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费舍尔：“天真”，也是创业者的优势｜中企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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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前

一个风险投资人的逆向思维。

编译｜吴莹

来源｜20VC with Harry

Stebbings（YouTube）

头图来源｜Bessemer官网

“比起投资能有多高收益，我更关心如何保住投资信心。”亚当·费舍尔说道。

亚当·费舍尔（Adam Fisher）是以色列知名的早期投资者，在他27年的投资生涯中，共投资了60多家公司，帮助23家公司成功实现资本增值。他十分注重与创业者建立友好的伙伴关系，希望创业者与投资者之间能互帮互助，坦诚相待。与其他风险投资人有所不同的是，比起追逐高收益，亚当·费舍尔更在乎维系自己的投资信心，只做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投资。他表示，比起竞争火热的成熟大市场，他更喜欢在细分小市场中寻找更具想象力的投资机会，并期望投资的公司成为小市场的先行者。

精彩观点如下：

1.创业者真正需要的不是谁来指挥他如何做，而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2.进入一个竞争激烈的市场，已经没有更多的想象力了，我更愿意去发现那些有潜力的小市场，并且通过投资和发展，成为其中的领导者。

3.在一个较小细分市场中，成为先行者，或许比去成熟大市场中争夺第二、第三名更有可能成功，因为就像角斗士比赛，第二名也许还是失败者。

4.我个人喜欢投资较小的市场，第一个原因是不太可能有比较集中和激烈的竞争，第二个原因是如果你以正确的估值进入，是处于比较安全的阶段，后续如果要帮助公司启动退出机制，也会顺利一些。

5.作为早期投资者，我意识到越是想看清未来，未来就越不清晰，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就越大。

以下为访谈全文，有删改：

27年风险投资的起点

主持人：可以谈谈你是如何进入风险投资行业的吗？

亚当·费舍尔：1996年，我离开乔治敦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来到耶路撒冷寻找实习机会，偶然在一本以色列的商业杂志上读到一篇关于风险投资的文章，我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时在以色列，很少有人知道风险投资是什么，而且投资基金规模都很小，普遍在15万～2000万美元。基金的人员组成也非常简单，通常由一个合伙人、一个秘书和互联网组成。我的实习工作就是处理一份又一份的商业计划书，这些计划书教会了我很多在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提交计划书的人花了大量时间来解释一切，而且这些公司都是以技术为导向的。就是这份实习打开了我的职业生涯，由此进入风险投资这个行业。

主持人：道格拉斯·莱昂内（Douglas Leone，美国风险投资家，红杉资本前管理合伙人）说我们的投资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认为是什么变化，你更喜欢哪个时期的投资环境？

亚当·费舍尔：我更喜欢现在的投资环境。在我刚开始工作时，能明显感觉到当时的风险投资是一个相当封闭的行业，没有人会像现在这样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投资经验或者投资知识。现在不管是创业者还是投资者都有充分的渠道去交流学习，从成功或者失败的案例中收获宝贵的经验，所以现在的投资环境比之前更好，行业的开放性更高。早期投资者和创业者之间更像是上下级关系，很多风险投资家都是创业者或者大企业高管的身份转变过来的，他们很强势，会不自觉要求被投资者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做，我很不喜欢这种关系。2007年，我独立出来创办了Bessemer（以色列投资公司），我采用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管理方式——与创业者建立伙伴关系。因为我意识到创业者真正需要的不是谁来指挥他如何做，而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主持人：听说你不喜欢在短时间内做决定，那现在假如有一个很好的投资机会，但需要在一周内做出决定，进行交易，你会做这个决定吗？

亚当·费舍尔：我不会，因为我知道投资人做的每个决定都非常重要，需要承担未来所有的风险，我不能任意选择在什么时候退出，一旦突然退出，公司肯定会发生重大问题，如果我要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个影响深远的重要决定，那是非常疯狂的。有一次我们需要用3个月的时间来对一家公司进行调查，虽然我很享受这个过程，但3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紧张，你会犯很多错误。

