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代代接续努力,以前贫困的人们,现在也能吃饱肚子、穿暖衣裳,有学上、有房住、有医保。全面小康、摆脱贫困是我们党给人民的交代,也是对世界的贡献。让大家过上更好生活,我们不能满足于眼前的成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2021年12月31日发表的二〇二二年新年贺词
我们的思维如此依赖于稀缺性,教师、医生和好的想法的稀缺,部分原因是,我确实在想,如果一代人在没有这种稀缺的情况下成长,他们会对如何组织社会以及要做什么这个哲学概念会产生什么看法,也许他们会想出一个解决方案。我担心我的思维如此受到稀缺性的影响,以至于我甚至很难思考这个问题。是的“稀缺性”。为什么房价这么贵?因为好的地段是稀缺的。为什么好的学校这么贵?因为好的老师是稀缺的?为什么看病这么贵?因为好的医生是稀缺的。而政府,企业其实很大程度上的运行逻辑,就是围绕“稀缺”这个事在忙活。比如建国初期,因为生产力不够,物资匮乏,所以所有东西都是凭票供应。这是因为稀缺。等到改革开放,价格双轨制阶段,为什么可以“批”条子,也是因为稀缺。即便是在生产力发展起来的今天,在疫情刚刚爆发的口罩厂,“口罩”厂都是短期有过“军管”阶段的,保证一切防疫物资调动到最需要的地方,这还是“稀缺”。
“稀缺”的程度好一些,“市场”就开始发挥作用,完成资源的“高效配置”,企业在这里面去发现需求,满足需求。甚至很多产品的销售,比如球鞋,比如盲盒,从工业逻辑上并不稀缺,但是要“人为”的营造稀缺。来促进销售。
当然,在过去几十年,中国人的勤劳智慧基本上解决了从农业品到工业品的“稀缺”问题,但是“服务业”,包括“现代服务业”的稀缺,依然是客观存在的,好的医生,好的老师,好的设计师等等等等……
不过这个问题可能正在改变,那我们应当如何理解这种“变化”呢?想要理解“没有稀缺”,我们就需需要先理解什么是“稀缺”。而理解稀缺,这里推荐一本不错的小册子《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
这本书的作者齐格蒙特·鲍曼是当代世界最著名的社会学家与哲学家之一,他出生于波兰被誉为“当今用英文写作的最伟大社会学家”。-工作的意义:创造工作伦理
-从工作伦理到消费美学
-福利国家的兴衰
-工作伦理和新穷人
-全球化之下的工作与过剩
今天这一篇,主要讲一讲“工作伦理”的概念,以及“消费美学”的逻辑所在。明天将会讨论一下,在一个“没有稀缺”的时代,大家会有怎样的前景。
工作伦理本质上是一条戒律,它有两个外显的前提和两个内隐的假定。第一个前提是:为了维持生活并获取快乐,每个人都必须做一些他人认同的有价值的事,并以之获取回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人都知道“有付出才有收获”,获取之前需要先给予。第二个前提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是可耻的——道义上来说愚蠢又有害。因满足而停止努力是不明智、不可取的。除非是为了完成更多工作而蓄力,否则休息就是不体面的。换言之,工作本身就具有价值,是一种崇高且鼓舞人心的活动。内隐的一个假定是,绝大多数人都有能力工作,可以通过出售工作能力获取相应收益,用以维持生活。另一个内隐的假定是:只有公认的有价值的工作——那些可以要求薪水回报的,可以用于交易的——才会被工作伦理认同。不知道小伙伴看到这“四个设定”是什么感觉?不过圆方看到之后,的确觉得,这种观点有问题么?这样的行动有错么?这不就是我们习以为常的社会准则么?甚至不光成年人是这么任务,这种准则似乎已经延展到所有的“未成年人”,我们的孩子,为了未来获得“工作的权力”,从小学开始,似乎就开始被这些“设定”所影响。上辅导班就是比去游乐场“道德正确”,去刷习题就是比去打游戏“更加靠谱”,自己安静地看书往往比去和小朋友聚会更容易受表扬。工作伦理的幌子之下演化出一种纪律伦理:不用在意尊严或荣誉、感受或目的——全力工作就好,日复一日,争分夺秒,即使你完全看不到努力的意义所在。当我们对这些“设定”习以为常的时候,我们真的没有问一句?这样,真的对么?人,本来不是这样的。