储物柜、袋子、角落,都没找到。偶尔,它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但没告诉我它去哪里了。有时候我在想,它是觉得陪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去陪伴另一个人了吗?
我的小猴子
Mura 16岁 深圳
小时候,我沉迷于在洗澡的时候抓蚊子。那时候在重温《哈利·波特》原著,再一次疯狂爱上魔法世界,为自己迟迟没能收到霍格沃兹录取通知书耿耿于怀。看完第三部魁地奇杯决赛的晚上去洗澡,颅内循环情节的时候,在迷蒙水雾间看到飞舞的黑色小蚊子。
我眯起眼睛,探身,迅速伸手,抓住了蚊子。那一刻的激动无异于哈利抓到金色飞贼。我意识到这是我离魔法世界最近的时刻,所以之后每次洗澡都热衷于抓蚊子,甚至不在浴室的蚊子都不屑于抓。虽然还是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但家里蚊子确实少了。现在想来小小的蚊子给自己的幼稚提供了一个庇护所,很开心、很珍贵。
无趣生活的「一次出走」
小林 30岁 成都
我特地跑去成都「迪士尼」打卡了。我已经1个月没休息了,每天都在搬砖,好无趣。去到「迪士尼」门口,发现迪士尼那个小区旁边的一条巷子停满了共享单车,像我一样去打卡的人成群结队过去,社区门口还搞了20人一组才放行的限流管理,进去之后大爷大妈真的会劝我们上去拍照拍视频打卡,可惜上去之后不能喊,只能无声摇跷跷板。后来我发现社区是搞了后门的,方便大家进出。那个社区周边大家都在喊「谢帝谢帝我要迪士尼」,真的很魔幻,也很放松。
春夏秋冬又一春 27岁 上海
某日中午饭后遛弯,我突发奇想打算自制奶茶,于是跟同事散步去隔壁罗森。我在10秒钟内选定了一瓶日期新鲜的冷藏牛奶,齐肩高位置的饮料架上还零散摆放约20余瓶罐装饮料。事情发展到这都一切正常,直到我随行同事接到教务的调课通知,她便认真处理其调课安排,我的脑子也相应开启无聊待机状态。
我顺手拿起一罐饮料看起了配方表,看完放回(配方表那面朝外),又拿起一罐重复了刚刚的操作,到第三罐时我有种中了邪一般的宿命感。如果它们营养配方表全都朝外会是什么样子,于是在短短35秒内我翻转了那一排所有的罐装饮料。等我操作完毕,同事也结束了在线工作,我们二人准备去付款,而我本人当时打算很没素质地离开,在猛然回头间我和售货员的视线对上了。那一刻我胆战心惊,不知从我操作第几罐起,他的视线就落在我身上了。我当即就决定继续扭头复原饮料,装作无事发生。
之后,我就像个镇定的大人一样拿着旺仔走向收银台,扫码、付款,一气呵成,正当我们踏出罗森自动门半米位置,店里爆发出一阵极为夸张的笑声。好吧,我知道这个无聊行为给他单调的收银生活带来了些许乐子了。我错了,下次还敢。
田铁饼 上海
我有段时间很喜欢跟草聊天。我每天要去坐地铁,人行道旁边围墙里面是个停车场,我会上去走,水泥的小渠里总是生长些加拿大一枝黄花,这种花繁殖能力很强,人人喊打的那种。我每天看着它们从水泥缝缝里长大开花,就格外地开心。
我在工作上有些不顺利,跟同事的交往也让我精疲力竭。于是,每天上班路上,我都在水渠边跟它们聊天,今天开不开心,我有哪些事不开心,我是不是很糟糕?最搞笑的是,有一天,它们旁边长出了两棵缠蔓的草。我就开始说觉得哪棵更好看,好奇它们会不会也有嫉妒心。我常常想要作弄一下它们,也会摸摸它们的叶子,给它们拍视频,我很开心。结果有一天,它们被拔了,我再也没找别的草聊天了,感觉像失去了一个朋友。再后来,那里围了起来,我连它们的后代子孙们也见不到了。
X10 20岁 长沙
我做过比较无聊的事情是,测量绕桃子湖走一圈需要多长时间。
那会儿学校里各种竞赛通知、评优通知密集发布,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但又什么都不想做。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不知道未来往哪里走。好像应该现在就决定考研、考公还是就业,然后埋头苦干直奔目标。我心情持续莫名阴沉,但那天长沙难得出了太阳。不想辜负好天气,临时起意去附近的桃子湖,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感受微风轻抚,听了好久好久的歌。