主持人：在我看来，种子轮投资更多是投资创始人而不是投资他要做的事情，比如只要我足够了解创始人的特质，那么不管他要做什么，是做房地产、医疗保健还是其他，都不重要，只是相信这个人，你认同我的观点吗？

亚当·费舍尔：我对此有不同的见解。我也接触过一些二次创业者，我发现他们有时候对自己过去的成功有些盲目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做成任何事情。第二次创业更加野心勃勃，想筹集更多资金，做出更高的估值，却忽略了很多其他因素比如时机、市场趋势等，显然他们做的那些并不能保证能成功开拓第二个市场。

主持人：二次创业者难道不是更加理性吗，他们对估值和融资都更有经验，对创业会遇到的问题也更有准备。因为我作为一个首次创业者，我发现自己会犯很多基础错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肯定不会再犯。所以我的观点是投资二次创业者会比首次创业者更省心，可以规避更多基础错误，你认同我的观点吗？

亚当·费舍尔：有两种类型的二次创业者，一种就是刚才我所说的有更大的目标，创业方式也更激进，另一种就是你所说的更理性的二次创业者。如果是遇到更理性，对自己认知更清晰的二次创业者，我当然乐意继续投资他，但你要问我是不是更喜欢投资二次创业者，倒也未必。不要小瞧人的学习能力，可能在几次研究讨论中就能看见他们的成长，虽然第一次创业的人没有创办过公司，但可以学习别人的创业经验。虽然我投过很多二次创业的人，但我也喜欢投资那些第一次创业的人，在考察投资对象时，对创业多少次这个点我没有任何偏见。

主持人：对那些创业者而言，他们有两种创业摸索的方法，第一种是像一些公司出来的懂行的内部人士那样通过构建系统的方式方法去探索，另一种就是完全是局外人，靠大胆创新去闯市场？以你的投资经验，你觉得哪种方法更有效？

亚当·费舍尔：以色列的创业者通常来自外部，我发现他们带来了更多创新和开放性，并且只要带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清楚认知去理性创业，往往会以内部人士做不到的方式进行创新，最终有所收获。而内部人士往往受惯性思维的影响更大，他们知道太多行不通的事情，清楚其他人失败的地方在哪，在这种情况下，“天真”反而是创业者的一种优势，让他们不会被过去的经验困住，乐于向员工以及投资者推销他们充满想象力的愿景。

小投资，大回报

主持人：你在投资时，会怎么考虑公司和行业竞争的问题，会优先考虑投资哪一类型的公司？

亚当·费舍尔：我认为有两种类型的投资者，一种是喜欢竞争的，他们会认为有竞争就意味着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同样的机会，这肯定存在市场，而且激烈的竞争会吸引更多人才和资金涌入，推动市场发展。但我属于另一类投资者，不太喜欢参与竞争激烈的投资领域，因为我认为进入一个竞争激烈的市场，已经没有更多的想象力了，我更愿意去发现那些有潜力的小市场，并且通过投资和发展，成为其中的领导者。

主持人：你总是这样做吗？这需要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和信念。当你还年轻时，难道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吗？

亚当·费舍尔：以前的投资节奏与现在不同，每18个月进行一次投资。其实我两类投资都做过，投过竞争激烈的公司，也投过竞争不大的公司。我曾经投过一家名为Dune Networks的芯片公司，该公司制造了一种交换结构芯片，这是一种在当时很新颖的芯片设计。他们最后被收购了，并不是盈利多么诱人，就是这个新颖的设计让他们获得了成功。虽然我不能保证每一次投资都会获得成功，但这个例子让我意识到，在一个较小细分市场中，成为先行者，或许比去成熟大市场中争夺第二、第三名更有可能成功，因为就像角斗士比赛，第二名也许还是失败者。

主持人：那你在后续的这种逆向投资中是否遇到过失败或者麻烦？

亚当·费舍尔：当然，投资失败是肯定会遇到的，这是正常现象，而且我的逆向思维也不是完全和别人反着来，我并不是倔强地投资所有人都不喜欢的公司，而是去发现一些热门投资之外的，同样也属于发展趋势下的投资机会。而且我主要做公司的早期投资，也会考虑到公司后期的其他融资难度，不可能投资其他人都不愿意接着投的东西。我投资的公司或许不会出现在新闻头条，但它也不会被其他投资者认为是完全无趣的。

