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包肉大赛,承载了多少东北人的胜负心
锅包肉,总能轻松挑起一个东北掌灶人的胜负欲。
平时有几个拿手菜只能被恭维一声“厉害”,能独立并成功制作一盘锅包肉,才能被称作“大厨”。
会做锅包肉,相当于一个东北菜厨师的结业证书。
每逢年节,已熟练掌握这道菜的东北中老年亲戚,甚至会在酒桌上把“会做锅包肉”列入自己人生主要成就的末尾。
锅包肉,一道集焦、香、脆、呛于一体的东北本土地道美食,承载了一部分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精神信仰。
人在东北,锅包肉是生活;人不在东北,锅包肉就是乡愁。
这个夏天,当吉林举办的“世界锅包肉大赛”隆重启幕,就被很多东北老乡寄予厚望。
据传这是一场聚集11个省代表、八大菜系、中外名厨的厨艺比拼;
在286个名厨中选出几个最会做锅包肉的厨师授予金、银、铜奖牌。
《东北食神·之世界锅包肉大赛》的戏码,在现实生活中热烈上演。事关锅包肉,人们也都不介意在夏日正午,面对时刻翻滚又等待复炸的油锅。
而围绕这款自带强流量的“顶流东北菜”的烹饪走向,从开赛起,就逐渐向不受控制的方向驶去。
关于锅包肉应该是什么样子,东北人自有一套原教旨主义。
也正因如此,这场“世界锅包肉大赛”上的不少参赛作品,让很多东北人陷入长久沉默。
在东北群体心中,对于锅包肉的改良范围有着非常明确的边界。
用直径1.1米大锅做出的“巨型铁锅炖版锅包肉”,的确在现场吸引了不少眼球。在分量和菜码上搞些变动,还算控制在了东北人的舒适圈内。
只要“改良版锅包肉”六个字一出,东北人的脑袋里就要亮起红灯。
五仁锅包肉、芒果锅包肉、百香果锅包肉、榴莲锅包肉、咖喱汉堡锅包肉、泰式锅包肉、芝士锅包肉...
几乎每盘都在冲击本土居民过去对人生的认知。
突然就读懂了,为什么意大利人看到披萨上有菠萝就会陷入癫狂,东北人对锅包肉有自己坚定的信仰。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吃改良版橙汁锅包肉,以为误打误撞上了这个世界的bug;
看过世界锅包肉大赛后,会试着劝解自己:没必要对过去的事抓着不放。
如今锅包肉已经有了自己办公室,这份东北人最爱的硬菜,已经以另一种形式提然混上了编制。
一场锅包肉大赛,也意外激起了一场连锁反应,在这道菜面前,总能实打实见证东北人的究极胜负欲。
对食物有追求的东北人,对锅包肉的做法具有极其严苛的标准;
力求纵使时代变化,但锅包肉的几十年如一日的味道始终要是饭桌上稳定的锚点。
在东北本地,对菜品口味要求很高的家常菜小饭馆厨师,甚至会随着一盘锅包肉一起走到食客桌前,并嘱咐“就现在!趁热吃!”
需亲眼看到食客人均被锅包肉的热浪酸气呛得咳嗽两声后,再心满意足回到后厨。
毕竟一盘48块钱的锅包肉,趁刚出锅吃的第一口就单值45。
锅包肉常年来,都受到东北人的极度偏爱,同时也是东三省集体内讧的根源。
关于锅包肉“红白之争”,就从来都没停息过。
“白党”来自黑龙江,哈尔滨作为广为流传版本的“锅包肉发源地”,主张金黄透亮的老式锅包肉,多下白糖喷白醋;
据传是用来招待外宾的应生产物,到今天很多美式中餐身上还能看到这道菜的影子。
红党产自辽宁,用番茄汁取代白糖白醋,用溜汁手法烹调;
对从小长吃到大的辽宁孩子心中,提及“老式锅包肉”大脑中浮现的是另一盘以红色调为主的场景。
关于黑吉辽三地谁更正宗、谁起源最早、谁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锅包肉创始人的问题,自有锅包肉的年份算起,就开始吵得不可开交。
每党都几乎以压倒性的势头,将对方视作异端。
连大学食堂打菜的阿姨都知道,如果做锅包肉,就务必两种都要做。
直到各类创新型锅包肉的出现,才让大家松了些口风,认为“或许白党/红党存在即合理”。
如果用地域作为群体的分界线,就会发现不同地方的居民,饮食习惯和口味都是相当主观的。
我们无意评判哪里最地道和正宗,只是能从这场大争端中发现一个信息:
锅包肉,在东北人眼中具有相当大的魅力。
各省人们保护白/红锅包肉的名声,如同保护自己的幼崽,虽然偶尔看别人家孩子也挺可人疼,还是在某个时间节点,某个触发性词语的刺激下,忍不住卷进这场口味辩论赛。
对锅包肉口味的维护,本质上也是维护自己关于家乡的记忆。
实际无论哪个地方是锅包肉发源地,在东三省以外,老式锅包肉和辽式锅包肉都是东北菜。
为什么东北菜那么多,偏偏只有锅包肉最争气?
在众多东北菜中,唯独锅包肉出圈出得最成功,无论在当地还是外地,锅包肉都有着强大的群众基础。
东北菜中,出名的杀猪菜、铁锅炖、地三鲜、农家一锅出等经典单品,都被归类为“下饭菜”,主功能性。
而锅包肉,一档典型的女士菜,却靠制作工艺和口味拿下“东北菜OG”的名号。
女士菜,多年来始终霸占东北菜谱中的神秘一章;
却掌握着无数饭桌和家庭的配平。
“女士菜”的本意,是全桌点完硬菜凉菜下酒菜之余,点一个口味上有明显差异肉菜单品,主要给女士、小孩、老人吃;
但没有这些群体时,几个大老爷们也要点一个“女士菜”作为腻、解腻、清口之间的平衡点。
在“咸甜永动机”还没有被广泛流传年代里,擅长点菜的东北人已经学会在“女士菜”类目里多多留意。
通常,锅包肉在酒桌上的受欢迎程度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盘锅包肉遵循“一人夹两筷子”的原则,总能在转桌转过两圈后直接空盘。
除了酒桌上的口味平衡,“女士菜巨佬”锅包肉,也能维持住一个家庭的平衡。
在东北本地的菜馆,喝酒喝到越晚的那桌,临走前叫“加菜”的频率通常愈发频繁,几个东北大哥的酒局,通常会赶在后厨下班之前,一人叫上一份锅包肉打包带走。
酒喝得再多,也会记得打包时敞着口,以防锅包肉因水汽返潮影响口感,一份锅包肉,对醉酒晚归挨不挨媳妇收拾,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一路急驰飞奔到家,献宝似的奉上金黄色的心意;
然后在心里暗叹:锅包肉,真是东北菜中的真神。
对离开东北的游子而言,锅包肉和初雪,就是乡愁的根源。
几乎所有远离家乡的东北游子,都会至少试着自己复刻一次锅包肉,对这道菜每个步骤的高标准严要求,都是渴望以某种方式距离黑土地再近一重。
在普鲁斯特效应中,当人们闻到熟悉的味道,就能唤醒有关当时记忆。
当东北人在距离东北千万里时吃上一口锅包肉,一时间甚至难以分辨,究竟是白醋太呛还是因被勾起乡愁所带来的鼻酸。
轻咬锅包肉的声音,像冬天穿着棉鞋踩进厚雪。
记忆中的世界,自己还是那个在饭店大转桌前,夹下第一块锅包肉的东北小孩。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本文已完结 作者:白案学徒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