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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海航运危机持续,海盗怎样影响世界?

红海航运危机持续,海盗怎样影响世界?

10月前

这篇是我们知识星球会员文章,由其他作者撰写,大家觉得写得好,可以打赏。

最近红海航道碰上大麻烦了,胡塞武装站在岸边往海里扔炸弹,说是要攻击以色列商船。各大航运公司怕被误伤,纷纷宣布停运,红海航道陷入半瘫痪。

大家都说胡塞武装是海盗,不过人家不抢劫不绑票,只干活不拿工资,看起来还不太像。

那么问题来了,啥是海盗?胡塞武装跟他们有啥区别?

最早成规模的海盗,可能就是维京人了。

维京这个名字现在提起来波澜不惊,实际在中世纪,维京人就是欧洲大陆的噩梦。这些人是职业流氓,主要工作就是打劫。而且跟一般的武装抢劫团伙不同,维京人组织能力极强,陆战海战都很精通。作为职业强盗,他们一直都是欧洲人的噩梦。

后来为啥消失了呢?

跟他们的前辈日耳曼人一样,被南边更高级的文明同化了。

比如瓦良格人,他们沿内陆南下,跟东斯拉夫人融合,建立基辅罗斯公国。也就是后来俄罗斯的前身。

还有跟日耳曼人深度融合的诺曼人,从海路南下,登陆法国后就不走了,混了体制编,一度把英法两个大国压得抬不起头。

所以严格来说,维京人其实有点像咱们国家北方的游牧民族,收成不好的时候就南下打草谷,祸害南边的农耕文明,但是长期看,还是会被农耕文明同化。

只不过这帮人一般都是从海上坐船过来,所以把他们叫海盗,其实主要攻击目标在陆地,跟后来那些专注商船的海盗还不太一样。

真正意义上的海盗,也就是电影《加勒比海盗》杰克船长那种造型和风格的,要等到大航海时代了。

最早吃上大航海红利的是西班牙和葡萄牙。

奥斯曼帝国崛起后堵死了连通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但是贸易不能停,地处欧洲最西端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肩负起替大家探路的责任,在官方支持下,一批批的亡命徒驾船驶向茫茫大海。

葡萄牙比较保守,带足了干粮顺着非洲西海岸一直南下,打通了新航线,也就是绕过非洲好望角,经印度洋到达东亚。

西班牙资助的哥伦布特立独行,坚信地球是圆的,联络了一帮志同道合的穷哥们,一头扎进茫茫大西洋,意外发现了美洲。

本来是刨红薯,没想到一锄头下去挖出了金元宝,西班牙人喜出望外,赶紧在美洲圈了地,用枪逼着印第安人挖矿,然后大船载着金银运回本土,过上了土豪般的幸福生活。

等英法跟过来的时候,美洲的好地方都已经插上西班牙国旗,他俩只能向北边发展。北美洲在当年可是苦寒之地,殖民者顶着印第安人的袭扰,一锄头一锄头开荒,别提多辛苦了。

作为欧洲传统列强,你说这英法心里能舒服吗?大家同根同源,凭啥你来的早就能吃香喝辣,我们来晚就只能啃骨头?

于是这俩货就暗戳戳地指使民间商船武装起来,打劫西班牙运输金银的商船,这就是最开始的海盗。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相当于抢劫运钞车,干一票可以躺着吃一辈子那种,无数亡命徒前仆后继投入海盗事业。

最狠的是英国,伊丽莎白女王把抢劫合法化,给大家发执照,也就是那个著名的“私掠许可证”。

女王甚至自己都入股海盗集团,每次海盗打劫回来,那就跟过年一样,大家欢聚一堂分赃。

对,海盗集团也搞股份制。

大家都知道,最早的股份公司诞生在荷兰,就是因为荷兰主营海上贸易,属于高风险高收益产业,10艘船出去,能有5艘回来就不错了,所以要分散风险,大家一起凑份子,每个人出一小部分,亏了不至于伤筋动骨,万一有一艘船压中,这一年就吃喝不愁了。

海盗本质上也是同类产业。

您可能觉得杀人越货不道德,但是对于英国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你西班牙说到底,不也是抢了印第安人的财富?我抢你属于黑吃黑,一点心理负担没有,所以老百姓积极参与。

