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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电影《三大队》蔡彬扮演者曹炳琨:行走江湖

专访电影《三大队》蔡彬扮演者曹炳琨:行走江湖

11月前


我在一家电影院门口的餐厅里见到了曹炳琨,就他一个人,没有经纪人跟宣传跟着。娱乐行业普遍认为,一场只有艺人与记者的采访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与信任。曹炳琨的团队并不打算把他打造成“明星”,经纪跟我介绍了他目前的情况后,就把他本人拉进了群聊。采访的前一天我喋喋不休,叮嘱他一定多分享些故事给我。这大概让他有点紧张,他跟我说他很担心聊的内容不够放松,但实际上,他是个知无不言的优质聊天对象。




遇到蔡彬

电影《三大队》是疫情时拍的。陈思诚导演那边联系到我,说是他监制了一部新片,请了戴墨做导演,希望我能来演蔡彬这个角色,我说行。我俩认识挺久的了,《远大前程》的时候合作过,后来他也找过我来演他的片子,但几次都没赶上,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这次他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鄂尔多斯,拍自己的一个小短片,当时是七八月,我还跟他说,我说你确定用我,那我就把我手边这戏尽量往前提,空出时间去广州找你们去,因为我手边这部戏是我自己的,时间好把控。思诚导演那说你来吧,我肯定用你。


戏赶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出发了,突然鄂尔多斯因为疫情防控升级封城了,完全没人能预计什么时候解封。我先给剧组打了个电话,我说按现在的情况看,你们得给蔡彬找个备选演员了。副导演就跟思诚导演商量,说了我的意思,他听完就说了句:“这角色除了曹炳琨还有更合适的选择吗?”



这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当时就说,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死也得去。后来我想了个办法,让同事帮我备上了一台车,一个司机,我说只要封城一解除,让司机开车马上来找我,我立马出发。三天之后,解除封城,我们上车就往那边赶。一路上我跟司机轮班开车,中间就没歇着,轮班睡会儿觉,饿了就吃口自热火锅,就这么开了二十六个小时,愣是从鄂尔多斯赶到了广州。


决定接蔡彬这个角色的时候,我其实还没怎么看过剧本,但我信陈思诚。中国电影行业很少有这样一个人,他的作品几乎可以被视为免检产品,有票房号召力,人也讲义气,我信任他选的戴墨导演,也放心他们替我选的角色;而且这次是演警察,还是一个这样的,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警察,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第三就是这群人风雨多年的兄弟情,这三点都太能打动我了。


剧本拿到手,我就看到两个词,一个是执着,一个就是初心,我觉得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其实挺像我的,初心是因为我就喜欢做表演这件事;执着呢,就是我可以为了喜欢的角色豁出命去。



为蔡彬这个角色,我先后做过几次造型上的调整。你们看我还是长头发的时候,那就还是在三大队里,人相对瘦一些,我为这还减了些肥,每天只吃几个鸡蛋。后来入狱了,再出来就是追凶,打扮也糙,体重也要刻意加一些。那会儿我还跟戴墨导演商量,不然我到后半段出狱追凶的阶段我就剪一秃瓢得了。导演都听愣了,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这么干接下来几个月可都没法接戏了,我说没问题啊,只要咱这个角色需要就行。后来商量半天,最后还是没彻底剃光头发,弄了个小寸头。


三大队里的几个兄弟都要在电影里演出小二十年的状态变化,都要压缩在这两个小时的电影里,其实挺难的。我想也许能够用剪短头发来解释这个人失去家庭,失去事业之后到说出“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之间到底悟了什么,这是个小设计。就好像我递给你一封录取通知书,你收到,打开,发现它是皱皱巴巴、看得出被撕碎过又拼贴上的,你就能了解到我把信给你之前一定经历过一系列心里挣扎的,对吧?这是一种不需要台词的讲述。


对我来说,演《三大队》时最紧张的一场戏其实就是开场在楼里的那场戏,可能因为是开场的一瞬间,就十几秒的戏,估计没太多人注意。雨天,三大队到案发现场,车停、下车,我撑了雨伞去接程兵(电影《三大队》中的男主角,由演员张译饰演),一边走一边跟他汇报:女孩,才14,到了现场,他站定,看着地上躺着的女孩,我要接着说,上个月刚拿了省奥数比赛第三名。这个节奏必须严丝合缝,差一点都不行。当时前后有三拨摄影团队跟着,我的任务是不光要说台词,还要配合技术部门节奏,他们要把机器挂在摇臂上跟我们脚步的节奏上楼,我这几句话要刚好说完。这是让我非常紧张的一场戏,你要说是宣泄情绪的那种表演唱《少年壮志不言愁》,或者说“我执,是一切痛苦的根源”这种我都不怕,因为有场景跟环境烘托,都会带动演员情绪的。但这种在七拐八拐的楼里,要完成动作,台词,节奏的多维度配合,又要给观众阐明人物关系,又像是给队长汇报,这是真的很难。我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拍了好几条,有导演觉得不错的了,但他们说想再保一条,我跟旁边咖啡车上要了杯咖啡,提提神儿,又开始拍,还是不能错,甚至要比上一条更好。



