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2重现八缚岭!?
之前我们通过红外相机资料判断,和顺的元老华北豹F2已经去世了(《讣告:再见了,太行山超长待机女王》)。没想到还能再有机会在红外相机的影像中见到F2的身影。
事情的起因,是我们无意中看到“古北生物科考队”的视频号上的一段视频。视频里记录了到访八缚岭一个小水坑的各种动物,其中有一只正在喝水的华北豹。一开始,画面中只有它的脑袋,喝饱水之后,它起身从容地经过了镜头。
意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古北生物
那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花纹,它是F2。
重新出现在镜头前的F2 ©古北生物
右下角显示的拍摄日期是2023年8月23日,是F2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的红外相机里的两个月之后。视频继续播放,时间来到2024年2月4日,它再次经过了这个被积雪冰封的水坑,还带着一只幼崽。
带着幼崽重新出现的F2 ©古北生物
没有比这更大的惊喜了。
山梁上的“王朝更迭”
F2自2015年开始便一直稳定地出现在和顺县与榆次区交界处的山林里,近些年最常拍摄到它的相机都位于同一条山梁的中段上,那是一条连接八缚岭保护区和铁桥山保护区的主梁,它不在这两个保护区的范围之内,且被西马泉和上北舍两个村子一北一南夹在中间。
F2的历史家域
于是,这条山梁便成了连通八缚岭和铁桥山两个区域的“黄金走道”,它见证了许多我们耳熟能详的个体:M2、M12、M13、M16。而F2也并不是唯一生活在此区域的母豹,近些年,在它的一东一西各有一位“邻居”。
母豹HS2129F生活在F2传统领地的东边,2023年开始,偶尔会出现在F2的活动范围之内。母豹HS1901F是F2西边的邻居,活跃于八缚岭的庆城林场至荣耀石一带,与我们所知的F2活动范围的西部有小部分重叠,但截止2023年全年,它从未进入过这道主梁的中段。
一封错误的告别信
每一个关心猫盟的人,都对F2有着深厚感情,因此,我们希望在它离开的时候,能够做一次正式的告别。
这张图拍摄于2015年,当时F2还是只年轻的豹子
而之所以判断它已经离去,是基于以下三个事实:
1、从2023年6月之后,F2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被我们的红外相机记录到了,而这么长时间的“失踪”过去的9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2、它的传统活动范围内,出现了其他的母豹。2023年6月之后,HS2129F更加频繁地出现在F2过去的活动区域内,而到了2024年,HS1901F也开始东进,3月份甚至带着两只幼崽出现在之前F2的核心家域里。
3、F2是一只年龄达到10岁的华北豹,在和顺的华北豹种群里已经是非常高龄的个体了。
2017年时的F2一家子
大型猫科的家域范围里可能有多个核心活动区域,但相比于公豹,母豹的活动范围通常不大,且F2的活动范围多年来一直比较稳定,所以基于以上种种,我们认为F2应该已经不在了。
这在当时的认知里,是一个基于对华北豹了解的谨慎的判断。
带着两只幼崽进入前F2核心家域的HS1901F ©猫盟
但F2就像一位老师,提醒着我们那些自以为是的谨慎还远远不够。
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到2024年2月份F2都还健健康康的活着,也就是说我们所基于的三条事实中的“F2消失了超过一年”这一条是不成立的,因此结论自然也不能成立。
是我们的判断错了,非常抱歉。
复盘:我们是怎么错的?
从去年6月至今年2月,F2一直活着,且一路向西迁移到自己的新家,还怀孕产仔,而我们的相机却一次没能拍摄到它,这说明我们在榆次的调查范围是不够的。
目前,我们在和顺-榆次一带的红外相机受各项基建工程带来的自然景观变化的影响,一些点位被迫裁撤,且那一带的相机丢失率较高,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观察的质量。
这些方面的问题并没能得到及时有效的解决,从而导致了我们对这个种群西部分布区的认知是有局限的。
上北舍山头树立的风机 ©肖诗白
一只稳定出现9年的母豹,变更了其核心家域,这也的确是我们第一次观察到这种情况。过去我们曾经通过M2看到过一只公豹在其生命周期里不断更换其核心家域,但母豹并未有过。这说明我们对华北豹这个豹亚种的了解还是不够的,它们仍然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F2像《我爱我家》里死去活来的和平女士一样,在我们都为它悲恸的时候,突然又好好地站了起来
在此,也十分感谢古北生物科考队的老师们能够公布这条视频,让我们能够看到我们的调查范围之外的信息,了解到一些F2的后续情况,也让我们认识到自身工作的不足之处。
F2为什么要搬走?
可是,F2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居住了9年的家园呢?我们推测可能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栖息地质量下降。
从卫星图上不难看出,F2过去所生活的主梁是一个被村庄“上下夹击”的狭窄走廊,人类的聚居地与华北豹的栖息地之间缺乏足够的缓冲地带,而这种狭长的栖息地天然就容易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因而十分脆弱。
从卫星地图可见,山梁被西马泉村和上北舍村夹在中间
而从2017年开始,这一带分别经历了风电的施工、上山造地的施工,以及长期以来高强度的放牧。上北社、翟家庄和西马泉都是养牛大村,且那一带的牛都是在山上过夜的。
从拍摄统计来看,一些基建工程会在不同阶段影响当地动物的拍摄率,而长期的影响可能就正好能从F2的搬家体现出来。
猫盟记录到的,风电修建对于华北豹相对多度(RAI)的影响
2017至2023年,和顺-榆次华北豹栖息地被人类改造而发生的变化
第二个原因是同类竞争。
从结果上看,那一带定居的母豹从三只变成了两只,换句话说,那里的栖息地恐怕已经养不起三只成年母豹了。F2的两个邻居瓜分了它的领地——对于它们来说,是在没有丧失核心家域的前提下扩张了领地,而对F2来说,它的家园已经不再宜居,所以它选择了搬家。
而F2的年龄可能也是导致它搬家的原因——无法与更加年轻的个体竞争,因此放弃了一部分家域。
这次的乌龙再一次提醒我们,要更加重视那些位于保护区之外的重要栖息地,它们更易受到人类活动的干扰,且修复起来极为困难。同时,一只在保护区之外坚守了9年的功勋母豹,仍然可以寻找新的天地,并养育幼崽,它的坚韧与智慧,再一次让我们对华北豹保护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2016年出现在荣耀石的F2,尾巴意气风发地竖起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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