而且大家出海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挣钱,所以海盗们有时候也兼职做贸易。比如英国历史上著名的德雷克,最开始就是三角贸易商人,被西班牙人坑了一把后,果断加入皇家海盗队伍,在抢劫行动中不断磨练战争技能,后来成功上岸,变身英国海军中将,女王还给颁发了终身成就奖,走上人生巅峰。

事实上,这也是大部分海盗的归宿,完成历史使命后被编入正规军组成了英国海军的主要班底。

这也是为啥海盗最后消失了,英国夺取世界霸权后,打服了所有不听话的海上力量,重新构建了贸易体系,给大家都安排了新工作,黑社会变警察,曾经的海盗反倒成了秩序的维护者。从这个意义上说,民间武装商船成就了英国的海洋霸主地位。

同时期的咱们国家在干啥呢?

1559年,大明王朝处死了一门心思想进体制内的海盗头子汪直。

明朝不是搞海禁嘛,民间“片板不得下海”,所有海外交流,都得通过官方渠道。

那时候贸易不叫贸易,有个学名叫朝贡,听名字就知道,基本就是过年走亲戚提点礼物这种规模的,根本满足不了正常贸易需求。

1523年还发生了争贡事件,两拨日本人因为朝贡许可证打了起来,大明地方官处理不当,有一波日本人小宇宙爆发,干掉同伙后,一路连杀带抢,居然还跑回了日本。

朝廷觉得丢了面子,干脆连走亲戚也禁止了。

但是日本人和东南沿海的老百姓都有贸易的需求,买卖就偷摸搞起来了。

当时的日本军阀林立,中国这边又是民间非法组织,所以一开始没啥秩序,大家一边做生意,一边碰上合适的机会就抢,这个阶段大家都是海盗。

但是没有秩序,收益就不能最大化,所以汪直站出来,打服不听话的海盗,定了规矩,构建了海上贸易王国。

整体上经营的很不错,地下贸易有条不紊,大家都有的赚,打打杀杀的事也少了很多。

唯一不爽的是明朝政府,在他们眼里,汪直就是法外狂徒,虽然这个海盗对明政府没什么伤害,甚至有他在老百姓还能过的好点,但是对于封建王朝来说,事干的好不好倒在其次,关键要听话,你不听指挥,打了胜仗也得处分。

所以1559年汪直被诱捕,等他死后东南就陷入倭寇泛滥的局面。咱们课本上说戚继光抗倭,其实主要战役都发生在汪直被杀以后,属于朝廷处置不当留下的祸根。

说到这儿大家应该能看出来,在对待海盗,或者说海上贸易这件事上,英国和大明有明显的区别。

英国是海权国家,扶持海上贸易,鼓励民间力量出海创业。大明是陆权国家,希望关紧大门过自己小日子,把老百姓摁在土地上,最好几代人都不动地方。

中国和西方渐行渐远,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端倪。

事实上,当时中国的海上力量并不弱,倒退600年,郑和的舰队曾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这个不用怀疑,东西方有共识)。

即使明朝后期海禁,官方烧了郑和的航海图,彻底退出海洋,民间的海洋力量依然强大,包括咱们前面提到的汪直,还有晚明的郑芝龙,雄霸东南亚,荷兰人来了都要退让三分,后来生生被封建王朝绞杀了。

到1840年被列强轰开国门的时候,大清几乎没有海上力量,被人按在地下摩擦。

朝廷自己不发展,还不让民间发展,彻底把海洋拱手让人,你说这能怪谁呢?

英国主导海上贸易后,海盗基本销声匿迹。

两次世界大战后,世界霸主转到大侄子美国手里,秩序依旧,大家按部就班做贸易就能挣钱,海上航线基本都在美国警察手里,海盗也没什么生存空间。

海盗再一次进入大家视野,就是索马里了。

索马里这地方早先属于穷乡僻壤,当然了,现在也是。

1869年苏伊士运河开通以后,大船可以直接从地中海经红海进入印度洋,比绕道好望角的传统欧亚海运路线(葡萄牙发现的那条)缩短8000公里。

作为这条航线上的重要国家,索马里的地位一下提升了好几个段位。有点像政府修了条路,正好路过你们家门口,门口摆摊卖方便面就能养活一家人,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不过这索马里的毛病是散装,殖民的时候就是法国意大利英国各占一块,好不容易有个强人捏在一起,结果1991年苏联解体,失去靠山的索马里迅速裂成好几块,国内乱成一团。