你要明白,蔡彬一定是痛苦的,但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痛苦。你看他为什么捻这个佛珠啊,他劝程兵也是劝他自己啊。他坐大排档前头哭都是捂着脸,是因为怕人看到他的痛苦。你看他夸同事老婆,说她很棒,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进监狱把家庭都混没了。蔡彬对所有苦痛的表达不是絮叨,而是一种故作轻松。


我一直觉得蔡彬这个角色很有魅力的一点恰恰在于有些话他不直接说清楚。你看他明明劝着出狱后的程兵说算了,人还是要往前看,但他还是愿意陪着哥几个一直走,最后是因为癌症中晚期了,才说回去做手术去。而且有些事你想,他是最后才知道的自己身体不行了吗?他肯定早知道啊,也许一开始没跟过来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但后来他是觉得你是为了案子,我是为了陪兄弟。直到实在扛不住了,再留下去就只能给你添麻烦了,这才走。



钱与名

我走到今天必须要感谢我的老师刘诗兵先生,他已经过世了。他当年总批评我,对我严厉,我那时候也确实不争气,不懂事。后来他的儿子刘畅也信任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推荐我演了很多排练大戏的男主角。很多人看《潜伏》觉得这是我第一部戏。实际上不是的,我演的第一部电影是《郑培民》,戏里演我爸的是修宗迪先生,演我母亲的演员叫黄梅莹,都是行业内很著名的老前辈。后来刘畅推荐我去演一个两个半小时的大戏,就两个角色,我突然就觉得这是使命来了,责任来了,回家就把电视关了。来回就叨磨那几句词儿,我不光背我的台词,我还要把跟我演对手戏的女演员的台词也背下来。


后来这事儿在整个电影学院传开了,说电影学院成教部成教大专班的曹炳琨花了7天时间把整个一部两个半小时的戏的台词全给背下来了。


我有一次在舞台上演一个叫《小床上的长毛绒猴》。开始只是盲目地演,后来演到第几场的时候,正说着台词呢,我在台上突然一滴眼泪就流下来了,接下来说的所有台词也都有强烈的代入感了,那时候我突然感觉,表演这件事我开始“开窍”了。表演是需要“进入”的,它需要你找到前进上的每个抓手才能前进的,那时候的我应该已经找到了第一个抓手。


第二次“开窍”我也记得。是有一次我在剧组,演配角,那天没我的戏,我也去现场看,看一个特有名的演员把台词说完了,但他不动,也没有表情,眼睛就这么看着远处。我开始还想这人干嘛呢,都演完了就收了呗。后来我明白,他那个平静的时间是留给观众思考的。不是所有表演都需要台词,需要激烈表达的,有时候平静也可以讲述人物内心。



我最喜欢的男演员是韩国的崔岷植,他的表演在我看来太高级了。我特别喜欢他之前的一部作品叫《老男孩》,里头有一段戏需要他趴在地上,一会儿痛骂,一会儿悲哀,那段充满复杂情感的表演在我眼里是可以封神的,我一辈子可能都达不到那个境界。后来我试图模仿过他那种表演方式,但发现很难做到。《超体》里他的表演也非常精彩,我觉得了不起的演员就是像他这样,能够驾驭多类型的角色,让观众相信这个角色的。


说到模仿这件事,其实刚当演员的时候,我就是个特别喜欢模仿的人。开始我还不是模仿国外演员的那种表演方式,我就是模仿国内成熟演员,看人家怎么演。那会儿我去《天下无贼》的剧组当群演,一个月1800块钱,但我干得特起劲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最近距离地看人家冯小刚导演怎么导的戏,像刘德华先生这样有经验的演员在现场是怎么为角色跟导演沟通的,看葛优先生是怎么控制表演节奏的。


跟足够成熟的演员一起搭戏你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比如说孙红雷先生在《潜伏》里头的愤怒就处理得很高级,他的愤怒不是喊出来的,他反而是压着的。他哭也不是撕心裂肺的,是隐忍的,这样余则成这样一个人的形象就出来了,正因为有这样的情绪表达,观众会觉得余则成能成大事是有原因的。


