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芹话不多，即使在一些非正式的场合，说话也很谨慎。
张德芹看起来有些瘦削，步伐却很快，迈着大步走进了茅台大酒店宴会厅，转身的时候还与周围的人群挥手打了个招呼。在5月28日晚的贵州茅台股东大会餐叙会上，很多茅台股东第一次真正见到张德芹。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新任贵州茅台董事长会在几十分钟后对着所有人说，“股东才是企业的老板，我有很多心里话想和大家说。”多位茅台股东告诉《中国企业家》，当晚张德芹表现出来的谦逊，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1个月前，原习酒董事长张德芹被提名为茅台董事长。此次贵州茅台股东大会，是他新官上任后的首秀。茅台股东大会素有“中国版巴菲特股东大会”之称，其举办地茅台镇也被投资者视为朝圣之地。进入雨季的茅台镇，细雨霏霏，雾气氤氲。摄影：张文静
5月28日、29日，茅台镇格外热闹，贵州茅台董事会秘书蒋焰在5月28日晚的餐叙会上表示，超1700人来到了茅台股东大会现场，参会人数创2019年以来的新高。27日晚间，茅台紧急发出通知，因参会人数太多，会议地址临时由茅台国际大酒店改为茅台镇茅台会议中心。很多股东是奔着张德芹来的。此前张德芹将亮相茅台股东大会的消息传出，不少股东就已跃跃欲试。来自上海的股东王腾出发前往茅台镇前，向《中国企业家》表示，“新董事长会出席，这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他想看看，新董事长的未来规划，如茅台的价格体系、直营和经销商渠道策略、产品策略等。不只王腾，股东们都关注的问题是：张德芹是个什么样的企业领导人？他将如何掌舵千亿茅台？对张德芹而言，这场股东大会也是一场面试，面试官是他的1700多位“老板们”。
一个聪明且接地气的人
5月29日下午，2023年度茅台股东大会在茅台镇茅台会议中心正式召开。14位茅台高管从台侧走到舞台中心，排成一排，张德芹穿一身深色中山装，站在正中间。这是他以茅台董事长身份，首次在股东大会上正式亮相。随后，他带领一众高管走下台，在观众席中入座。今年，茅台第一次未在股东大会的台上设置主席台。这是贵州茅台党委副书记、董事、代总经理王莉的提议——取消主席台设置，因为股东才是被服务的对象。大会前，办公室部门提前为张德芹准备好了发言稿，但考虑后，他决定不用。他想跟股东们说些心里话。张德芹今年52岁，之前曾在茅台工作二十多年，是在茅台内部成长起来的董事长，这也是他第三次重新回到茅台工作。尽管才回归1个月，但他对茅台实在太了解了，“关于茅台，我有很多内心话想说。”最后，他站在台上，脱稿讲了40多分钟的“内心话”。开场他就重提自己的角色，他说，“股东是企业的老板，是‘主人翁’，我们的管理团队就是要为大家做好服务。”在后来的40多分钟里，他又数度提及，并称股东为“老板”。有股东称，张德芹是一个愿意，也敢于将身段、姿态放低的人。张德芹是土生土长的贵州仁怀人，说话声如洪钟，但带着本地口音，外地人想完全听清、听懂，需要费些功夫。一位当地人士提起张德芹，称有亲朋与他相熟，“他是从茅台生产车间出来的，老家就在仁怀的大山里，人很聪明。”他擅长讲故事，在40多分钟里，他讲了至少4个故事，这些故事都来自于他熟悉的茅台酒厂一线车间和贵州大山。来自深圳的股东李明，因此认为他“接地气、真性情”。张德芹讲这些故事，想强调的是，茅台是一家从大山里走出去的企业，注定了要有大山一样的担当。回答股东们令人难以招架的问题，他也用故事应对。张德芹从2010年开始掌舵习酒，到2018年短暂离开，习酒含税销售额从10亿元提升至56.89亿元。2022年，张德芹重回习酒，这一年习酒集团含税销售额突破200亿元。来到茅台前，他最重要的标签就是习酒董事长。如今从习酒来到茅台，他无法避及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处理茅台与习酒的竞合关系？张德芹讲了一个真实而不失幽默的故事。履新茅台一个星期后，他回了一趟习酒，取回一些工作、生活用品。他对习酒的核心团队说，你们记着，习酒和茅台的竞争将会加剧， “我不会动用茅台的资源去帮助习酒，但会鼓励习酒前进。”语毕，台下掌声如雷。这被部分股东认为是本次股东大会上最精彩的回答。
