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金管局央行数字货币的探索：从批发CBDC到零售CBDC（上）

香港金融管理局（HKMA）作为中国香港地区的中央银行，一直致力于维护金融稳定并推动金融创新。在数字货币的浪潮中，香港金管局展现出对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积极探索与深入研究。这一探索不仅是对新兴技术的应用尝试，也是对未来金融体系变革的前瞻性布局。从批发CBDC到零售CBDC，香港金管局尝试参与并推出了多个CBDC项目。在本案例的（上）篇，我们将聚焦批发CBDC，从全球CBDC的发展趋势出发，阐述香港金管局在批发CBDC领域的探索，以及这些探索如何影响了香港乃至全球国家/地区CBDC的发展。

21世纪初，金融科技（FinTech）开始迅速发展，新兴技术如区块链和分布式账本技术（Distributed Ledger Technology ，DLT）逐渐被应用于金融服务中。全球金融业开始探索如何利用这些技术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并创造新的业务模式。这种趋势促使中央银行和金融机构考虑数字货币的潜力，特别是在支付和结算系统方面。此外，随着“去全球化”趋势的兴起，国际货币体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数字加密货币的兴起和去中心化金融技术的快速发展，对国际金融稳定性构成了威胁。为应对这一局面，全球主要央行加快了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ies，CBDC）的研发步伐。截至2022年底，超过110个国家已经推出了CBDC计划，其中12个国家已经发行CBDC，17个国家正在进行试点。在此背景下，全球CBDC发展面临以下几个趋势：

首先，业界普遍认为，CBDC发展前景明朗，益处良多。麦肯锡管理咨询公司2021年发布的一份报告详细阐述了CBDC的四大宏观益处：降低提供现金的成本、增强金融活动的包容性、有效减少私营部门数字货币的潜在风险，以及强化货币政策的传导效果。一些专家分析，央行数字货币的众多优势将为全球货币金融体系注入新的活力与可能性。

其次，CBDC的研发工作即将迈入一个崭新的阶段，这也预示着国际间的竞争可能会愈演愈烈。目前，美联储和欧洲中央银行对CBDC的态度由犹豫转向谨慎开放，监管方面的讨论也日益增多。欧洲中央银行已提出了数字欧元的具体计划，美国也在积极推动数字美元的研究。面对CBDC的新发展态势，欧美与新兴市场国家在设计和运行模式上可能存在较大差异，这将引发未来一系列竞争。欧美央行更关注国内兼容性、隐私保护和多边合作，而亚洲央行则侧重于支付系统升级和普惠金融。

最后，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增强，CBDC跨境支付项目和国际合作正在加速推进，但也面临碎片化风险。当前，新兴市场国家/地区正在积极寻求跨国/区域合作。从技术角度来看，分布式账本技术的发展使不同国家的央行可以在共享的技术框架内发行和管理自己的数字货币，同时确保跨境支付和交易的顺畅进行。然而，不同国家在推进自己的数字货币项目时可能遵循不同的技术标准和监管政策，这可能导致一系列兼容性问题，增加了跨境交易的复杂性和成本。

在这些趋势下，作为亚洲的金融枢纽，中国香港一直在金融创新的浪潮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随着全球数字化转型的加速，香港金融管理局（Hong Kong Monetary Authority ，HKMA）认识到，探索和实施央行数字货币（CBDC）对于维护金融稳定、提升支付效率和促进金融创新至关重要。

2.1 批发CBDC简述

批发中央银行数字货币（wholesale CBDC，wCBDC）是指由中央银行面向银行间市场和大型金融机构发行的数字货币。与面向公众发行的零售CBDC不同的是，wCBDC的使用主要局限于金融机构之间的大额支付和结算，通常不涉及普通消费者。wCBDC的引入旨在提高金融系统的效率和稳定性，同时探索数字货币在金融领域的潜在应用。通过使用wCBDC，金融机构可以更有效地管理流动性，降低结算风险，并可能促进新的金融产品和服务的发展。

2.2 香港金管局批发CBDC探索回顾

事实上，香港金管局对于央行数字货币的初期研究工作主要集中于批发层面的CBDC。2017年，香港金管局与三家发钞银行和香港银行同业结算有限公司联合开展以“LionRock”命名的wCBDC项目，这是一项针对区块链技术在金融行业潜在应用的验证项目，目标是探索CBDC在大额支付、清算和结算方面的应用，以及评估其对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潜在影响。

2019年，香港金管局与泰国中央银行启动“Inthanon-LionRock”项目，研究CBDC在跨境支付领域的应用。第一阶段的工作于2019年12月顺利完成，在此阶段，来自两地的10家参与银行共同协作，成功开发了一个基于分布式账本技术（DLT）的概念验证原型。通过这个原型，项目团队能够模拟和评估DLT技术在处理跨境支付时的效率、安全性和可操作性，测试和展示DLT在跨境支付和结算交易中的应用潜力。

2020年，Inthanon-LionRock项目进入第二阶段，重点在于探讨CBDC在跨境贸易结算及资本市场交易方面的商业应用案例，并计划完善跨境走廊网络原型，支持区内其他央行数字货币。在第二阶段中，香港交易及结算所有限公司（Hong Kong Exchanges and Clearing Limited，HKEX）、19家银行及五家其他企业参与了项目，并以实际贸易交易试行运作。

