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为什么要来哈尔滨？

澎湃新闻记者 赵实

2024开年网红第一城是哈尔滨，没有之一。

这座地处祖国最北端的省会城市，自2023年12月下旬开始，迎来了前赴后继、热情不减的游客，并在此间花样频出地长居各大社交平台热搜，单是元旦假期三天，便接待游客300多万人次，狂揽旅游收入近亿元。根据携程1月15日发布的《2024春节旅游市场预测报告》，哈尔滨旅游热度已从元旦延续至春节假期，春节期间，哈尔滨旅游预订订单同比增长超14倍，超全国增速两倍。

美团、大众点评数据显示，元旦过后，哈尔滨的旅游热度居高不下。1月以来，哈尔滨的旅游消费订单（含酒店民宿、景点门票、交通等）较2023年同期增长超100%。除了东北客群之外，来自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天津等城市的游客居多。其中，北京更是超过沈阳、长春，成为哈尔滨最大的外地客源地。

眼下，哈尔滨的成功出圈，也让多个省市“卷”了起来，纷纷“抄作业”；有关哈尔滨因何而火的分析与讨论，也是层出不穷。

去过的，没去过的，正在其中的，都在问，大家为什么要去哈尔滨？

倘若并非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去追寻哈尔滨爆火的原因，而是以一个已经去过哈尔滨或是准备前往哈尔滨的游客视角去体会哈尔滨，或许可以得到与众不同的答案。

夜色降临后的哈尔滨圣索菲亚教堂。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为 吕书斋 摄

日前，澎湃新闻记者就走进了哈尔滨，试图通过在哈尔滨的所见所闻与自身的体验去回答，为什么要来哈尔滨。

冬季到东北看冰雪

“我上次亲手摸到成块的冰，还是在我家冰箱制冰器里。”广东的00后游客李尔雅说，她这次跨越3000多公里从佛山北上哈尔滨，就是为了亲身体验冰雪的极致魅力。此前她去过的纬度最高的地方是南京。

我是在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的冰屋里遇见的李尔雅，当时她正倚在冰吧台前，用高脚杯喝一杯鸡尾酒。服务生调好后递给她时还来了个小幽默，“常温莫吉托，请慢用。”

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冰屋里，游客正在体验冰火锅。

这间冰屋里除了冰酒吧之外，还有冰火锅。服务人员说，敢于上桌点单的，多半都是南方口音的游客，吃冰火锅、喝冰酒饮的主要目的，就是极限体验。

“就是奔着这些冰雪来的，来都来了，尽量都体验一下。”李尔雅说，为了能深度游玩冰雪大世界，上午刚一开园她就狂奔进来，直奔冰滑梯，“我是最先‘出溜’下来的那批人。”

在“冰雪漂移”的场地外，刚刚漂移出来的孙志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打电话给准备汇合的亲友，“我在越野车转圈甩尾这儿，我再排一回（队）。”

孙志来自北京，这是他第一次来哈尔滨。论寒冷，北京虽然不及东北，但入冬之后也有冰雪景观，但是论极致，山海关外的冰雪在哈尔滨的冰雪面前，属于“青铜遇上王者”。他之所以拖家带口来哈尔滨，“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孩子在地地道道的冰天雪地里撒欢儿。”

冰雪大世界里，“冰雪漂移”的现场。

除了娱乐体验，冰雪大世界里的冰雕雪雕也是游客们趋之若鹜的理由。

如果你热爱《权利的游戏》里的临冬城，黑夜降临之前的冰雪大世界就能给你相似的意境；如果你想置身冰雪奇缘般的水晶童话世界，那就在正午阳光最灿烂的时刻，在冰城堡前留影；如果你是“东北版老友记”《乡村爱情故事》的IP粉，“象牙山F4”的雪雕前一定要留下打卡的纪念……

白天的冰雪大世界。受访游客 供图

哈尔滨冰雪大世界乡村爱情主题雪雕，是一个备受游客欢迎的网红打卡点。

不仅是冰雪大世界，哈尔滨的冰雪景观在城市里也是随处可见的存在。

在中华巴洛克历史文化街区、中央大街、群力音乐长廊、松花江边、兆麟公园……甚至是在街心广场，饭馆门外，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冰雕雪雕，有时候还能现场观赏制作过程。

