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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美国人,谁去安徽乡下开披萨店啊?

正经美国人,谁去安徽乡下开披萨店啊?

我们都知道,一块正经的披萨,有松软的饼心、焦脆的卷边,馅料包括番茄酱、芝士、培根、火腿、青豆或是洋葱等等。

不过,你也许可以想象一下,中国风味的披萨会是什么味道。放小龙虾或者烤鸭或许还能接受,那要是放臭鳜鱼、毛豆腐呢?

安徽黄山市6.5公里外的小村南溪南,美国人卓文和中国妻子小秋经营着一家披萨店“卓文的小食堂”,店里卖咖啡、传统的玛格丽特披萨,招牌是臭鳜鱼披萨。

不亚于一个日本人在里约热内卢卖重庆小面。”有人这样形容卓文的披萨店。
虽然听起来多少有点“黑暗料理”的意思,但卓文的手艺很快得到了市场的认可,每天限量50张披萨,往往在午后开业不到四个小时就卖光了,周末人多能卖到90张。
许多游客特意从几十几百里外的合肥、武汉、长沙赶来,也有外国客人靠着社交平台的指引找过来,卓文甚至偶遇了在美国念书的同校学弟。
生意好得出乎意料。可披萨店开在郊区的村子里,这里不像市区,没有高档酒店、商场、便利店,谁会到这里来消费呢?
卓文告诉我,“其实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并不是奔着做生意来。”

一家披萨店

开在古村的徽派建筑里






卓文的小食堂开在一栋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里,2023年8月,开店两个月后,他开放了一楼的大露台,把原本的客容量从七八个拓展到了五十多个。
屋后的露台正对着草地田野,新安江静水流过,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卓文和小秋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 卓文的小食堂店内外装修得十分精致

在南溪南这个有千年历史的古村,披萨店的气质是现代和西方的。他们特地在厨房开了一扇透明的窗,招牌是活泼的手写字体,门头亮了一盏金色的暖灯。
为了还原正宗的意式风味,卓文模仿传统披萨烤制的窑炉设计了柴火窑炉,从画图纸、和水泥到画上卡通小熊图案都亲力亲为。窑炉披萨的烤制需要果木,黄山本地只有松木和杉木,卓文又特地从别的地方买种植苹果或者荔枝的木材。

● 卓文自制了柴火窑炉

屋外种了几颗仙人掌,卓文专门用以彰显他的家乡基因。他在美国亚利桑那州长大,就像西部牛仔电影里演的那样,那里气候干涸,沙漠众多。
卓文出生后,一直由中国保姆抚养,到能开口讲话了,冒出的第一句是谁也听不懂的中文。再长大些,卓文意识到自己和中国的缘分不止于此,他说,“我要到中国去,我一定要学好中文。
2009年,卓文来到中国,他去了美食之都四川。在那里他领会到了辣椒、小面、兔子、牛蛙和毛肚黄喉的美味。再后来,他在四川大学一边读书,一边组乐队,到各个城市的新楼盘商演,深入到每一个县城和乡镇。
就这样过了8年,他和小秋恋爱、毕业,有了离开成都的打算。
用卓文的话说,经过了飞速成长后,“它(成都)不像以前那么漂亮,都是水泥钢筋、汽车、灰色的天空,其实蛮压抑的。

● 卓文的小食堂店外摆满绿植

小秋也认为,越发达的城市,交通越是拥堵,而她更愿意“找一个小而美的地方”,而她的家乡黄山就是最佳选择,这里空气清新,有山有水,安静悠闲。两个人就这样安了家。
在开披萨店之前,卓文主要工作是在学校做外教老师,以及和朋友拍短视频。“卓文的小食堂”这个账号,最早诞生在他和小秋的厨房里。
卓文家是爸爸主厨,他认为男人承担起做饭责任是顾家的表现,婚后包揽一日三餐。而且他热爱美食,从中国的红烧肉、油条、姜撞奶,到西方的蒜香法棍、舒芙蕾、意式千层面……不会的就边学边拍,做披萨也是那时候学的。
直到2023年,一位在南溪南做文旅运营的朋友邀请卓文把线下店也开起来,他才有了做实体店的想法。

“人类历史上第一个

臭鳜鱼披萨”