到了2021年2月，Inthanon-LionRock项目迎来了重大进展，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中央银行的加入为项目带来了新的资源和专业知识。这两个机构的参与不仅增强了该项目的国际影响力，也为项目带来了更广泛的视角和更多样化的技术经验。同时，国际清算银行创新中心香港分部的大力支持为项目提供了坚实的后盾。随着这些新成员的加入和资源的整合，Inthanon-LionRock项目进入了第三阶段，并重新命名为“多边央行数字货币跨境网络”（mBridge）。这个名字反映了项目的新愿景，即建立一个多国央行数字货币之间的跨境支付网络，旨在实现更高效、安全、便捷的国际资金转移交易。

2022年第三季度，mBridge项目进入了试行阶段。来自四个不同地区的20家银行参与了mBridge项目的试行，这些银行通过mBridge平台进行了超过160宗支付和外汇交易，交易总额超过了1.71亿港元。试行期间，mBridge平台展示了其在降低交易成本、缩短交易时间以及提高交易透明度方面的优势。2022年10月，国际清算银行创新中心发表的报告显示，mBridge项目已完成对CBDC的发行/赎回、单币种跨境转账及双币种跨境转账三种模式的真实交易测试。

随着mBridge项目研发的不断推进，项目试点展示了其平台实时结算的潜力。2023年6月，香港金融管理局总裁余伟文在接受采访时表示，mBridge预计在2024年可进入最小化可行性产品（MVP）阶段，这是一个只具备核心功能的产品版本，具备保持可行性的足够功能。中国通信工业协会区块链专委会轮值主席朱幼平对此表示，mBridge的推出及其由试点阶段转入MVP阶段，是区块链技术的重大应用，可大大推进跨境结算升级，对于人民币国际化，对于全球货币多极化再平衡，以及世界贸易经济稳定发展，都有重大的积极意义。

2.3 香港金管局批发CBDC最新进展

2024年3月7日，香港金管局宣布启动名为“Ensemble”的批发层面央行数字货币项目，旨在支持和推动香港代币化市场的发展。该项目的核心目标是构建能够促进银行间代币化货币结算的新型金融基础设施。初始阶段，Ensemble项目将关注于代币化存款，即由商业银行向公众发行和提供的数字形式的商业银行存款。基于wCBDC平台，这些代币化存款将有望用于更广泛的代币化资产交易，为代币化时代带来优化与创新的契机。

此外，香港金管局计划在今年推出一个wCBDC“沙盒”环境，用以进一步研究和测试包括绿色债券、自愿减排量证书、飞机、电动车充电站、电子提单及财资管理等现实世界资产的代币化交收用例。这个“沙盒”环境有潜力发展成为新型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充当代币化现实世界资产与代币化货币之间交易的桥梁。

为了引领行业标准化和策略的不断更新，香港金管局将组建一个由香港本地和国际银行、数字资产行业的主要参与者、科技公司以及CBDC专家组成的wCBDC架构工作小组。同时，香港金管局还将继续与数码港和香港科技园合作，以促进资产代币化的发展，并支援香港本地金融科技的创新。

Ensemble项目是香港金管局推进代币化市场发展的多项措施中的重要一环，其他措施还包括“数码港元”项目以及与国际结算银行创新中心香港分部合作的mBridge、Dynamo和Genesis项目。此外，Ensemble项目是基于香港金管局在2023年与汇丰银行、恒生银行及蚂蚁集团进行的代币化存款用例实验而建立的。香港金管局表示，将邀请其他国际利益相关者，包括世界各国央行和组织参与到未来wCBDC沙盒环境中的实验和研究工作中。与此同时，香港金管局还宣布，将借助Ensemble项目即将构建的wCBDC沙盒，优化现有的“数码港元”沙盒，此举一方面能使参与者加快构建和测试其概念验证模型的速度，加速开发用例；另一方面也能借此进一步研究“数码港元”与其他代币化货币进行银行同业结算的可能性以及它们之间的互通性。

近年来，香港金管局在央行数字货币领域的探索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着。随着这些项目的推进和技术的进步，香港金管局对分布式账本技术（DLT）和区块链的认识更为深刻，为将来可能的数字货币发行和管理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不仅有助于提升支付系统的效率和安全性，也可能为香港及其他地区的金融市场带来更加广阔的发展前景。

以mBridge为例，国际清算银行表示，在2023年和2024年，mBridge项目发展路线图将集中于11个方面：实现与国内支付系统的自动互操作性；将外汇价格发现和撮合集成到平台中；引入事务排队和优先管理等流动性管理工具；评估中央银行参与者在提供流动性方面的角色；改进数据隐私保护工具；继续发展法律框架和平台条款与条件；进一步考虑政策、监管和合规方面的因素；通过数据隐私和法律考虑，评估分散式部署，并确定中央化治理角色的权限和结构；测试和试点更多商业用例和交易类型；扩大参与的司法管辖区和参与方；探索私营部门可以添加到平台的更多服务。

而面对国际上积极推动CBDC多方合作及采用的趋势，香港金管局推出Ensemble项目的措施也显示出其对于建立更加灵活、高效和互联的金融系统的坚定承诺。未来，随着更多的研究成果转化为实际应用，香港金管局在央行数字货币领域的工作有望为全球金融市场的创新和发展作出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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