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这里的水会让你生病甚至死亡,但他们将真相隐瞒了几十年
图片来源:Youtube(The devil we know)
撰文 | 王怡博
审校 | clefable
美国3M公司——原名明尼苏达矿业及制造公司(Minnesota Mining and Manufacturing Company)于1948年获得了制造含氟化合物的专利。后来,他们使用一种新方法,将碳原子与氟原子结合,创造出了一种名为PFOA(全氟辛酸,Perfluorooctanoic acid)的新材料。这种材料极其稳定,但一开始还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
经过与多家公司的协商,3M公司于1950年与当时的杜邦公司达成了一项协议,将PFOA出售给杜邦公司来生产特氟龙(Teflon)——这就是随后杜邦推出的不粘锅产品所用的涂层。不久,不粘锅就登上了美国各大电视节目。这些节目里展示着,食物从不粘锅表面轻松滑落的画面。
40多年来,3M公司一直在向杜邦公司出售PFOA,并且从20世纪50年代起开始生产全氟辛烷磺酸(Perfluorooctanesulfonic acid,简称PFOS)。从名字可以看出,PFOS与PFOA属于一类物质,即我们现在熟知的全氟和多氟烷基物质(per- and poly-fluoroalkyl substances,简称PFAS)。这类含氟化合物非常独特,不易与其他物质发生反应,具有防水、防油、耐热和耐化学腐蚀等优异特性。不出所料,PFOS很快就被应用在数百种产品中,包括服装、室内装潢和消防泡沫,甚至是食品包装中。
这些产品为人类带来了便利,但便利的另一面也许就是危险——在杜邦公司秘密保存的记录里,代号为“C-8”的PFOA和PFOS被认定为有毒物质(C-8 is the devil we know)。
隐瞒了什么
近期,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旧金山分校(UCSF)的科学家在一项发表于Annals of Global Health的研究中,调查了杜邦和3M公司未曾发布的文件,并分析了该行业为延迟公众对PFAS毒性的认识,为避免监管审查所用的手法。结果显示,杜邦和3M公司早就有关于PFAS毒性的数据,但却对外隐瞒了数十年。
这些秘密行业文件是由美国律师罗伯特·比洛特(Robert Bilott)捐赠给UCSF相应图书馆的。比洛特曾在20世纪末替美国西弗吉尼亚州帕克斯堡市一位名为威尔伯·坦南特(Wilbur
Tennant)的农民,就PFAS造成的水污染对杜邦提起诉讼。
坦南特有一块土地卖给了杜邦,杜邦原本承诺只会在那里处理无害物质,但不久坦南特就发现了异常——邻近小溪里有不明泡沫,小溪里不时出现翻肚皮的鱼,常常饮用小溪的家畜也纷纷死去,而如果掰开死去鹿的牙齿,会发现里面都是黑的。
调查显示,在C-8出现后的近40年里,公开发表出来的有关PFAS对健康影响的研究屈指可数,公众对PFAS的毒性也所知甚少,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些材料安全且特别有用。殊不知,杜邦和3M的实验室一直秘密进行着各种安全性实验。
早在1961年,杜邦负责研究特氟龙毒理学的科学家就发现特氟龙材料“能够在低剂量下增加大鼠肝脏的大小”,建议“极其小心”地处理这些化学品,并且“应严格避免与皮肤接触”。除器官肿大外,他们还发现了PFAS导致动物死亡的案例。
图片来源:Youtube(The devil we know)
根据杜邦1970年的一份内部记录,杜邦资助的哈斯克尔实验室(Haskell Laboratory)发现 C-8“在吸入时有剧毒,摄入时为中等毒性”。此外,在杜邦1979年的一份秘密报告中,哈斯克尔实验室发现,狗摄入单剂量的PFOA后,“两天内死亡”。
除了动物实验,杜邦和3M公司的员工们似乎也成了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出生缺陷、致癌……
在1977年之前,杜邦和3M原本想要测试他们员工受PFAS污染的水平,这需要一个对照组,于是他们找了一些存档的血液样本,比较了这些“干净”的血液与他们员工的血液,结果发现并没有所谓干净的血液——即便他们到亚洲甚至全世界采集血液样本,数据都明确显示,世界各地几乎所有人的血液里都含有PFAS这类化学物质。不过,事情并不是“仅存在于血液中”这么简单。
1980年,杜邦和3M公司了解到,在C-8制造厂工作的8名怀孕员工中,有两人生下了患有先天性缺陷的孩子。其中一名员工叫做苏·贝利(Sue