美国警察本来还想管一管,结果刚露头就挨了大逼兜,索性撂挑子不干了。电影《黑鹰坠落》讲的就是这个事。

欧美国家也趁火打劫,纷纷跑到索马里海域偷摸捕鱼,还搞竭泽而渔,一网下去大鱼小鱼一块捞走,根本不考虑什么可持续发展。

个别缺德的,还在索马里海域倾倒工业废水。

这可就苦了索马里渔民,咋办呢?找政府肯定不行,大家各自为战,到处都是政府,你找哪一个?

真有军阀想出头,那还得看国际社会认不认?你谁呀?征得其它军阀同意了吗?说话算数不?有没有合法身份?啥都没有,谈个毛线啊。

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自救了。渔民们一手渔网,一手AK,没事就捕鱼,看到国外渔船就鸣枪驱赶。

对,索马里海盗,最早就是渔民,事实上,后来主要也是渔民。因为政府不给自己出头,只能兼职当起了海警。

不过后来这事就变味了,驱赶行为升级,先是渔民登上对方渔船索要赔偿,后来发展成扣押渔船后索要赎金,再后来就是打劫商船。

到此为止,渔民也就变成海盗了。

甚至仿效荷兰人搞起了股份制,出海之前大家一起凑份子,入股方式也是花样百出,标配是美元和AK,海盗船和RPG算是高级货,回来可以多分点。

这事大家也不用惊讶,我之前说了,大航海时代大家凑钱入股海盗是常态,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索马里穷哥们也是致敬前辈。

有了融资渠道,海盗的买卖也越做越大。

高光时刻就是劫持乌克兰军火船和沙特的超级大油轮。

2008年9月,乌克兰货船“费那”号途经索马里海域,上面载有33辆俄制T-72型主战坦克,以及榴弹发射器等武器装备。随船还有20名来自各国的船员。

就是这么一艘军火船,装着坦克唱着歌,突然就被海盗给劫了。海盗们开出了高达2000万美元的赎金,可谓是轰动世界。

“费那”号被劫两个月后,沙特巨型油轮“天狼星”号也在航行途中被劫持。

有小伙伴可能会有疑问,看海盗配置也就是个小毛贼的水平,怎么就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呢?就没人管的了?

这就涉及到管辖权的问题了。

海盗一般都在索马里海域作案,按理说这事得索马里政府处理。但是我前面说了,索马里已经碎成一地,临时政府根本没法约束手底下这帮亡命徒。

别的国家开军舰过去行吗?

肯定不行啊,军舰进领海,那就相当于入侵了,本身就不合法。更何况这些海盗大部分都是渔民,碰上硬茬,人家把枪往海里一扔,你敢开枪就是在人家地盘攻击人家的渔民,放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那商船绕过去行不行呢?

也不行,大家看地图就知道,亚丁湾非常狭窄,大船通过基本上绕不开索马里领海,军舰又不能跟过去,只能是眼睁睁看着海盗欺负商船。

有点像小孩每天趴在院墙,用弹弓攻击路过的车辆。理论上来说,你只能找他们家大人理论,如果大人管不了熊孩子,那就麻烦了,你总不能冲进院子里替人家教训孩子吧,那成啥了?

大家能看出来吗?索马里海盗的特点就是家门口作战,有主场优势,还有领海这个护声符,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祈祷别碰到他们。

那后来咋消失的呢?

也不复杂,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

红海太重要了,五大善人都不能容许贸易航线被破坏。所以2008年联合国连续通过两项决议,授权各国军舰可以进入索马里领海打击海盗。

当然了,实际执行过程中,大家还是小心翼翼,主要还是驱离为主。

比如大家都看过中国军舰驱赶海盗的视频,不少人纳闷为啥不直接一梭子把摩托艇掀翻。

一方面毕竟在人家领海,虽然有联合国授权,但是在人家客厅多少还得收敛点。另外一方面,常在路上跑,跟路过的村子搞好关系还是很重要的,万一把人打死了,这梁子可就结下了。

有点像村长给大家开了绿灯,说我跟他们家大人商量好了,小孩再捣乱,你们可以进院子教训一下,这个情况下,你进去打两个逼兜是可以的,要直接把人弄死那就不合适了。

不过武力只能治标,如果渔民活不下去,肯定还得铤而走险。

人都快饿死了,谁还在乎你的大棒?