我突然决定绕湖走一走,看看需要多长时间。我想我需要立刻做一些想做的毫无功利目的性的事情。那天在桃子湖,我看着一只蚂蚁从草地爬到树干的缝隙里,一只小黑鸭从岸边游到湖中央,一个男孩骑着自行车追在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身后,高中生们在花树旁用拍立得记录彼此的笑脸,两个女孩随意地躺在石头上聊天。时间是这样具象地进入我的生命,我想我没有辜负那天的好天气。
桃子湖
匿名 27岁 北京
在回国前夕,我在罗马的图拉真广场坐了一下午,和一只黑猫一起吹风。我不知道下次再回到这里是什么时候,好像坐久一点就能忘记时间。在长椅上,我想起这些年在这边的时光,有时候很多事情是无解的。发完呆,我的遗憾仍在,迷茫也没有得到解答,只是在遗迹和废墟中暂时逃离,在夕阳里触碰到时间的针脚,在记忆里编织进一段暖黄色的时光。
小黑猫
小马 20岁 杭州
我每天都会给自己发语音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个习惯是从上大学开始的,每天发生和遇到的事情都能带给我很多很多冲击和思考。大到未来发展和专业学习,小到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我有很多话想说出来但找不到合适的出口。于是我打开自己的聊天界面,开始对着自己输出,就像面对一个无话不说老朋友一样随时都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
一开始我觉得走在路上自说自话很奇怪,但后来熟悉了假装在和别人聊天的感觉,也就习惯了。每每遇到让我纠结和难受的小事,我都会走在教学楼外的马路上给自己发语音。一开始带着抱怨的情绪,讲着讲着内心逐渐平静,开始分析道理并且安慰自己,最后总能重拾心情,然后面对现实积极解决问题。和自己说话也会让自己短暂忘记孤单,更加专注自己要做的事情。
无 30岁 济南
做过最无聊的事情当然是,在长达30年里,试图攀登某个无形的阶梯,试图变成一个被认可的成年人。这件事我坚持很久了,占用了大量时间。于是,无聊的事情只能在重要的事情的间隙来做——比如听姥姥姥爷讲车轱辘话假装赞同,比如认真咀嚼,比如漫无目的走几个小时,比如坐在马路牙子上看人,比如睡个懒觉。
Jm 北京
手机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图片,全部是工作截图,这难道不够无聊吗?上班之后,自拍没了,桃红柳绿没有了,一打开手机全是工作截图。我手机里差不多有1万张照片,9000张想删不敢删,这够无聊了吧。
我之前一直是自由职业。几年前,我突然想要了解一下朝九晚五地上班是什么感受,就去上班了。随着上班的「深入」,我忘记了我最初的目的,所以就有了这个故事。在我上班上得最猛的时候,有一个周末要剪一个片子,我发烧了,但这事没法推。我就和男朋友说: 「10分钟后你叫我,我起来去公司。」10分钟到了,闹钟响起来,我就哭了。我在想:「为什么我只有10分钟?」
之后,男朋友为了安慰我,说晚上做好饭等我。下了班我回家进门没有找到拖鞋。从他给我开门、进厨房切菜,直到他做完饭,我一直站在门口回复消息。他就画了一张图,图上的我像个机器人。
其实这些都还好,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工作中,我丧失了我的灵气和活力,甚至最初的时候我都察觉不到这种丧失。因为它几乎填满了全部生活,即便你可以说这是我喜欢的事情。但你所有的标准都来自于,是否满足老大们的需求。我需要绝对地服从于他人的意志和标准。这让我发现,我的表达能力和自我判断在丧失,我手机里都是老板的照片,工作的行程,数据的截图。
我以前不能理解,为什么离职的人,一谈到重启人生就要去大理,我觉得好俗。我现在完完全全地理解了。
我觉得我被月薪3万困住了,这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种炫耀,但我确实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了。所有人都在说我不知足,问我上哪里再找一个年薪50万的工作?但我当下想的就是,宁愿完蛋也不要boring!
