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丨中国人为什么不自由？因为自由真的会死···

【全文约3800字。】

前言：

很多人认为中国自古以来就非常不自由：户籍管理制度不允许百姓随便离开户籍所在地；不允许部分人们自由选择职业，强制规定要世代从事同一种职业，如军户、铁匠、木匠等；还有各种强加的不必要的规矩、传统束缚人们的一生，人们从生至死似乎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自由。

到如今，世界主流价值观常常强调“自由”，中国从古至今对人的束缚仿佛与世界主流价值观格格不入。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去看，就会发现：中国一直占据着世界上最好的土地，有无数异族觊觎我们的领土。中国自古以来不得不很大程度上放弃个人自由度，提升整体组织度以保护我们的领土并生存下去。自由真的会亡国灭种。

1.为了生存，华夏民族的祖先们牺牲自由换取组织度的提升，以对抗异族。

2.牺牲自由换来的组织度令华夏民族在全世界最好的土地上站稳脚跟。随后的华夏民族内战中，商鞅进一步牺牲个人自由换取极限的组织度，最终完成中国首次一统。

3.强大的组织度，是中华文明从未断绝的坚实保障。

2023年，美国《科学》杂志刊登了一篇由中国科学家主导的关于地球冰期与人类发展的研究论文。文中说道八十多万年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的人口规模仅有一千余人，人类长期处在濒临灭绝的状态。

中国的经历就好像是人类经历的缩小版，有很长一段时间处在濒临灭亡的状态。

儒家经典《公羊传》里记载了这样一句话：“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意思是（周朝时期）南方蛮夷与北方游牧异族在南北两个方向侵略中国，中国的领土已经快被蚕食殆尽了，中国就像一缕快断了的丝线般，行将灭亡。

中国在秦朝一统天下之前，夏商周三个朝代并不是我们传统认知中的大一统王朝。

拿周朝的分封制来说：不是周天子已经控制占领了一个地区，然后把这块地区分封给自己的兄弟儿子和信任的大臣；而是周天子领地周围有许多异族部落占领的、不受控制的地区，周天子给诸侯一支部队，让诸侯去打异族，打败异族拿下多少土地就分封多少土地。打不赢就没有封地。

公元前六七百年前，周王朝及其下属的诸侯国有段时间，连续多年在对周边异族的征战中失利，以至于到了快要灭亡的地步，一直到齐国齐桓公任用管仲改革。

齐桓公任用管仲执政，管仲作为法家先驱在政治军事经济方面做了一系列改革。

1.政治方面。管仲特别强调建立一套严格考核、任命和提拔各级官吏的办法，并整顿齐国内部各地区的行政管理。

管仲令士、农、工、商各就其业，从而使部落制度的残余影响被彻底革除，行政区域的组织结构更加精细化，有效地维护了社会稳定，极大提高了齐国的生产效率。

2.军事方面。在整顿行政管理的基础上，设立新的有效的征兵制度，把零散的每家每户编成一个整体，每家抽一人当兵，保障兵源的充足。

并且在春秋农闲之时组织士兵定期训练。（公元前六百多年，没有常备兵制，都是平时种地，战时征召的征召兵制。常备兵制度要到三百多年后的战国时期才开始有。）

【《国语·齐语》管子于是制国：“五家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焉。以为军令：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轨长帅之；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帅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帅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帅之；五乡一帅，故万人为一军，五乡之帅帅之。】

3.经济方面。大力发展农业、工商业，设立合理税收制度。

管仲的一系列改革在中国历史上首次大幅度提升了汉族内部的组织度，提高了齐国物资生产效率、经济收入、军队战斗力。造就了对外抵御异族入侵、对内化解同族诸侯矛盾的“尊王攘夷”的齐国，成就了齐桓公“九合诸侯”的霸业。

【汉朝以前不叫汉族，叫华夏民族，本文为了方便阅读，不做区分。】

但同时，提高物资生产效率、军队战斗力、把零散的每家每户编成一个整体，都意味着人们需要牺牲个人自由，服从政府的安排，再不能自己想干啥就干啥。

汉族历史上首次为了生存而舍弃自由来提高组织度。

管仲这种舍弃自由度提升组织度的改革究竟是利是弊呢？

孔子给予了肯定的评价，孔子曾说到：“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出自《论语·宪问》）披头散发、衣襟领口向左开，都是非华夏异族的特点。孔子的意思是要不是有管仲，华夏民族恐怕就亡国灭种了，大家都成蛮夷了。

管仲改革之后，周王朝的各大诸侯国用牺牲自由度换来的组织度形成了强大战斗力，不断剿灭周边的异族，渐渐彻底占领了当时世界上最好的一块土地——黄河流域及其周边的土地，即中原地区（河南、河北、山西、山东、安徽、江苏一带）。

很多人对中原地区这块土地有多好，没有概念，这是气候环境和科技与现代差距过大造成的。

公元前300年到公元前1000年之间的700年间，全球气温水平比现在要高出两三度。

高出的两三度意味着，在两千三百多年前，黄河流域所处的纬度是最适宜农耕的地带。再往北，气候偏冷，不适宜种庄稼只能长些水草，所以只能居无定所的游牧；再往南，全是长满参天大树的类似现代的热带雨林地带，瘴气弥漫，当时尚未发明出铁器，只能用石头砍树，基本无法毁林开荒。

与中原地区处于同一纬度的地区有中东地区和北美中部。中东地区处在副热带大陆的中西部，受三圈环流的影响，终年受副热带高气压带以及低纬信风带的控制，盛行下沉气流，导致炎热干旱，形成热带沙漠气候。北美中部则因为北美没有东西走向的大山阻隔北冰洋南下的寒流，时常遭遇极端寒冷天气。