卓文已经是半个地道的安徽人,尤其是在臭鳜鱼的造诣上。

做臭鳜鱼披萨,需要先烧制一道熟香的佳肴。五花肉切丁增加肉香,葱、生姜、大蒜去腥,红椒增色,再加入冬笋、莴笋提升味觉层次,调味只靠酱油焖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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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文说,不像其他鱼类烧制太久肉块会碎渣,腌制后的臭鳜鱼的肉质是Q弹的,“你用筷子夹,它像蒜瓣一样大,一粒一粒的。”再把鱼肉掰开成清晰分明的颗粒,放在饼胚上,撒上马苏里卡芝士、青红辣椒,再淋上浓郁的酱汁。在350度的温度下,不到3分钟就可以烤制完成。
2021年,因为拍短视频小有人气的卓文受邀参加黄山当地的一个烹饪比赛,除了他以外都是专业餐厅的大厨,他用这道臭鳜鱼披萨惊艳四座,虽然只得到了荣誉奖。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臭鳜鱼披萨”,卓文非常满意这个创意。

● 卓文每天要做50个左右的披萨

2023年,卓文有了一间披萨店,他想,臭鳜鱼披萨必须是招牌。
在美食这件事上,卓文尤其认真。他特地花了两个星期打造欧洲传统的柴火窑炉。柴火窑炉烤出的披萨有黑边,第一次品尝的客人可能并不买账,他们吃惯了必胜客和达美乐这样快餐连锁店“完美”的披萨产品,也许会误会卓文“烤得很失败”。
“有黑点才是完美的披萨。”卓文反驳了我的“完美”论调,窑炉的温度大概在400摄氏度左右,披萨只需要烤制90秒左右就能出炉,冷发的面团突遇高温烘烤,就形成大小不均的黑色马蜂点,每一块拿坡里披萨都要有这个胎记才称得上正宗。

● 店里的披萨都有黑色马蜂点

在来到南溪南后,卓文发现村子还专做豆腐制品,把毛豆腐也加入披萨套餐里。

“做毛豆腐要先在铁板上用油煎,必须是菜籽油。煎过之后,它的毛会产生一种外皮,有一点酥。豆腐里面又是很嫩的,是外酥里嫩口感,再配一点我们黄山这边的土辣椒酱,咸辣辣的好吃。”

光是听卓文描述毛豆腐的味道,我已经情不自禁地咽口水了。

对中华美食如此理解和热爱,或许跟他曾经在成都的生活有关。

● 卓文正在厨房制作披萨

川式美味会平等地冲击每一个西方人的舌尖。
卓文的同校前辈、著名美食作家扶霞曾在《鱼翅与花椒》里写过,第一次尝试火锅时,最受不了的是花椒的味道,她曾邀请过一个陌生人品尝花椒,结果对方以为她要毒害他。对于卓文来说,小炒里无处不在的花椒也让他的味蕾受到过攻击,“不过现在爱得不要不要的。
“中国治愈了我的挑食,我现在是正儿八经地什么都吃。”卓文还跟我谈到了成都的兔头、自贡的兔肉,以及像毛肚、鸭肠这样数不清的火锅食材。
卓文是个很乐意尝试各种食物的人,“美食是很伟大的,我觉得(对不同食物)一定要有包容和理解。
许多人也许并不能以一种欣赏和平等的态度对待食物,争吵源于不理解,吃牛排和鱼子酱的看不上包子和春卷,吃惯了麻辣火锅无法忍受涮羊肉,或许都是缺少了一种开放的态度。
而卓文的小食堂,则是在用披萨传递对文化的理解。还有什么比一个美国人,做带有中国地方特色的意大利美食,更能体现融合精神的吗?
“绝不能轻视
无数瞬间堆砌起的快乐”

卓文刚来南溪南的时候,许多村民在叮当装修的门外停留,“这是要开什么店呢?”,虽然也常吃由面粉揉就的包子大饼,来自西方的披萨实在是一个新鲜玩意。

最先来店里晃悠的是老吴。老吴60多岁,会点手工,看到店里装修会主动搭手帮忙。卓文没东西吃,老吴就主动邀请他去家里吃饭,关系更熟一点,老吴会在每个饭点端一碗面条过来。

● 卓文邀请南溪南的村民们品尝披萨

还有一个叫辰辰的男孩,他对这个正在装修的小店充满好奇,天天都来,见面时他叫卓文“叔叔”。但很明显卓文认为,“我感觉这样叫也不对,因为我把辰辰当兄弟一样。

辰辰帮了卓文大忙。柴火窑炉第一次做失败了,第二次重新开始,师傅不在,他一个人和水泥、粉刷,四年级的辰辰也加入,两个人花光力气,弄脏手指和脸蛋,才有了现在的窑炉披萨。