所以,我做出一个决定,结束这种无聊的生活,我很快就要迎来我的last day。我以前不会在意五险一金,不在意钱(虽然我也没什么钱),但在我决定离职后,我每天拿着个计算器,算有多少钱我可以裸辞。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长期「圈养」带来的影响仍在持续发力。于是此刻,我极度渴望摆脱这种无聊的状态。
男朋友画的我
无聊,只是无聊
扎克 榆林
我把一张照片在微信里发送、保存,如此循环了1000遍,就为了看能赛博包浆到什么程度。当然了,图片最后面目全非,我也因此获得了很多成就感。
匿名 南京
我之前突发奇想觉得做人类好无聊,想成为一棵树,好几天只喝水和晒太阳。除了体重达到历史新低,最后也没有成为一棵树。
Plrrain 19岁 天津
大概算是一个无聊、奇怪的小爱好吧,我时不时会对自己吃剩,或者挑出来不吃的食物进行一些「布置」,比如把实在吃不下的一点饭摆成心形,挑出来的青椒堆成笑脸。吃面的时候,我还会边吃边把姜丝和葱条挑出来,整整齐齐粘在碗壁边缘一排,像站岗一样,它们有时甚至能站成大半圈。不过我一般都是会光盘的噢!只有真的实在是吃不下了或者实在不吃的东西才会剩下一些。
小浪仙 32岁 四川绵阳
我为了测试一个屁到底有多大冲力,特意选了一个屁多的下午,把手机摆放在合适位置,按下录制键。脱掉裤子,趴在沙发上,屁股朝天,上面盖上一张卫生纸。等屁放完,起身拿手机观摩整个过程。实验证明,屁可以使纸飞起来,虽未全部脱离我的屁股,但是中间处飘起来的高度其实还可以。
菠萝 武汉
有一次,我在上班的公交上看一只误入车里的蜜蜂,在车里寻找出口,来来回回了两趟还没飞出去,为她着急。于是,我把离我最近的窗户打到最大,默默为她打气(还在心里默默为她唱了一整首you're on your own,kid),但直到我下车她也没能飞出去。当时心想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要靠你自己了!想起来之前在公交上偶遇过一只蜻蜓,在窗边一直撞,我正准备开窗户把她放出去,前座的大叔一巴掌把她拍死了,想起来就很愧疚。
迷路的小蜜蜂
几何 29岁 北京
我是个很少会觉得无聊的人,无所事事的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间。不过每天干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应该挺无聊的吧。看太阳升起来降下去,不同颜色的光在树叶上摇摇晃晃;看树皮,从外面捡的,眼睛沿着它粗糙纹路旅行;躺着,听风听雨听鸟叫;把松塔和茶叶杵碎做成塔香,放在另一个松塔上变成倒流香;写字,往石头上写字,往玻璃上写字,往树叶上写字……
我有个在无聊方面颇有造诣的朋友,去年春天他在院子前面开了块菜地,可能搞画画的人在审美上比较苛刻吧,为了防止日后走出一条「不好看」的路来,他打算自己先踩出一个比较满意的线条。于是那天,他家狗趴在旁边,就看着他在菜地里,沿着一条线,来来回回地跑……他说它不懂路的哲学,它估计觉得他有毛病……后来那条好看的路被草淹了。
他的日常生活几乎都是这些构成的,挺逗的,每天在院子里瞎折腾。他说生活中最有意义的事就是没有意义地瞎折腾,我觉得他说得对。
说回到自己的无聊……对着征集问卷想了想,好像没有一个什么强烈的动机,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结果,就是闲着嘛。其实我倒不觉得这些「无聊」是无聊的,反而觉得给「无聊」构建目的和意义挺无聊的。一定要为了点儿什么去做一件事,就挺无聊的。
非要说的话,事后诸葛地想一想,或许是一种对自我感受的保全吧,上网或者刷短视频啥的,之后会让我觉得挺闹心的,反而是无所事事地待着,会安定些,心里是熨帖的。漫无目的,漫不经心,是挺好的状态。不过在当下,工作是狗屁的,生活是虚无的,节奏是飞快的,kpi是沉重的,结果是被强调的,效率是被推崇的……无聊也需要花一点点力气来捍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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