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成事，先修心

文 | 有书凭栏 · 主播 | 安东尼

有书君说

《射雕英雄传》故事的背景发生在南宋，女主角黄蓉的父亲黄药师身怀绝技，有一腔爱国之心，却不肯入仕途为朝廷效力。

他隐居桃花岛，潜心钻研武功和诗画，性格和行为都很古怪，颇具魏晋名士之风。

黄药师闲暇时经常喜欢吟诵朱敦儒的词，在《射雕英雄传》中，黄蓉也时常读朱敦儒，自然是受父亲影响。

而细说起来，被称为“词俊”的宋代词人朱敦儒本人，和黄药师的形象也颇具相似之处。

同样满腹经纶，怀才不遇，生逢乱世，独自隐居。

也曾同样少年意气，自负才华，鲜衣怒马，逍遥江湖。

那么，朱敦儒到底是谁？

下面，我们就走进那个时代，看看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公元1081年，朱敦儒出生在北宋洛阳一个富裕的官宦世家。

父亲朱勃是朝廷大臣，当过绍圣谏官，还与苏轼有过交往。

口衔着银钥匙出生的朱敦儒，生活富足，从没有感受过任何生活上的压力。

家境优渥，家学渊源深厚，朱敦儒博览群书，小小年纪就表现出过人的才情。

因着父亲的缘故，他有很多机会接触到达官贵人和有识之士，他所表现出来的谈吐和学识每每让人刮目相看。

在当时，朱敦儒的名气相当大，根据《宋史》的记载：

“敦儒志行高洁，虽为布衣，而有朝野之望。”

有人向朝廷推荐他，说他有经世之才，皇上于是安排他做学官，谁想，他竟断然拒绝。

他宣称自己

“麋鹿之性，自乐闲旷，爵禄非所愿也。”

恣意欢情，诗酒风流，隐逸遁世的隐士生活才是他的追求，至于那些高官厚禄嘛，不入他的眼。

旁人说他狂放，一点都不为过。

而就像黄药师不入官场却格外看重为国尽忠的郭靖一样，有的时候，看似狂妄不羁的拒绝，背后也是有苦衷的。

朱敦儒生活的北宋末年，朝纲混乱，宋徽宗宠信奸臣，穷奢极欲，官场极为腐败。

朝廷的荒唐和国势的日渐颓败，让朱敦儒倍感失望。

他深知，这样的官场不适合自己施展一腔才华。

这官不做也罢，随着本性生活吧，尚且能保存一颗纯净的心。

于是，他醉心于山水，游历天下。

就像他在名篇《鹧鸪天·西都作》写的那样：

洛阳人都爱牡丹，可朱敦儒偏偏要“且插梅花”。

足见少年的他恣意洒脱，不为世俗羁绊，牡丹花好，却手摘不得，索性就摘一支梅花，做自由潇洒的少年郎。

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

可惜，他的快活日子没持续太久，就被金人的铁骑踏碎了。

金人入侵，宋军无力抵抗，汴京沦陷，北宋灭亡。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朝代的颠覆，势必影响到每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和所有两宋之交的百姓一样，为了躲避战乱，朱敦儒携带着家人一起逃难，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

国破家亡的残酷现实，凄苦漂泊的逃难生活让朱敦儒尝到了过去未曾体会过的艰辛。

而他亲眼目睹的那些苦难，也影响到了他的文学创作。

这期间，他改变了之前流连山水花间的词风，国耻家难成了新的写作主题。

此时，为了摇摇欲坠的南宋得以延续，宋高宗广招人才，有人再次推荐朱敦儒。

对朝廷失望的朱敦儒还是想拒绝，他的一位朋友苦口婆心地劝说：

“国家要复兴，需要大量人才，你作为宋朝的子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何可以安心远离尘世，不问国事呢？”