国内很多成熟演员的演技其实是很出色的,包括你看现在《繁花》这么火,看看游本昌老师的表演,多棒啊!值得好好琢磨,细细品,咱们真能学个皮毛就够用好一阵子的了。


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用起来顺手的一套表演体系,但我发现自己其实不太擅长用“体验”的方式来进入角色。



我记得年轻的时候见过个大哥,人长得也不凶,说话也客客气气的,见人笑眯眯的。但他跟我握手,他眼睛看我,就那么一眼,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就是人的一种气场,骨子里的一种东西,你说这种东西怎么体验嘛,也演不出来。


角色永远是要出现在剧情里的,跟你演对手戏的演员会怎么接你戏这事儿咱们没法提前预设。电影《私人订制》里有段我跟葛优老师演对手戏的镜头,演之前我提前在房间里准备,还是不但准备好自己的台词,我还琢磨葛优老师会怎么跟我对戏。我设计了十多种,觉得自己准备得特充分,结果当天一开机,我发现葛优老师演得跟我提前演练的每一种都不一样,那你怎么办,你必须能接住啊,你有你的想法,人家有人家的演法,这没问题。


好作品第一剧本要扎实,第二对手要足够强大,第三导演控制好,我觉得如果前三点都具备了,那第四就是我作为演员自己的事儿了。作为演员,我对我自己的要求就是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这儿不能出一点问题,如果因为我这儿吃了哪怕一个螺丝(吃螺丝,表演行业专用名词,指咬字说话不清或台词卡壳)我都不能原谅自己。我宁可自己多练,多做准备,也不能允许自己出这个毛病。



之前在一个采访里,我说我不想红,还有人觉得我是装的,实际上我真是这么想的,你信吗?我觉得每个演员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行业是会给你压力的。好,你这部戏红了,下一部没有这部红怎么办?你红了之后拒绝了一个角色,别人就说你耍大牌,你说你焦虑不焦虑?如果这就是红的代价,还不如不要。我不是一个非常擅长走到所有人面前夸夸其谈的人,面对面聊天还行,台下有超过30个人我就犯怵,但演戏我不怕,多少个人看着我都不怕,这就是演员跟明星的区别,我做得了演员,做不了明星。



成为谢若林前后

拍《潜伏》的时候我二十三四岁,那部戏其实也是我老师推荐我去演的。我那会儿还跟家睡觉呢,刘畅老师电话打过来了,说我帮你约了姜伟导演见面,你怎么还不去啊?我心说不是骗我的吧,靠谱吗,怎么面试演员怎么还跑去个咖啡店见面呢?心里头犯合计,但我还是去了,见面没聊几句,姜伟导演就问我,你片酬是多少。我还琢磨,这就定了?后来不到一个月吧,我就接到了剧组电话,说你来横店,准备进组了。我就自己买了个机票飞杭州,又坐大巴去横店,到了也没人接我,我到处找电话给剧组联系人打电话,人家给了我个地址,说你到了联系我。后来直到我看到孙红雷了,心里头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后来我才听刘畅老师说,姜伟导演是觉得我身上有某个国外演员的劲儿,就选了我。


看完《潜伏》的剧本,我很激动。还跟我妈打了个电话,我说妈,我在个一千多场的大戏里演了个只有28场戏的配角,还是个反面角色,打老婆,但我觉得这回我成了!


演谢若林之前我认真看过冯远征老师演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大致知道这种变态的家暴男怎么演,所以心里有底。有一场跟徐宝凤弄那个录音机的戏,我怎么演怎么不对,后来我突发奇想,把自己代入到我一个发小儿的状态。你知道挺多北京小男孩有点皮,小时候爱学那种结巴,有的学着学着就再也改不过来了,我有个发小儿就是这么个样子,我记得他小时候学结巴的样子,就按照他的样子演了一遍,导演看完了跟我商量,说这个感觉特别好,要不这个角色你就都这么结巴着演得了,这才有了观众后来看到的谢若林。


大家喜欢谢若林,其实就是因为他说了很多实话,这些实话可能现在琢磨琢磨也不过时。


如果说余则成是白色的,李涯代表黑色,那么我觉得谢若林是灰色的,介于二者之间,不属于他们任何一种。



《潜伏》播完了,热度超乎所有人的预料。我有一天接了16个采访,各种报纸啊电视台都找来了,我都傻了。不少行业内的老板也来找我们剧组同事,说想见见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儿出来这么个小孩演了这么个人物,挺有意思的。当时我还跟我妈说,我说妈今年我可能赚钱了,我妈还不信,说你能赚多少钱,我说我要赚一万的话我就买台新电脑,正好一万块,我妈说不止,我看你今年能赚十万。后来没几天我就赚到十万了,我妈说看你这架势,你将来能挣到一百万,我说那怎么可能呢,我过去都是几十几百块钱赚的主儿。