主持人：我们通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为了筹集5000万美元，每个创业者都很擅长讲故事，那你是否会担心这些很会讲故事的人存在不适合经营的情况，或者一些不擅长讲故事的人错过筹钱的机会呢？

亚当·费舍尔：讲故事不是让创业者在舞台或者播客上表演，而是创业者与投资人来一场深刻的一对一谈话，让投资人看到创始人对公司愿景和产品的理解，并且向投资人展示公司产品是如何解决客户需求痛点的。当然不能只是讲一个故事，还需要有一些执行力，证明你已经交付了有效的产品，有一些客户喜欢你，你有计划，在做的事情有意义。这是我在公司早期投资阶段的一些考量，当然不适合投资的所有阶段。

主持人：在公司的早期投资阶段，你会关注初创公司的增长率吗？是否以高增长作为投资的衡量标准之一？

亚当·费舍尔：以我的经验来看，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增长很少会持续下去，一旦增长停止，公司的资金、企业文化、人员结构都会成为严重的问题，这会非常痛苦。所以公司和首席执行官在考虑公司的发展速度时，要特别注意平衡，这不仅关系到投资人是否满意，更重要的是公司能不能活得长久。我自己在投资时，增长率这个指标所占的权重不是特别高。

主持人：似乎那些成功的企业家都会在童年时期表现出创业天赋，制作网站、销售柠檬水、卖棒球卡等等。

亚当·费舍尔：的确，这些有创业精神的人大概率都会成为企业家，但我也不会排除那些成长过程中没有创业经历的人，因为这个受他们的成长环境影响比较大，有的人在比较保守的环境中长大，并没有过早创业。

主持人：你在进行投资评估时，是否关注到市场规模的影响。比如你是喜欢投资大市场还是小市场？

亚当·费舍尔：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应该想到有一些市场，无论你以何种方式切割，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大市场。我个人喜欢投资较小的市场，第一个原因是不太可能有比较集中和激烈的竞争，第二个原因是如果你以正确的估值进入，是处于比较安全的阶段，后续如果要帮助公司启动退出机制，也会顺利一些。

主持人：如果本来可以获得10亿美元的收益，但你在800万美元时就出售了，那你不会觉得可惜吗，这种时候会不会质疑自己，认为自己做错了决定？

亚当·费舍尔：从800万到10亿美元这听起来是很诱人，但我的理念不太一样，作为早期投资者，我意识到越是想看清未来，未来就越不清晰，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就越大。当你在市场中投资那些有潜力的项目时，必须更具备想象力。我的很多小投资都获得了大回报。对我来说，比起关注最后投资有多大收益，我更关心投资过程中会不会出错，投资是否顺利，因为每一次失败的投资都会削弱我对下一次投资的信心。而且如果投资只考虑增长率，这太简单化了，公司发展的影响因素还有很多，它们的产品策略、目标、市场和竞争伙伴关系，这需要很多想象力。

主持人：你投资过程中感觉最难的事情是什么？

亚当·费舍尔：最难的是寻找合适的创业者。因为我直到现在也无法保证对每一位创业者的判断都百分百正确。不过，即使遇到我不喜欢的投资者，仍然会考虑投资，因为我必须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我承认，有时候对某些类型的创业者存在偏见，这会让我错过一些非常好的创业者。但不管怎样，我希望创业者与我沟通的时候诚恳一些，如果我与创业者之间互相留下了糟糕的第一印象的话，我很难相信接下来几年会发生好的事情。

