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父亲想给儿子的一个教训
前几天,小陈又在家里勃然大怒。一会摔本子,一会对儿子破口大骂。起因是暑假开始时说好的,他负责带队出去玩,艾文需要留下各种详细记录,养成做笔记的习惯。
小陈用心良苦,想让艾文玩出点名堂来,说不定,就能弄一本自然笔记呢?我也没少忙活,竭尽所能给艾文买了不知道多少相关书籍,希望他能稍微摸到点门路。
六月初放的假,到现在接近两个月。这期间,艾文先去了盈江观鸟,之后去丽江塔城看滇金丝猴,虎跳峡徒步,四姑娘山大峰攀登,雅安捉虫看大熊猫,南京看竹节虫,武夷山灯诱……如此种种,最后落到笔记上,只有一页半。
可想而知,小陈气得魂飞魄散。
叫你记都记到哪里去啦?!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他恨铁不成钢,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开始计划去盈江观鸟,说是小孩数学习题册没做完,不能带去。艾文急火攻心,连夜做了一百多页数学题,后来还是带上了。
我感觉小陈很喜欢一口吃成大胖子这种事,平时不催,到点发作。我问他,你为什么不早点催?他反驳:我能24小时盯着他吗?他凭什么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到这里,你可能要说,挺对的呀,挺好的呀,确实要让小孩负起责任来。
问题在于,我儿子的大脑前额叶确实还没发育全,有本书上这么说,说青少年大脑没发育好,所以压根不知道承诺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在如此紧凑的行程安排下,他压根没多少时间能挤出来记笔记。每次前脚回来,后脚收拾行李立刻出发。我友情提醒小陈,或许,你可以让他记完笔记,达到标准后再出发,也耽误不了几天。
小陈不干,说了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我为什么要为他的错误惩罚我自己?”
言下之意,他可是要出去玩的。
小陈这人,也挺有意思。去攀登一次大峰,催促着让艾文写了遍登山感受,看完后说,就这么点?不行,再写一篇。
不是,你吹了八百遍牛,也没认真写过一篇大峰登顶谈呀。
当然,这都是我内心的想法。一个成熟的母亲,是不会在小孩面前跟伴侣内讧的。
这次小陈真的发狠了,把艾文原来那一页半的笔记,直接扔出窗外,让他重新做一本。他定了一天后去浙江临安灯诱,如果艾文不完成所有笔记,他只带妹妹去。
可想而知,艾文如何又气又急,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急得团团转。
这回小陈真的要给儿子一个教训了。
两人如火星撞地球一般,碰撞了一回。让我忍不住琢磨:为啥这么生气啊?那些想让小孩上清华北大,所以情绪失控的父母我能理解。可是你又没打算让他去清华北大,何必花这么大力气,这么暴跳如雷?
小陈又跟我说,在艾文完成所有笔记前,都不能出发。他和妹妹明早10点准备开车走,一分钟都不能等。等艾文记好笔记,他就买动车票让他去。
我难以理解:你让他一个人坐动车去临安?
小陈:对啊,谁让他拖时间的。
可是他这么点大,不能一个人坐动车。法律规定,14周岁以下儿童不能单独坐动车。
我把这条规定翻出来,小陈不为所动,只是不能买票,又不是不能一个人坐,到时候他一个人拿票进去,谁知道啊?
我知道啊!
他俩不焦虑,我开始焦虑了,我该怎么办?陪艾文去临安吗?可是我不想40度天在山里喂蚊子。那叫我爸陪着去?问题是他后天要去农家乐,约好了。那怎么办?难道只能牺牲我?
凭什么我要为艾文的懒惰,和小陈的固执买单啊??
另一方面,我以为艾文在这么强的高压之下,一定会昼夜不停,奋笔疾书。没想到他还在想着偷懒,拿着一张破破的草稿纸,问我粘上去怎么样?
如果小陈是我爸,难以想象这时我将如何勤奋。
甚至我忍不住幻想,如果我有一个这样高压的父亲,会不会现在已经写了十几本书出来?其中至少也要写五本骂父权和原生家庭的。
艾文皮厚得超乎我想象,画完一幅画后,他悠闲地起身,说,累了,我休息一会儿,出去一下。
救命啊,你再不好好记笔记,明天我就要跟你一起去坐动车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急得团团转。
小陈想给艾文一个教训,结果艾文并不在乎这个教训,最后这个教训只给到了我?
他认真地给了我艾文的身份证,说,他什么时候写好,你什么时候给他身份证送他去车站。
烦死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再去看艾文,进度依然还卡在四姑娘山,我替他慌张,还有那么多内容,别说一个晚上,给他十天都画不完。
一个坚定不移,一个威武不屈,就我里外不是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我多么希望,艾文有点骨气,干脆跟小陈说:不去就不去。然后花三天时间,写出一本惊为天人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笔记。
结果他俩还是跟原来一样,一个放狠话,一个没骨气。
到第二天早上,10点,小陈没有走的意思,走来走去在收拾行李。艾文终于着急了,他看出来爸爸和妹妹真的要走了,埋头苦干起来。
大哥,你说你早干嘛去了?另一位大哥,你说你养了他11年,还不知道他就这样吗?为什么想靠一个教训,就妄图他里外一新全改了?
身份证还在我桌上,小陈一直没走,就去住两个晚上,行李收拾得像要外派两年一样。
我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发现艾文也加入了收拾行李的行列。
怎么了?笔记做好了?
小陈说:我看的是态度。
你爷爷的,要求了一晚上内容,到出发的时候就改态度了。
12点多,他们父子三人走了。家里瞬间恢复宁静。
男人,重新变成了我不能理解的一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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