Baily),那年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巴基·贝利(Bucky Baily),但巴基出生时只有半个鼻子和一个鼻孔,眼睑呈锯齿状,瞳孔呈钥匙孔状,虹膜和视网膜没有连接在一起。
巴基·贝利(Bucky Baily)。图片来源:Youtube(The devil we know)
等到贝利产后回到公司才知道,另一个女员工生下来的孩子和巴基的状况几乎一模一样——她也在特氟龙生产线上工作。
在对怀孕员工的健康和分娩结果进行内部调查后,杜邦公司决定将女员工从接触特氟龙的生产线上转移出去。杜邦在第二年发给员工的内部备忘录中指出,“据我们所知,没有证据表明杜邦公司的C-8会导致出生缺陷。”相关人员还就此事对一名男员工说道:“特氟龙可能对怀孕女性有害……但并不会伤害到男性。”
不过,1984年杜邦就有员工出现不育的记录,1988年也在大鼠身上发现了C-8与睾丸腺瘤(testicular adenomas)之间的相关性,1994年杜邦和3M公司还分享了“C-8可能与前列腺癌有关”的数据。
但公司并没有公布这些发现,关于C-8的安全性数据被标记为“机密”,在某些情况下,公司高管甚至明确表示他们“希望销毁这些记录”。
杜邦在西弗吉尼亚州帕克斯堡市建厂后,为当地人提供了许多工作机会,并且会帮助当地建设更好的学校和教育系统——他们在公关方面做的很好,当地人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家公司会危害到自己的生命。
C-8不再出现?
好消息是,自1991年起,有研究开始公开讨论PFAS对健康的危害,并且有证据证实杜邦制造厂附近的地下水中存在PFAS。但此时杜邦依然重申,根据杜邦和3M公司的研究,C-8不会对人体产生不良健康影响。
没过几年,杜邦就因PFAS造成的污染被起诉了。根据内部记录,当杜邦开始面临起诉时,曾给美国环境保护局(EPA)发邮件表示,需要EPA发布声明称特氟龙相关的产品都是安全的。
含有PFAS的废水被排入河流。图片来源:Youtube(The devil we know)
差不多在同一时期,3M公司决定停止生产一款有名的防污产品Scotchguard,并退出PFOS和PFOA市场,理由是它们非常稳定,不易在环境中分解,并且会进入到人体血液中。实际上,到1980年,3M和杜邦公司已经清楚,PFOA主要积聚在血清中,在人体内的半衰期很长。如今,PFAS也往往被称为“永久性化学物质”。
到2015年,C-8已经完全从美国市场上消失,尽管一些人的血液中还存留着它们的印迹。事实上,目前杜邦和3M仍在因PFAS造成的污染和健康问题而被起诉。
不过,在放弃C-8后,杜邦还是找到了对应的替代品——GenX,它表示六氟环氧丙烷二聚酸(HFPO-DA)的铵盐。换句话说,在摆脱掉C-8后,杜邦又引入了另一种PFAS,并且初步实验显示,GenX也会让大鼠患癌。杜邦还专门分立出了一家名为科慕(Chemours)的子公司,接管GenX的生产。
至于3M公司,他们于2022年12月宣布将在2025年底完全退出PFAS市场。不过,在3M关于PFAS的主页上还是写着,“严格可靠的科学证据并没有证明,人体内所含PFAS水平(包括PFOA和PFOS)会导致癌症。”
“但你没有权利污染我的血液”
注:既杜邦于2015年成立科慕来接管含氟化学品后,于2017年与陶氏化学公司合并成为陶氏杜邦,随后又拆分为独立的农用化学品公司(Corteva)、材料公司(陶氏公司)和其他特殊产品公司。
https://www.ucsf.edu/news/2023/05/425451/makers-pfas-forever-chemicals-covered-dangers
https://www.chemistryworld.com/news/3m-pledges-to-exit-pfas-manufacturing/4016766.articl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JFbsWX4MJM
https://theintercept.com/2018/07/31/3m-pfas-minnesota-pfoa-pfos/https://www.wvtf.org/news/2023-01-25/what-do-researchers-know-about-the-health-impacts-of-ge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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