成为创业者的好伙伴

主持人：你有考虑过，为什么最好的创业者要选择亚当·费舍尔这个问题吗？

亚当·费舍尔：在以色列的市场，我凭借声誉获得创业者的认可。虽然我创办的Bessemer公司也有名气，但我希望创业者是为了亚当·费舍尔来的。我想让创业者知道，我选择他们不是因为我希望成功或想要成功的人，而是选择了一位合作伙伴，即使最终我们创业失败了，我也不会觉得遗憾，因为与他们合作很开心。回顾这些年投资过的公司，也会发现有一些并没有做得很好，但过程很有趣，我喜欢与他们一起工作，将投资者视为合伙人，联合创始人时，他们会与你一起经历这些起起落落。我作为投资者的角色，当创业者因为某种失望或挑战而感到沮丧时，会给予鼓励和帮助；当他们对最近的成功过于兴奋时，也会及时给予警告。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来找我的创业者们意识到我有这种平衡作用，他们在遇到任何波澜时都会保持镇定，并且对你更加坦诚，遇到好事坏事都会立刻与你分享。

主持人：之前我采访另一个投资人时，提到了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观点，他说价格是一个心理陷阱，是一个信念的测试，你对价格的敏感程度怎么样，什么情况下你愿意支付呢？

亚当·费舍尔：我做得是早期投资，通常会是创业者的第一个或者第二个投资人，我在投资的时候很少因为价格不合适而拒绝交易，比起他们想要的具体多少美元的估值，我更关心他们要拿这笔钱去做什么，如果他们说不清楚用这笔钱做什么，那么给出的任何估值在我这里都是不匹配的。

主持人：你怎么看今天如火如荼的AI投资赛道？你会追逐这个赛道吗？

亚当·费舍尔：在AI火热起来之前，我参与过几项AI的投资，并且很幸运地收获了一些成果。但我现在已经切换赛道了，我不太习惯在这么火热的领域进行投资，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主持人：但很明显AI正处于发展的上升阶段，你不会担心被错过AI发展带来的巨大机遇吗？

亚当·费舍尔：我并不是说完全不参与AI发展，谈论一些主流的人工智能用例，特别是那些消耗大量资本且利润率非常低的用例，不符合我的投资理念。我们要做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事情，我不认为通过投资发展最快公司能获得长期胜利，这些公司或许也是最快崩溃的，我的投资理念是，保持耐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会带来惊喜。我以前在投资时，会遇到很多新鲜的概念或者技术，都是在发展的过程中学习，很多在当时并不存在的东西，一步一步呈现在人们面前。如果在投资时，发现公司在其他方面处于领先地位，能让人从里面看到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也是值得投资的对象。比如早年投资过的wix（以色列一家在线网站服务平台），我真的非常喜欢这家公司推出的产品概念，他们在线上营销领域做的一些创新也让我感到惊喜，我喜欢他们的思维方式，这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的。

主持人：你收到的最好的投资建议是什么？

亚当·费舍尔：我收到两条投资建议，它们听起来似乎是相悖的。第一条是当事情一开始进展不顺利时，就停下来，换言之，在12～18个月内，假如你发现之前的设想都是错误的，创业者很难与市场合作，那就停在那里，不要尝试解决它。第二条建议是，通常90%的公司创造的价值都集中在公司生命周期的最后12～18个月，因此需要投资人支持公司走到最后的这段时间，要对它有耐心。这两条看似相悖的言论，在实际应用时带给我很多思考。

主持人：你最常给其他投资者提的建议是什么？

亚当·费舍尔：我是一个真正了解投资心理学的人，知道超越自己是什么感觉，所以给投资者的建议是做决定时要格外慎重，要注意从一开始就建立自己的投资信心。当你给一家公司投资了500万美元，并且该公司一直表现良好，现在估值是当时的3倍，你会感觉良好，对进行下一次投资更有信心。

主持人：你觉得自己十年后会做什么？

亚当·费舍尔：这个问题其实是在问我怎么度过时间。我希望我十年后在投资领域的工作占比更小，有更多的时间阅读和写作。我真心喜欢与年轻的投资者和创业者一起工作、一起交流学习，与他们分享我学到的知识。我常常会感到遗憾，有些知识学得太晚，已经来不及发挥它们的价值了，我想把这些知识分享给年轻人，让他们更早去实践和检验，对他们产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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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郭立琦审校：董斌制作：吴莹