这一番话，让朱敦儒陷入沉思。

但在国家危难之际，文人士大夫兼济天下的责任怎么可能不被唤醒？

这一次，他决定步入仕途，尽自己微薄之力。

朱敦儒面见高宗，他的学识见解得到高宗的赏识，被赐进士出身，授予秘书省正字。

此后他兼兵部郎官，还担任过两浙东路提点刑狱等职位。

朱敦儒希望凭着自己的才华救国救民，他对收复中原满怀期待，是个名副其实的“主战派”。

但现实很残酷，南宋朝廷在江南苟且偷生，偏安一隅，对金屈膝求和，对主战派打击迫害。

很快，朱敦儒被依附秦桧的谏议大夫汪勃弹劾，遭贬官。

事到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睥睨王权的少年了。

半生的漂泊，困顿的仕途，潦倒的现实，让他感到无限疲惫。

他想到了消弭痛苦的好办法——再次隐居，让心定一定。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1149年，68岁的朱敦儒隐居在嘉禾，经过岁月的洗礼，此时的他已是一位漂泊在异乡，饱经风霜的老人。

据说，陆游是朱敦儒的铁杆粉丝，曾经去拜访他，却只见得波光潋滟的湖面上升起袅袅烟雾，听到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让人心醉神驰。

陆游问路人：

“这是谁的笛声？”

路人回复：

“这是朱敦儒老先生在吹笛子。”

过了片刻，陆游看到一位老人乘着一叶扁舟，在烟波中飘然而至，如神仙下凡。

“室中悬挂着琴、筑、阮咸这些乐器，屋檐下养着稀奇的动物，客人来了，就添一篮鲜果招待。”

对此，朱敦儒淡然一笑。

少年时追求的，中年时向往的，不就是此时此刻的生活吗？

朱敦儒本以为会从此远离尘世，躲过官场的是是非非，可命运再次捉弄了他。

公元1155年，权倾朝野的秦桧为了彰显自己的政绩，打算用有名望的人士来装点门面。

在抗金的问题上，秦桧知道朱敦儒和他是持对立态度的，不会屈服于他的安排。

因此，秦桧以朱敦儒的儿子作为要挟，逼迫朱敦儒。

为了儿子的安危，朱敦儒不得不再次进入官场。

世事又总是出人意料，朱敦儒任职不到20天，秦桧就生病去世，尽管朱敦儒马上辞官归家，但这仍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或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的词作品分明很优秀，但世人对他的熟知程度远不如辛弃疾和苏轼。

品行高洁，不畏权贵，才是自古以来对文人的硬标准。

对朱敦儒本人来说，这也是沉重的打击，他再次选择归隐深山，为今之计，再多解释都是徒劳，他把人生看得清淡如梦。

经历了意气风发、流离失所、理想幻灭、名节有损之后，这位耄耋老人的心，逐渐走向平和。

是非功过，不过身外之事，无需过分在意，应对之法，只消修自己内在一颗心。

就如他在《西江月》所写：

人生短暂转瞬即逝如春梦，人情淡薄如秋天朗空上的薄云。

无需计较自己的辛勤劳苦，世间的事情，大多是命中注定。

这一刻，他当真成了闲云野鹤。

在《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身在江湖，心却从没真正离开过庙堂。

所幸，作者用笔墨给他搭建了厮杀敌军的战场，他的救国之心，总是得偿所愿。

可现实中的朱敦儒，却空有抱负，无处施展。

但命运丝毫未曾薄待这位智慧词人。

每一次重大转折后，朱敦儒都能够淡然处之，顺生而行，不沉迷于过往，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保持怡然平和。

因此，他在晚年能得以安心度日，惬意快活，比起少年的自在逍遥，更平添了一分智慧的沉淀。

在那个平均寿命并不高的年代，朱敦儒能够活到78岁，与他人生豁达的心态是分不开的。

“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束。”

人生多波折，只有修好一颗清净心、强大心、从容心，才能活好这一生。

参考文献：

《朱敦儒-古诗文选集》

知网《仕隐两难朱敦儒》作者：秦克祥

知网《几曾着眼看侯王－试论朱敦儒的归隐、出仕及其隐逸思想》作者：王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