开业以后,辰辰来店里玩,也主动帮手,洗碗、点单、送披萨,样样都干得很好。

● 辰辰拿着和卓文的合照 

● 辰辰和其他小伙伴都很喜欢到卓文的披萨店里玩

因为忙不过来,店里又找了一位做饭的阿姨,卓文叫她吴阿姨。她是辰辰奶奶的妹妹,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吴,多少沾亲带故。

吴阿姨留着不到耳朵的短发,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吴阿姨的孩子都在深圳工作,她在家里务农。在大家眼里,吴阿姨热情、能干,“她把我们都当成她的儿女对待”,小秋说。

● 吴阿姨学做意大利饺子

她给店员们做午餐和晚餐,洗碗,送菜,也要忙活自己的家事。她奉行节俭的生活理念,店里客人丢掉不吃的披萨边,会捡回家喂猪。

吴阿姨家有一大片菜地,自己种了红薯和南瓜,他们就地取材,用芝士夹在两半切开的红薯之间做窑炉焗红薯,用刚从地里取出来的南瓜做南瓜汤。卓文在披萨里放的辣椒皮也是从这里来的。

田野源源不断地生长出奇妙的食物,喂养着人类的日常,卓文踩在乡村小路上,他想,“能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创作美食,我不知道有什么比这样的生活更简单幸福了”。

● 卓文和吴阿姨在菜园子里

卓文喜欢乡村生活的“小社会”感,跟疏远、冷淡的城市邻里生活比起来,在南溪南人与人的关系明显更加亲密,“我对面老吴家,每天都有很多人串门,坐在那里聊天,甚至吃饭。”现在,卓文已经是其中一员了,随便路过谁家,都可以亲切地招呼、聊天,蹭饭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也不只是卓文“向往的生活”,田园和美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客人。

刚开业的时候,有外地的客人打车到城区之外的南溪南,师傅都会不确定地问一句,“你确定这里有一家店吗?别被短视频给骗了。”而现在,很多人打车定位到这里,司机师傅会主动搭话,“你是去吃披萨吧?”

别说一个美国人了,这是多少人标准的梦中生活,守着一个小食肆,背靠田园,质朴的邻居和朋友。”卓文的小红书下有许多类似的留言。

● 卓文的店吸引了许多当地的村民和外地游客

有一位来自外地,打扮整齐,头戴牛仔帽的爷爷跟着朋友来到店里,卓文管他叫老克勒(这是一句地道的上海话,形容那些精致的,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旁边的奶奶介绍披萨为“洋大饼”,他尝了一块毛豆腐披萨,也给出了“好吃”评价。

临走的时候,老人们还热情地跟他招手“下次再来”,这是一个令卓文感到幸福的瞬间,他称之为“感动时刻”。

他担心吃惯了中式食物的客人会不习惯西式披萨,没想到几乎所有人都大方而愉悦地接受了这个食物。这也刚好契合了他的初衷,人类对美食和温暖的感受是共通的。

而开这间店,正是为了在赚钱的同时,享受美食与自然,过上他们所憧憬的那种理想生活。

● 卓文在夕阳下

开店半年,卓文的小食堂有了几位老客户,她们尤其懂得享受美味,傍晚时刻直奔露台,夕阳洒下,近处的新安江泛起金色的粼粼波光,天空染成粉紫色,没有人会不惊叹自然的曼妙,然后拿出手机留下这个珍贵的瞬间。

这时候,卓文会放下手上缠斗中的面团,从烧着炭火暖烘烘的厨房小跑到露台看一眼晚霞。

卓文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了这个瞬间,“绝不能轻视无数微小的瞬间堆砌起的快乐,因为这一切,让我觉得我正在经历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没有比这更治愈的事情了。


你想尝试臭鳜鱼披萨吗?

对卓文的小食堂,你还有哪些好奇的?


离开北京,回哈尔滨卖冻梨咖啡的他,好快乐

这是大牌护肤品店里,你唯一能免费拿走的东西

精神不稳定的打工人,不养孩子只养它
撰文:yoyumi
编辑:杨柳
设计:曲枚
图片:由受访者供图
排版:yoy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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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潮生T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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