中华巴洛克历史文化街区，冰雕师傅正在雕刻一座熊猫。

“东方莫斯科”

哈尔滨在坊间的别名很多。

除了以往官方与主流冠之的“冰城”，以及近期爆火后被大家广为称呼的“尔滨”之外，哈尔滨还被称为“东北小巴黎”、“东方莫斯科”。

哈尔滨的欧洲风情的确非常鲜明。拜占庭式的圣索菲亚教堂、犹太式的犹太会堂、“东北卢浮宫”哈药六厂、文艺复兴建筑的中央大街……漫步哈尔滨的城市街巷，仿佛置身欧洲大陆。

这些欧式与新中式建筑的融合，源于哈尔滨的近现代城市发展的历史。19世纪末,哈尔滨仅有村屯数十个、居民约3万人，初具城市形成与发展基础。1896年至1903年，随着中东铁路建设，工商业及人口开始在哈尔滨一带聚集。中东铁路建成时，哈尔滨已经形成近代城市的雏形。20世纪初，哈尔滨就已成为国际性商埠，先后有33个国家的16万余侨民聚集这里，19个国家在此设领事馆，成为当时的北满经济中心和国际都市。

始建于1907年的圣索菲亚教堂，是哈尔滨的一个城市地标，也是游客们来到哈市之后必会打卡的景点之一。

今年元旦假期，为了更好地满足外地游客们的游赏愿望，哈尔滨文旅用无人机在教堂上方悬起了一轮月亮，一举冲上热搜，也使圣索菲亚教堂的建筑艺术之美出现在更多人的视野，吸引其慕名而来。

95后河北女孩沐芸此次哈尔滨之行的第一站，就是圣索菲亚教堂。出发之前，她专程花费799元订购了一套“索菲亚女王”写真。

“谁会不想当一回异域风情的冷艳女王呢？”为了这次写真拍摄，她特意做好了防寒功课，贴了一身保温贴，脚底、肚子、膝盖通通不落下，为的就是用最好的状态，拍出只有在哈尔滨才能感受到的凛冽之美。

圣索菲亚广场上，拍摄“俄罗斯公主”写真的女孩们。

哈尔滨今冬的爆火，也吸引了大批外国游客慕名前来。来自俄罗斯的Lida和亲友刚从机场出来，提着行李就直奔圣索菲亚教堂打卡。

“在网上看到很多哈尔滨的视频和照片，这里太美了。”Lida觉得，哈尔滨既有亲切熟悉的俄罗斯风格，又有新奇独特的中国特色，接下来她和亲友们也要去冰雪大世界和中央大街分别游玩。

圣索菲亚教堂也是外国游客喜欢打卡的景点。

哈尔滨中央大街则堪称是“东方小巴黎”的“香榭丽舍”。这条始建于1898年、全长1450米的商业街上，汇集了文艺复兴、巴洛克、折中主义、新艺术运动以及古典主义等西方建筑风格的历史建筑65栋，且均为历史保护建筑。中央大街也是全国第一条商业步行街。

中央大街一景。

坐落在中央大街中心地段的马迭尔宾馆及其西餐厅，始建于1906年其建筑本身也是一座具有欧式特色的著名文物。这个冰雪季，哈尔滨的火热也让马迭尔成为大多数游客们的打卡之地。

2023年12月中旬，进入冰雪季以来，马迭尔主营业务收入实现爆发式增长，较2019年同期多呈增长趋势。截至1月6日，西餐收入214.76万元，日均收入10.23万元，客单价163.47元，上座率186.87%，收入较2019年同期96.7万元上升122.08%；啤酒屋收入99.56万元，日均收入4.74万元，客单价129.18元，上座率127.07%。

中央大街，游客们购买马迭尔冰棍儿并与街景拍照打卡。

中央大街马迭尔冰棍，在元旦假期的3天销售量也惊人地达到了10万支。

“我们每天的冰棍销量，取决于售货员取递冰棍的速度和顾客支付的网速。”迭尔西餐酒屋负责人田凯告诉我，在中央大街的马迭尔销售柜台，从营业开始，门前购买冰棍的队伍就从未停止。

马迭尔西餐厅内，时近下午两点依然座无虚席，前来品尝俄式西餐的游客不断推门而入，等待翻台落座。“冰雪季开始，到现在，我们的西餐每天最多时要排200多桌。”