谨慎、低调、务实，这是多位股东在短暂接触张德芹后对他的初步印象。一位参加过多次股东大会的股东称，今年股东大会与以往相比，精简了很多。去年茅台国际大酒店整个外场都被布置为“茅台美集市”，有民族舞、川剧变脸等表演，还有丹寨蜡染、木筷手作、苗族剪纸等手工。今年这些都没有了。此外，有股东向《中国企业家》表示，张德芹话不多，即使在一些非正式的场合，说话也很谨慎。在当天股东大会结束后，李明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当天下午，前海开源基金首席经济学家杨德龙作为股东代表，提出了三个问题：第一，希望出厂价上涨形成一种预期；第二，建议未来分红比例能稳定在75%左右；第三，鉴于贵州茅台股价较高，购买一手股票需要约17万元，许多普通投资者没有成为茅台股东的机会。他建议公司通过送股方式回馈投资者，增加流通股份数量。对此，张德芹一一回应了。针对提价问题，他表示，公司将进行认真考虑和调研，但最终是否提价将基于公司的实际运营状况。在分红政策上，张德芹称，如何分红、如何提高分红，国资大股东与中小股东的利益在根本上是一致的。李明称，这些问题牵涉到各方利益，很难给出明确答复，张德芹这样的回复，很谨慎。股东大会前，外界猜测，根据张德芹以往的风格，未来茅台的发展或将趋于稳健。股东大会上，张德芹的发言就围绕“茅台稳定、健康、可持续发展”展开，强调要坚守、维护茅台的核心竞争力，即品质、品牌、工艺、环境、文化。张德芹毕业即进入茅台生产一线，多位股东向《中国企业家》表示，他掌舵茅台，“茅台品质绝对不用担心”。这次大会上，他重提酿酒大师、茅台集团前董事长季克良的“四服从”原则，提出产量、效益、速度都要让位于质量。他对品牌的解读和理解也颇为新颖，认为品牌是相对群体和相对场景的共识。品牌价值是与消费群体、消费场景绑定的，只有特定消费者对特定场景中的消费感到愉悦，才能形成品牌。“有时候大家问我，茅台的价格怎么确定？我们要考虑到消费群体在消费茅台的时候，能不能感到愉悦，要能够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我们会做大量的市场、消费者调研。”张德芹特别提到。在李明看来，尽管上任仅一个月，张德芹“三把火”还未放出，但经营思路已有雏形。他认为张德芹透露出的信号就是“长期主义、稳中求进” ，“张德芹出身茅台，是土生土长的仁怀人，有家乡情怀，这会让他将眼光放得更长远，更加爱惜茅台的品牌，保护好它。”李明说。不过他担忧的是，茅台过于稳健而至保守。“如果他后续的政策是，在稳定飞天茅台这个大单品销量的基础上再进行改革创新，我认为是比较好的。”股东大会上，张德芹已经遇到了这个问题，有股东向其提问：如何看待茅台未来在传统和创新方向上的发展？他回应称，茅台是一棵大树，大树上长出小树，不断形成新的生命，抵抗力才能增强。但创新一定是基于茅台本质的底线之上的。“稳”不意味着放慢节奏。张德芹称，茅台4万员工会用自己的努力完成目标。据透露，贵州茅台2023财报里已明确2024年15%的年度增长目标，这一计划不会改变。不过，对于茅台的未来经营目标，张德芹认为具体到某一个数字是不科学的。“因为任何一个行业、任何一个企业，谁都不敢保证说每年有百分之几十的增长。”但他承诺，当行业好的时候，茅台会比行业发展更快一点，当行业都在调整的时候，茅台也会相应地调整。文中王腾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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