刚出名那会儿,有个电影找过来,说我们钱多,你来拍我们这个戏吧。我说钱多能多多少,那边脱口而出,说是给你240万,我吓了一跳,二零零几年的240万算天文数字啊。后来我还是没答应他,回家还跟我妈讲了这事,我妈说多亏你没接,你接了可能就把你彻底毁了。她说你要是真演得好,你每年可以比头一年稍微涨点价格,这代表你有进步,循序渐进才是合理的。



未完待续的曹德旺

我爷爷跟我说过,演员这个行业像是一个仓库,有人找你演戏就是来你这儿买东西,但你不能一个劲儿卖货,从不上货。演员学习跟你反思自己的过程,就是一个进货的过程。这个角色演得不好,或者不适合你,你要花时间反思这是什么导致的,怎么做才能避免这种错误再发生。你也要花时间多学学别人是怎么表演的,才能更好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要多演多练,才能学以致用。



假如现在有个我不喜欢,但是钱多的角色找到我演。我会首先衡量一下当下我是不是有真心想干的事儿,如果有,我肯定优先选我自己想做的事,这谁也拦不住。你看为了演好我自己的电影《只要你过得比我好》里头的曹德旺,我三年都没接戏,增肥,减肥,我觉得这不是钱能衡量的事情。可如果当下我刚好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会考虑接,但我会认真演。我会接的原因是我身后还有公司跟团队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不能为了你的梦所有人都没有开销对不对,我会认真演的原因是,第一我得对得住人家给的钱,第二是我得对得住我自己,别留个特差的角色被人诟病。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决定好几年不接戏了。之前就有我为了演角色一年不接戏,减脂塑形,闲下来就研究戏。一年多之后我进组《黎明决战》,周围人都问我,说炳琨你这一年干嘛了,怎么变得不一样了?所以你看,其实有时候停一下再往前可能会让自己开启一个新的状态。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是一部命运多舛的电影,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大银幕电影,我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可惜因为中间出了很多情况,最终这部电影票房不够理想。我为了这部电影做了很多努力,原来计划的主演出了问题,我来做了主演。为表现出人患病前后的状态变化,我先是增肥到一百八十多斤,拍后半段的时候我又开始减肥。想短时间瘦下来不容易,我用节食+水里运动的方式减到了一百一十多斤,这属于极限操作。因为减肥速度过快,一系列并发症都出现了,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接着是失聪,甚至出现了心律不齐的情况。可能结果并非如我所愿,但我不后悔,我觉得这不是一个丢人的事情。我前些天把这个片子给我师弟宋洋看(演员宋洋,曾主演《暴裂无声》《热搜》等电影),他看完了跟我说师哥我喜欢你这个电影,你下部电影找我来演,我一定来。


所以我不觉得这是一部失败的作品,它让我学到很多。我真正了解到做一部电影是多难的事情,现在我明白不仅仅是有投资,有演员,所有人认真完成工作它就能够有机会上映的,中间的步骤一环扣一环,我在这次的经历中收获了难得的经验。


打退堂鼓这件事太容易了,但我不想这么干。



我是个这样的人,我导演跟表演的目的都不是为了“得到”。我拼尽全力做了这么一部作品,对得住自己的初心。如果我喜欢这事儿,我为了这个电影把所有钱都投进去了我也愿意。无论这部作品它成功或者失败,以后我想起它的时候都会觉得毫无遗憾,这就够了。


对了,之前有一次我跟思诚导演聊天,他说自己最喜欢的《水浒传》的角色是鲁智深。他觉得鲁智深是个智者,仗义、江湖气,但也懂得反思。他说鲁智深跟李逵看上去差不多,但实际上李逵从头到尾都是个单纯的莽夫,鲁智深在整个水浒传中是有成长在里头的,参透了,内心顿悟了,就成大师了。


如果说陈思诚导演是个掌舵人的话,那我曹炳琨就是个江湖人,行走江湖,难免风尘仆仆,就是要什么味道都尝一遍的。







 统筹 暖小团

造型 梁桥

摄影 毛伟

 采访、撰文 三河

新媒体编辑 Sissi Hua

新媒体执行 I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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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时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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