下午两点多，中央大街马迭尔西餐厅依然座无虚席。

田凯说，远道而来的游客们，很多人来到马迭尔都是为了走进这座历史建筑里，尝一尝地道的俄餐。为了尽可能地服务到更多游客，减少长时间等位，马迭尔专门打通了宴会厅，将原本的60个双人台，增加到了230桌；红菜汤、蜗牛盘肠、罐牛罐羊等菜品，几乎桌桌必点。

花式宠“且”的东北老铁

东北人习惯将来到家里的客人称为“且”（音译）。

为了照顾好来到哈尔滨的“且”们，哈尔滨官方以及哈尔滨人，变着花样地“整活儿”。下了飞机就能看到歌舞快闪；地铁成了“摆渡车”；防洪纪念塔的地下通道铺上了专门防滑的地毯；很多商家打开家门充当温暖驿站，免费提供姜茶热水；想吃东北美食又怕不精致，冻梨冻柿子切片摆盘，豆腐脑里都可以撒糖，烤地瓜都掰开了配上勺子；鄂伦春人牵着驯鹿走到了中央大街上，企鹅都背着书包出来巡游互动，连极地公园里的白鲸都在比心……

哈尔滨极地公园里，白鲸表演的“海洋之心”。

“每一个仪式感和小细节，都诚意满满。”来自河南的温虞说，她原本对东北的印象就是，冰天雪地、烧烤直播、乡村爱情，这段时间以来，经常在社交网上刷到关于哈尔滨宠客的消息，她看了很感动，也从中看到了只有哈尔滨才有的美丽和浪漫，所以这次她和男朋友专门将年假旅游地选在了哈尔滨。

中央大街附近商业街旁，商家自发提供的温馨服务。受访者 供图

City walk是他们的主要玩法。“不去人多排队的景区景点，只想慢慢地感受城市。说白了就是逛和吃。”第一天在中央大街一带闲逛打卡时，她就已经领略了哈尔滨人的热情和诚意，“很多商家专门制作了海报贴在门口，提示我们可以免费进来歇脚取暖喝茶。”

哈尔滨极地公园，淘学企鹅们每天都会准时与游客们互动。

东北人的热血与直爽，是与生俱来的。这次哈尔滨之行开始之前，我向在短视频平台上结识的一位博主表明了我前往哈市的意向，她直接提出，抵达之时来接我，带我逛景点，品尝当地美食。

到达哈市的当晚，在高铁站，远远地就看到她和爱人在等待我。

这位博主叫王盈心，是一名从事帽服批发零售的店主，原本她只是在短视频平台上介绍自家的帽子，因为哈尔滨最近层出不穷的出圈话题，她就借着话题录了几条评论口播，本意是宣传自己的家乡，同时让大家感受到东北人的热情与幽默，没想到收获了很多网友的关注和喜爱。

那之后，每天都有大量的网友私信评论她，向她咨询来哈尔滨旅游的相关事宜，以及与哈尔滨有关的话题的看法。于是王盈心就开始去外地游客们关注的各个景点探访，为大家作介绍。

哈尔滨市民王盈心和梁继波自发加入了服务南方游客的行列。

王盈心的爱人梁继波，也在她的影响下，制作了专门的车贴，加入了免费接送游客的车主行列，忙完工作之后，就会专门开车钻进游客密集的景区街路，碰见有需求的外地游客，主动免费接送、提供服务，“我面相看起来有点凶，碰见他们的时候，我努力展示温柔”。

对于每一位顾客，于东都报以最饱满的热情。

红专街早市销售烤红肠的摊主于东，专门印制了摊位条幅“重生之东北夹子叔”，近零下30摄氏度的东北清晨里，他始终元气满满地面对每一位前来购买的顾客，称大家为“小公主、小王子”。

烤红肠肉量扎实、每串8元，听见顾客说，是从广东专门飞过来的，于东立刻送一串；听说有人是直播的视频博主，来了就是为了宣传哈尔滨，他马上免单；有人说这烤得有点儿干了，味道不好，他立即退回全款。

“哈尔滨能有这么多外地来的朋友关注，我是打心眼里高兴。”于东说。

本期编辑 邢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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