所以主要还是胡萝卜。

比如跟索马里渔民联合捕鱼,再搞个二次加工,弄成鱼罐头啥的,提高附加值,有钱大家一起挣。渔民有口饭吃,也就不会去当海盗了。

双管齐下,2010年之后,索马里海盗就消停多了。

2023年的巴以冲突又让海盗浮出水面。

先是老混混索马里海盗跳了出来,说要攻击以色列商船,为阿拉伯兄弟出头。这次不为求财,大家精神境界有了明显提高。

不过渔民们的装备确实不够看,光凭AK和火箭筒,威胁个渔船勉强够用,碰上以色列这种狠角色,那就没办法了。

真正给航道造成伤害的还是胡塞武装。

关于胡塞武装大家知道两件事就行了,第一,他们的背后是伊朗。第二,他们手里有大杀器,也就是岸舰导弹和无人机。

这两东西部署在岸边,对商船是致命打击。

虽然人家说了,只针对以色列,与其他人无关,但是懂行的都知道,胡塞武装经常嗑药,导弹射到哪儿完全看缘分,能做到打哪儿指哪儿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有啥准头?

所以几大航运公司都宣布停止红海航线,大家宁愿从好望角绕个大圈子,多花点也认了,安全第一。

那军舰能对付他们吗?说实话,用处不大。

大家最近看新闻,经常能刷到美军又拦截了多少导弹,击落了多少无人机。

看起来占尽上风,其实没那么简单。

无人机和岸舰导弹的成本,比起美国的“标准”拦截导弹,那就是个弟弟。胡塞武装可以敞开了打,美国拦截一次就掉一滴血。天天用大炮打蚊子,这谁受得了,那炮弹不要钱啊?

所以美国现在是骑虎难下,消灭胡塞武装是不可能的,如果不能彻底解决问题,那每天都得躲避岸上飞来的板砖。妥协倒也是个办法,但那就把以色列卖了,没了这颗钉子,以后在中东还咋混?

倒是对咱们来说是个好事,红海航线中断,中欧班列开始满载运行了。美国被迫把航母从南海撤出来,开到红海灭火,叫嚣了一整年的菲律宾也消停了,前两天说是要找我们外长聊天,明显是虚了。

至于损失那点航运吗,无非是钱,跟国家安全比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前两天美国让我们谴责胡塞武装,我们就装没听见,人家都说了,针对的就是老美和以色列,你们爷俩把事情摆平就行了,拉我干啥?

文末总结一下吧,海盗是伴随海上贸易出现的,大概分两类。

第一类本身就是贸易商人,因为国家不支持或者航线不安全,所以自己组织武装。这种商人,在初期无规则竞争的阶段,往往以海盗的形式出现。秩序稳定以后,他们就会改邪归正,毕竟大家的目的还是为了求财,如果正经贸易能赚钱,他们也会喜欢细水长流的买卖。比如汪直和德雷克都是这种海盗。

第二类就是贸易路线沿岸的老百姓,如果吃不上交通红利,那就会转化成海盗。他们跟古代“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绿林好汉一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主打一个“我的地盘我做主”。

这类海盗有个特点,就是国家内部严重散装,没有一个说了算的政府。

也好理解,统一政府肯定得要点脸,干坏事也担心国际社会制裁,不太可能明火执仗。散装就不怕了,大家各自为战,你去制裁谁?再赶上背后有大国支持,那打劫起来更理直气壮了。索马里海盗和胡塞武装都是这个类型。

至于海盗的未来,肯定还会长期存在,就跟和平社会也会存在各种犯罪一样,有海上贸易就会有海盗。

这事也正常,多样性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底色, bug本身也是对系统的自我完善,您觉得胡塞武装不讲道理,没准巴以冲突就这么被解决了,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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