在过去,人们通过自己设定目标、自己控制进程,获得工作的意义和动力,但现在,他们只能被动地完成由他人设置和控制的任务,工作对他们而言失去了意义……(工作伦理改革)这场战斗是为了对抗人身上那些无用的“部分”——兴趣和雄心,它们不仅与生产力无关,还会干扰生产需要的那些有用的“部分”。工作伦理本质上是对自由的摒弃。就目的而言,工作伦理改革运动是一场关于控制和服从的战争。除名称以外,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权力斗争,以崇高道德为名,迫使劳动者接受既不高尚,也不符合他们道德标准的生活。
理解了什么是“工作伦理”,我们来看看什么是“消费美学”。“消费者”意味着什么。顾名思义,消费者是消费的人,消费意味着把东西消耗殆尽:吃穿用度,或以其他方式满足自己的欲望。我们所处的世界,绝大多数情况下,金钱是满足欲望的桥梁,所以作为一个消费者通常也意味着,占有那些注定要被消费的东西:付费购买它们,使其成为自己的专属财产,禁止其他人未经许可使用它们。生产者只能集体完成使命,生产是一种集体性事业,需要分工、合作和协调。消费者恰恰相反。消费彻头彻尾是一种个人的、独立的乃至孤独的活动。这种活动通过不断地满足和唤醒、缓释和激发某种欲望实现,这种欲望通常是一种私人的、难以言表的感觉。对于“生产者”,是通过“工作伦理”完成其“规训”的,但是对于“消费者”应当如何“引导”,毕竟是无法用纪律训练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来确保人们的需求顺应生产者的需要去消费的。那么怎么才能“塑造”消费者呢?诱惑,炫耀未曾经历的奇景,承诺前所未有的体验,贬低尝试过的一切,才是最有效的。当然,前提是信息要有效传达给接收者并将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些令人激动的未知体验上。消费,愈发多样化、愈发丰富的消费,对消费者来说必须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折磨他们的义务。消费者必须以审美趣味为导向,而不是以道德规范为导向。是美学,而非伦理学,被用于整合消费者社会,确保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并屡次拯救其于危难。伦理学赋予履行责任以最高的价值,而美学则把崇高的体验放在首位。而同时,正是因为“消费”具备了“美学”的意义,从而在“工作上”也发生了分化,工作的美学价值成为消费者社会的一个有力的层级化因素。富有成就感的工作,能够自我实现的工作,作为人生意义的工作,作为生活核心的工作,作为骄傲、自尊、荣誉和名声的源泉的工作。简而言之,具有使命感的工作,成为少数人的特权,成为精英阶层的特有标志。其他人只能敬畏地远观、艳羡,只能通过低俗小说和肥皂剧来体验。他们在现实中没有机会从事这类工作,体验这种生活。从生产,到消费,再到“人生价值”,所以,在“工作伦理”和“消费美学”两个概念的共同构建下,有了我们现代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社会”。回到开篇的主题“稀缺”。我们发现,社会的“稀缺”也在不断演化,从物质的稀缺,到优质服务的稀缺,再到“成就感工作的稀缺”。而今天,很多事情在发生变化。特别是在AI出现并快速得以大规模应用开始。随着生产力的提升,许多稀缺在被一个个满足。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贫穷意味着直接威胁人的物理生存——因为饥饿、病重时无人照顾或缺乏住所而面临死亡的威胁。目前全球仍然有很多地方面临着这样的危险。但是已经被改善了很多。工作曾经是个人动机、社会整合和系统再生产的交汇,曾经作为最高管理原则的工作伦理正在逐渐降格,现在它离这个核心位置越来越远。所以,当一个“物质”和“服务”都不那么“稀缺”的时代降临时,我们有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和“态度”去面对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