中原地区是当时全世界最好的一块土地，没有之一，水资源丰富、宜耕宜居、物产丰盛。

这样一块好土地，谁都想要。最终，提升了组织度，能更高效率生产调配物资、训练出更强大军队的汉民族，在千年的角逐中胜出，击败无数异族后彻底占领了这块最好的土地。

齐桓公“尊王攘夷”后三百多年，周王朝的诸侯们击灭各路异族，由外战转变成华夏民族内战。各诸侯国纷纷积极变法，以期望再度提升组织度，从而击败其他诸侯国，完成统一。

商鞅在管仲、李悝、吴起、申不害等多位变法者的基础上进一步创造出了秦制。商鞅变法创立的秦制，比管仲改革创造的制度更进一步提高了组织度，但也更加束缚人的自由。

商鞅规定人们不准随便迁徙、不准无缘无故离开居住地；规定秦国的所有百姓不准从事与耕种、战争无关的职业；甚至规定了垃圾要倒哪里，怎么倒，你要是敢随处倒垃圾都会触犯秦法而被割掉鼻子。

除此之外，商鞅为了确保秦制的执行，还规定让每十户人家组成最小的管理单位相互监督。十户人家里，哪一户有人犯法，其他家必须举报，不论是不知道而没有举报或者包庇而不举报，十户人家都要视为同犯。战场上也一样，同一个小组的士兵，如果出现违反军纪、逃跑、阵亡的情况，那么全组士兵都要受罚，除非能砍下足够的敌军首级来抵罪。

商鞅创立的秦制虽然极度束缚人的自由，但在那个战乱到和平，奴隶制、封建制到集权制的过渡阶段，也用军功制为底层提供一条上升渠道。所以秦法虽然苛刻，百姓尚勉强可以忍受。

秦制进一步牺牲个体自由，换来组织度进一步提升，最终使得秦国灭亡六国，完成了中国历史上的首次统一。

完成统一后的秦国，百姓既没有了军功制带来的上升渠道，又要忍受苛刻的秦法，结果忍无可忍，匹夫一怒，秦朝二世而亡。

汉承秦制，有所损益。

汉朝继承了秦朝大部分的制度，唯独在束缚个体自由方面做出了改善，利用道家儒家的道德理念，用道德观念代替了秦法最苛刻的部分。比如你在秦朝乱倒垃圾会因犯法而被割掉鼻子，在汉朝大家则只会指责你素质低让你社死。

从数百年战乱洗礼中诞生的秦制，令汉族从此以后拥有了全世界迄今为止最先进的组织制度。

这套牺牲个体自由换来的组织制度，在汉族强大的时候，帮助华夏征战四方、开疆拓土，把中国的领土扩张到古代科技地理限制的极限；在华夏民族衰微的时候，保证中华文明不至于断绝。

为什么说这套组织制度能保证中华文明不断绝呢？

假设一件事情需要100个人花10小时来完成，若能提升组织度，指挥得当，安排好各个细节并确保工作人员落实执行。那么工作效率也会随之提升，仅需要90个人花10小时就能完成。

异族不像汉族，有上千年的时间去摸索如何提升组织度，异族的组织效率低下。汉族1个人干的事情，异族可能需要2个人去干；汉族需要1名官员处理的事情，异族可能需要2名官员去处理。在战争方面，汉族的高组织度加上更先进的武器装备，更是让汉朝有“一汉当五胡”的说法。（《汉书·陈汤传》汤曰：“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

这种组织度落后的影响，在异族入侵中国的初期并不明显，但随着异族占领中国领土的范围越大，影响就越明显。

毕竟训练培养1万名士兵所需要的时间物资金钱远远小于训练培养5万名士兵。再者，汉族人口数量多，更容易筛选出符合标准的士兵。

任何一个异族政权入侵中国，往往在占领黄河以北后便因组织度的低下再也无法更近一步统一全中国。

异族政权想要统一全中国的唯一办法便是学习汉族制度来提高组织度，即“汉化”。可是要汉化就必须了解汉族制度形成的前因后果，了解汉族制度形成的前因后果就要了解汉族的历史。

异族统治者越了解汉族的历史，越知道汉族制度形成的前因后果，就越会发现自己本族制度的落后，结果就是完全抛弃本族制度，彻底拥抱汉族制度，最终被同化成汉文明的一部分。

毕竟如果你身边就有一本《降龙十八掌》秘籍，那你为什么还要练罗汉拳而不练降龙十八掌呢？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历史丨蒙元满清，汉人引入外部力量自我革新》，阐述过能在中国领土内站稳脚跟的异族政权无一例外都任用了一群汉族官员，进行了汉化改革。

无论是占据一隅的后赵、前燕、前秦、北魏等异族政权，还是最终统一了全中国的蒙元、满清异族政权，其背后都有一大群汉族谋士和官员。

前燕朝堂上全员汉族官员；蒙元忽必烈任用汉人世侯才打赢汗位之争，连灭亡南宋的将领都是北方汉人，忽必烈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蒙奸行为，近卫军全是汉人部队而不敢用蒙古人部队；满清统一全中国的主力全是汉人，以至于满清要把大半个南方分封给汉人。

异族政权不任用汉族官员，不汉化，不提高组织度，就永远不可能在中国的领土内站稳脚跟。

汉族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差点灭种，汉族政权两次彻底灭亡于异族之手。

汉族总结出来的高效的组织制度，帮助汉族即便亡国，也能通过组织制度，通过汉族文化来同化异族，完成对异族政权的夺舍，形成胡皮汉心政权。

自由对个人很重要，可是对于种族而言，繁衍传承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唯有活着，才有机会去争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